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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还可以,死就完了。他大吼一声,双腿破空翻踢而出。小魔女、陈妖精一起中腿。
一个飞到殿里,背撞在柱上。
一个跌在一座托钹罗汉怀里。
罗汉碎裂,铜钹落下,又在小魔女的玉靥上划下一道血痕。
撞碎罗汉的是小魔女。
她哇地吐了一口血。
脸上原来的伤疤更白。
她受伤显然不轻。
陈妖精则背撞在柱上。
听抑沉厚的响声,就像一座山内部起了爆炸似的。
柱子却没有倒。
住上的梁只幌了一下。
椽子也微微一颤。
然后梁上的瓦一声簌响。
倒是隔了一会,西南边高远处有三片瓦才爆裂了开来。
裂成碎片。
如花雨般洒落。
陈妖精反而没有事。
他似是一点事也没有。
反而嘻嘻一笑。
李四巍颤颤的起身。
也要追击。
只要再追击,这两人就死走了。
但他一站起来,就知道自己完了。
败局已定。
而且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不该把自己一双腿深埋在土里。
没有翅膀的鹰,连狗都斗不过。
他也不该对小魔女和陈妖精轻敌。
这两人虽然相互受制,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但二人只要肯联手,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他更不该出脚去踢他们。那两脚,无疑是“分开”了两人本来纠缠在一起的躯体。
他一错再错。只有败。
惨败。
世上最惨的败局是什么
一个人只要还活看,斗志不死。就有反败为胜的一日。
只有一种败不能报过来。
死。
因为死人不能复活。
死是人生来世上走一趟必经的失败,如果一个人能在这短短走一趟的时间里,能让后人记住,能把他的为人、学识、功德影响后世,那么,他就虽死犹活。
很多人也许不甘就这样“死了”,所以以功业、发明、艺术来企求永恒的活下去,因为如果真的做得好,那至少要活得比他真正活着的时间更久更长。
李四自知不能虽死犹活。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很懊悔。
如果他不涉江湖,就可以不必“死”了。
只不过,要闯江湖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现在就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死。
正如在王庚遭李四暗算之前一刹,眼前忽然出现一幅画一般,李四在一瞬间,也无故的想起了这些。
然后他干笑了一声。
笑什么?
看透?看破?看淡?还目看化?
笑人?笑己?笑失败还是笑死亡。
这都不重要。
因为他笑了这一笑之后就死了。
一个人死了,便什么都完了,什么问题,都与他无关了,都不重要了。
没有败根本就不能胜。
所有的胜利都是从无数的失败中建立起来的:包括自己的和别人的失败。
失败跟成功不是对立的,而是互存的。
这次的惨败,可能换来下次的成功。
只要你不认为失败,其实就没有失败。
你对待失败的态度,和对待成功的看法,才是真正的失败与成功。譬如屈原他的理想追求全然崩败,并以身相殉,但他留下了不朽的诗篇和情操,这样看来,他是胜利了。譬如司马迁,他的仗义持言,反而使他蒙受奇耻大辱,却也促使他发愤著书,写成了“史记”,名垂青史,他对待失败的态度,使他成功。反过来说,像吴王夫差,他征战成功的结果,使他掉以轻心,终于让越国勾践击垮,这是成功带来的失败,武像隋炀帝,他成功的夺了权,得了天下,对他而言,是空前的成功,但他却使自己成为了天下世代无人不鄙薄痛恨的无道暴君,失败得再也彻底不过。
李四决战王庚的取胜,正换来他付出生命的惨败。
因为李四那两脚,使本来“分不开”的陈妖精和小魔女“分开”了。
陈妖精迅速掠去王庚卧倒之处。
王庚的脸目已不成人形。
可是他居然撑住了。
没有死。
陈妖精一时不知说什么,也不知怎么说是好。
对于一个善良和正直的人而言,向强者或平常人说谎并非难事,但对一个伤弱者欺骗是件残狠的事:包括告诉他说,你很好,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成功的,诸如此类。
陈妖精正要开口说话,王庚已截道:“小心小魔女。”
她正在陈妖精背后。
王庚这样提省,是因为看到小魔女的眼神。
那是凶狠的。
却偏偏有一股托色。
那是怒恶的。
但隐隐里有怨色。
王庚能看出这点,显然所负的伤至少不似外表看来那么严重。
陈妖精为这一点而大为高兴。
但他不想像王庚遭李四暗算时的掉以轻心他立即回头。
回头前、回头时、回头后他都准备了十七、八种应对对方突袭之势。
可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小魔女已打消袭击的念头。
她原来恨他。
她有洁癖。
她连男人用过井水都不愿再掏来洗身子。
何况这男人曾跟她紧贴着身体
她原本要杀他。
但不知怎的,她给自己的理由“说服”了:她受了伤。
对方有两个人,尽管一个负伤甚重。
她没有把握。
她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是决不出手的。
所以在陈妖精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神已回复了原貌,带看一种美美的温柔,用手揩去了唇边的血。
陈妖精在看她的时候,神色也很有点异样。
他精擅擒拿手,但能跟对敌的人如此近身扭打,而两人功力可以到了如此“水乳交融、夹缠不清”的地步,那也是罕有的。
而且,两人的偏性和灵机相近,也占看极重因由。
这点,在平时伶牙俐齿,其实对女性也早已心向幕之,诸多想像,但又因全无这方面经验,所以只有尴尬、不知从何“下手”是好。
刚才那一番零距离“接触”,简直是“抵死缠绵”,对陈妖精心湖,不无涟漪。
不止涟漪,而是波涛。
“你要干什么。”这样听来,明显是恶言相间,好像失手打碎一只碗的人期望正有人放一只响亮的鞭炮声来掩盖。
小魔女则比他淡定多了。
“不干什么。我能干什么?你怕我干什么?”她还嫣然一笑。
她索性就坐在罗汉碎片上。
她那一脚吃得不轻。
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得先恢复体力再说,至少得把伤痛压住再说。
没料,却听一人念偈叹道:“阿弥陀佛,我就怕你们江湖中人干这种事。”只见一大黄袈裟、背插戒刀、额上十二枚戒疤、银须白眉,颧高如鹫的和尚,飘然而入,颧俚大殿,看看碎了的神像,望望裂了罗汉,目中悲意更甚,忿意亦盛。陈妖精心下一惊。不意来了个和尚。他原以为杀了大门神、小门神和李四,大事已了,既然对方援兵不来,那么主力一定放在租界那边,正欲放出暗号,让毛祖强等可从这儿转进,不必正攫其锋。然而却来了这么一位和尚。既不是友。恐怕是敌。只听那和尚合甚道:“老衲是这儿梵音寺的主持,法号老林是也。老衲甚帛不解,为何你们江湖人的纷争,老是喜欢拿寺庙、道观、尼庵来闹事,如此毁了道场,渎了清净,对你们又有何好处?你们又何必老爱焚寺烧庙,破功败德呢?”
说的好。
陈妖精还几乎一时答不出来。
“因为我们江湖人没有共同和公认的场所。每人都有不同的门派、帮会、但并不见得对方也能认同。而且,我们大都是见不得光、见光死的家伙,而擂台也不是人人摆得下,放得久的。所以,我们常只有托身于市井,或打铁,或卖药,或成郎中,而决战场所,争雄斗胜,时在深山,时在而建,时亦选在庙宇了。”
老林禅师听得银眉一耸,“那你们为何不同选奉一门一派,作为比试斗技之地,以不侵害良善安宁?为何不共奉一处,当作争胜试艺之所,而不致干扰无辜的百姓平民?”“唉,”陈妖精就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的感触良多,“武林中人年年就为了争这个,不止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命,但仍推举不出一个人来。你们出家人,又可不可以破除成见,只公奉一寺一庙一法师为万法之家,万佛之神呢?”
老林禅师无言。陈妖精反问:“你不是上官云派来的?”
老林禅师:“上官云?他的师兄毛祖强倒是与我是方外之交,好久没见了,他也会来吗?”陈妖精轻吁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老林禅师:“可是你们不该毁我寺的。你们任意毁碎佛门空物,还是得要赔偿的。”
陈妖精笑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赔,赔是一定赔的。”
老林:“你现在有没有大洋。”
陈妖精:“现在就要赔?”
老林:“不然我怕你溜了。”
陈妖精:“我的信用竟是这般差劲?”老林:“你这小子眼贼忐忑的不是好路数,为啥我要信你?”陈妖精啐道:“好个出家人,你到底要我赔多少?”老林:“不多。”
陈妖精:“说个数目吧。”
老林伸出了两只手指。
陈妖精又舒了一口气:“两个大洋?”老林叫了起来:“什么?”陈妖精慌忙改口:“二十大洋?”老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陈妖精也讶然了:“谁道竟要两百大洋?不成,就这些泥塑的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佛门宝器……”“好,好,你总不成要两千大洋吧?”“不,不是两千大洋,”老林禅师连忙更正,“是两万大洋。我要用来修葺本寺,广造功德,顺此儆戒你们这干动辄就在佛门之地动武的江湖人。”陈妖精张口结舌:“你这出家人……何不去做生意……干脆,去打家劫舍算了!”
老林禅师居然咭咭一笑道:“谁教你们不问便先行毁碎了宝器法物,老衲要你们怎么赔都不为过了。”
“你这家是梵音寺吗?”陈妖精的眼到处找寺里的扁牌:“我看是谋财寺。”
老林和尚撷下了戒刀:“你给是不给?”陈妖精摊开双手,惨笑道:“我现在那有那么多大洋。”
“没有大洋,”老林和尚道:“银票也行。”
陈妖精发了狠道:“好,赔就赔,谁教我们理亏在先。但我只有答应你,我会赔。银票我也不足。君子重诺,你信是不信?”
老林和尚鹫眼一翻,道:“你是谁,为啥我要信你?你要我相信你,凭什么?”陈妖精年纪虽轻,在江湖上辈份其实甚高,他本来正待说出自己师承来历,但回心一想,他一向不仗持师承先人名头闯荡,他认为大丈夫真汉子要扬名上万,就该靠真本领,而不是仰仗自己有什么父母、师承、朋友,何况,对他而言,出不出名,并不重要,他只顾和一些好玩的朋友做好玩的事,跟知心的兄弟做对得住良心的工作。
于是他说,“我姓陈,名然,外号‘妖精’,大和尚你信得过就信,信不过便算。我占你和尚庙,本无恶意,可是到头来还是把贵寺搞得一团砸,这是我不对。既然我不对在先,你说赔多少就多少。钱,我现在没有,日后总是记得还你,你信最好,信不过,便任凭你处置,但不是现在。”
老林和尚斜看眼打量陈妖精:“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处置你?”
陈妖精照实回答:“因为现在我要打架。”
老林和尚喟道:“人在江湖,一定打架,看是文打武打,心战还是力战而已,你是为啥而打。”
陈妖精道:“为朋友、为伸张正义、也为了铲除国贼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