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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琦自然看出了皇后此刻的心急如焚。但要她就这样离开, 她做不到。
“琦儿,去吧!”松开周月琦的手, 沈清河轻轻将周月琦往前推了推。
周月琦眉头紧皱,正要开口, 就对上了沈清河的眼神。
沈清河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惧, 也没有怒意, 只是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暖心,尽显无声的安抚。
在这样的眼神下,周月琦不自觉就听从了沈清河的意思, 随皇后一块离开了。
周月琦才刚一走近, 皇后就伸手拽住了周月琦。随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周月琦快步离开。
直到回到她的寝宫, 皇后这才松开手,命令殿内的宫女都退了下去,守在门外。
“小五, 你今日太冲动了些。”没有外人在的场合,皇后摇摇头,不赞同的看着周月琦。
周月琦没有说话, 只是冷着脸站在那里,连坐下都不肯。
看到这般模样的周月琦,皇后无奈的轻叹一声:“母后知晓, 以你的聪慧, 肯定早已猜出了什么。否则, 你也不会一改往日的作风, 突然插手沈家的事情。”
周月琦冷着脸别过头,不愿看向皇后,也不想在皇后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绪。
偌大的皇宫,真正天真的人没有几个。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傻傻被蒙在鼓里,直到临死才发现真相的周月琦。
皇家确实有亲情,皇太后和皇后也确实真心疼爱她。可当涉及圣上旨意,便又是不同了。
周月琦并不奢望皇太后和皇后会为了沈家,甘愿惹怒圣上。但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妥协,更加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清河被皇家算计。
沈清河那个人,太正直不阿了。他根本就不懂这些阴谋诡计,也并不懂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那一套。若是放任沈清河深陷泥潭,她实在不放心,也不答应。
“小五,你应该知道,你父皇是疼你爱你的。”多的话,皇后也不好明说。以前是不想多说这些来玷污周月琦的耳朵,现下则是不想将这些黑暗阴私摊开在周月琦的面前。
从周月琦出生到嫁人,皇后都尽可能的将周月琦保护的很好,不让周月琦看到太多的黑暗和丑陋。
哪怕是周月琦嫁进沈家这件事,皇后心里很清楚圣上的用意,却还是选择了放任不管。既是管不了,也是因着皇后很笃定,圣上不会舍得伤害周月琦这个女儿。
说到底,沈家跟她毫无关系。而以周月琦的清冷性子,就算真的嫁进将军府,也不会跟沈家人有丝毫的纠缠和瓜葛。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她的女儿不会受到丁点的伤害和委屈。
也是因此,皇后才会放心的让周月琦嫁出宫,住进了将军府的内院。
然而皇后没有料到的是,她的小五会这么快就看出不对劲,还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和蛛丝马迹。
果然不愧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五公主!足够的聪慧,也足够的胆大有气魄。连到了圣上面前,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妥协和让步,而且还敢当面跟圣上对峙和起冲突。
“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谈什么疼爱,真是可笑至极。”周月琦冷笑一声,不客气的讽刺道。
“这世上谁都可能变成你父皇手中的棋子,包括母后我。但是唯独你,不会。”皇后再度摇头,笑了笑,“小五,你父皇对你,是真的很宠爱。别忘了,兰妃母子是怎样被禁足的。”
皇后是真的觉得,圣上很疼爱周月琦。放眼整个皇宫,就没有哪位公主能享有周月琦这般的特待和殊荣。
更何况,当周月琦和兰妃母子对上,圣上的态度和立场是那般坚决和果断,不见丝毫勉强和为难。
由此就足可见,在圣上的心中,小五到底是不同的。
“如果这样想就能让母后安心一些,母后尽管继续自欺欺人便好。”周月琦没有过多的辩解,也无需跟皇后争执。
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的立场不同,她和皇后也注定不可能站在一条船上。
于她而言,沈清河和沈家人很重要,她不准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可是对皇后来说,哪怕整个沈家都不复存在,也无甚要紧。皇后在意的,不过是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性命和安危罢了。
自然,无论她将局势解剖的再清楚直白,皇后也依然不以为意,并不会放在心上,更加不会当回事。
是以,不管皇后再是疼爱她,在这件事上,她们终究无法达成一致。皇后不可能助她护住沈家,她也没办法说服皇后公然跟圣上作对。
而唯今之计她所能做的,不过是险中求生存,尽可能的想方设法救下沈家人罢了。
周月琦的性子,皇后很了解。
知晓以周月琦的固执和执拗,她亦是无法说动周月琦对圣上改观,皇后颇为无奈的摆摆手,妥协了:“也罢。你只管随你的性子,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不闹到你父皇面前,母后都能护得住你。”
“那也烦请母后日后不要像刚刚那样,直接将我带走。”来自皇后的关怀和疼爱,周月琦接受,也承认。但是,她亦不想沈清河出丁点的意外,“若是再有下次,女儿不能保证,会不会直接当面跟母后呛声。”
“你连你父皇都敢顶撞,跟母后呛个声算什么?”好笑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周月琦,皇后顿了顿,提醒道,“你若真想跟你父皇作对,还是多去你皇祖母那里走动走动。”
“皇祖母肯定偏向父皇。”比起皇太后,周月琦在皇后面前才是真正的毫无隐瞒。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提及对圣上的不满,她也坦坦荡荡。
“可你皇祖母手里有可以帮得上你的宝贝。”皇后并不想帮着周月琦跟圣上作对,可她还是尽可能的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多争取一些明哲保身的筹码,“先皇在世时,曾让你皇祖母代为保管了一块令牌。虽然现下拿出来并无太大用处,可是真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有总比没有好。这个道理,小五应当懂得。”
周月琦抿抿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谢过母后提点,小五受教了。”
至此,皇后便没再多言了。
她能够帮得上小五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只期望以小五的性子,日后别再事事皆管,处处伤心。否则,只怕她真要跟圣上对着干了。
待到那时,才是皇后最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没有了五公主打岔,圣上为沈清河准备的庆功宴很是顺利的进行到了最后。
在所有人的眼中,圣上是真的很器重兵马大将军。不但一而再的对兵马大将军赞誉有加,而且还接连跟兵马大将军互敬了好几杯酒。这样的尊荣,哪怕是贺宰相,也不曾获得。
一夜之间,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的风头远远盖过了贺宰相。足以令贺宰相的脸色越来越黑,对沈清河的不喜也越发加重。
要说在场最见不得沈清河凯旋而归的人,当属贺宰相了。
想当年贺宰相才刚入仕,远不及沈老将军的威名显赫。因着精于算计,贺宰相率先想要巴结讨好的靠山,正是沈老将军。
然而,沈老将军是出了名的言行一致,刚正不阿,最是不喜功于心计的官员。自然,也就对贺宰相不假辞色,冷面相待。
贺宰相出身贫寒,彼时才刚出人头地,根基不稳,本性中难免透着难言的自卑。一朝遭遇沈老将军的冷待,对贺宰相而言,是真真正正极大的打击和伤害。
差一点点,贺宰相就整个人陷入负面情绪,再也爬不出来了。
然而最终,贺宰相还是凭靠着他惊人的意志力,走出了阴郁和自卑。自此,也彻彻底底的恨上了沈老将军。
贺宰相很沉得住气。在发现沈老将军尤为不喜他之后,便远离沈老将军,投奔了朝中其他的权臣。无疑,也是沈老将军的政敌。
沈老将军金戈铁马,征战沙场是绝顶高手,备受百姓推崇和爱戴。可换了朝堂之上,他就很不受欢迎了。
朝堂百官,世间百态。沈老将军为官一世,性子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朝中看不惯的风气,他不但要管,还非要管到底。无形间,就得罪了朝中大半的官员。
也正是因此,当察觉到圣上开始对沈家虎将心生忌惮之时,贺宰相不动声色的迎合着圣上的喜好,积极为圣上谋划,处处揣度着圣上的心思,不遗余力的带领着朝中一众官员暗暗推波助澜,堪称机关算尽。
最终,贺宰相成功的帮着圣上一举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同时,也一解心中的深仇大恨,大感痛快。
这十年下来,除掉心头大患的贺宰相越活越恣意,都快要忘了当初沈老将军带给他的羞辱和难堪。
可是,偏偏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沈清河,不但高调迎娶了身份尊贵的五公主,甚至还走到了今时今日这般境地,竟是踩在了他的头上。
简直岂有此理!小子狂妄!
果然是斩草不除根,便注定了会后患无穷。当初他就不该一念之仁,漏掉沈清河这个沈家余孽。若是十年前在除掉沈老将军的时候,他也将沈清河一并铲除……
狠狠的握紧拳头,贺宰相的眼中一片阴鸷,只恨不得将沈清河拆骨食肉。
临到宴席结束,沈清河带着微醺的醉意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圣上行礼:“启禀圣上,天色已晚,末将尚还需得去接公主回府,这便先行退下。”
“好,去吧!”圣上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放人,一边告诫道,“公主性子娇惯,还望沈卿多多包容些。”
“末将汗颜,公主很好。”沈清河再度抱拳行礼,不见半点对五公主的不喜。
圣上扬声大笑,接连道了好几句好,这才放行。
沐浴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神中,沈清河昂首挺胸,先行离席,大步走远。
皇后寝宫,周月琦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到沈清河的身影走到近前,周月琦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急声问道:“你有没有怎样?父皇可有为难你?那些朝廷命官是否……”
“安好无损。”温和的笑了笑,沈清河握住周月琦的手,安抚道。
急切的情绪被打断,周月琦回过神,面上异常清冷。只不过,想要挣开沈清河的手,却是不得力气,没能成功。
“为夫来接琦儿回家。”轻轻摇了摇周月琦的手,沈清河暖声说道。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很有些不近人情的回道:“本公主认识回将军府的路。”
“那就烦请琦儿带为夫回家。”不等周月琦出声拒绝,沈清河突然就放软了声音,轻声道,“为夫有些醉了。”
周月琦到了嘴边的冷漠言语刹那间停住,顿了一下,冷着脸径自往外走。
沈清河勾起嘴角,顺着周月琦牵引的力道,缓步跟在周月琦的身边,一起走向宫外。
身后,正静静饮茶的皇后一路目送周月琦和沈清河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好像已经懂了,为何小五会改变的原因?
出了皇宫,沈清河没再骑马,直接随周月琦一起,坐进了公主凤驾。
“明日开始,沈府门外便会停有兵马大将军的专属车驾了。”毫无预兆的,周月琦开口说道。
“为夫还是更愿意借坐琦儿的凤驾。”说着话的功夫,沈清河的头轻轻靠在了周月琦的肩膀上。
感觉到周月琦的身体瞬间变得极为僵硬,沈清河带着些许醉意的嘟囔出声:“为夫好像真的醉了,头好痛。”
周月琦才刚准备推开沈清河的手,就因着沈清河的话语,停在了半空。
沈清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顺势就抓住了周月琦停在半空的手,紧紧握住。
周月琦到底还是没有推开沈清河。而是坐直了身子,尽可能的没有移动,以便让沈清河靠的更舒服一些。
沈清河没再开口,默默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悄悄的从背后,撑住了周月琦。
周月琦神色微动,沉默片刻,放任了沈清河的亲近。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甚是寂静,没有丁点的声音,却格外的温馨怡人,宁静而惬意。
朦胧的夜色下,公主凤驾一路行至将军府外,方停了下来。
“公主、将军,到了。”马车外传来了马夫的声音。
“别装了。”见沈清河仍旧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周月琦冷着声音说道。
沈清河终于睁开眼睛,些许迷茫的转过头,看向周月琦:“琦儿?”
“松手。”不想跟沈清河细究,周月琦冷道。
沈清河笑了笑,也不道歉,顺势松开抓着周月琦的手。
周月琦轻哼一声,不再理睬沈清河,径自起身准备下车。
周月琦平日里是坐惯了公主凤驾的。凤驾内的摆设很是舒适,周月琦从来不会坐的不舒服。也从未像今日这般,才刚起身,便双腿一麻,差点摔倒。
“小心。”才刚离开周月琦后背的手再度伸出,沈清河及时接住了周月琦。
“放……”周月琦正要斥责沈清河放开,就被沈清河打横抱了起来。
稳稳的抱着周月琦,沈清河脸上不见丝毫醉意,顺顺当当的下了凤驾,大步迈进将军府的大门。
随后,一路将周月琦送到她的院子,抱进周月琦的屋子,沈清河这才松开手,将周月琦放了下来。
等候已久的绮罗和绛雪等人已经全部傻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公主就这样被清河将军抱了回来。
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宫,这是发生了怎样她们所不知晓的事情?她们现下……是不是该识相的立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