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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树铮在静安寺露了这么一手,不管之后如何装腔作势,恐箭沾毒,但他原来深藏不露,足以把一向心机深沉的龙太爷、飞少爷也唬得惊疑不定。
方树铮次日一早,着实探听了一下:原来柴老并没有指挥门下在租界闹事,倒是上官云去了租界一趟。
方树铮心想:好哇,且不管是不是他派人行刺,然后又杀人灭口,此人都不得不防、不可不除。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放树铮对上官云也早有提防,也有计划的逐渐夺去上官云手上实力,其中一个主因是:一,上官云的武功实在大强了。二,上官云居然在重伤后,不好好养伤,居然还在上海天内搞风搞雨,闹的上海滩人心惶惶,江湖上人人自危。这不是方树铮愿意看到的,虽然他很早便像整合上海滩的江湖势力,但他知道,现在远远不到时机。可上官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依旧闹腾他的,这让方树铮觉得,上官云已越来越脱离他的控制。
方树铮本已有杀机。
但当日方树铮又听到张思德无端死于狱中的事。
方树铮心里顿想:端的是狠,我还没下决心,你却先下手为强,先把可能泄露机密的人杀了!要不是上官云,想在天牢里杀人,岂是轻易?伺况,收押张思德的,还是毕恭和毕敬二大好手!
方树铮已下定决心除上官云。
所以他决定请上官云“喝酒”。
可怜上官云尚不知大难临头。
危机来的时候,往往不见得什么危险的征兆。
这种危机寸真正教人措手不及!
何况上官云近日也较少理事。
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位“小姐”。
一位年轻、貌美、样儿甜的魔女。
小魔女。
小魔女眼见过上官云那一战。
她最后觉得:除非有上官云那样的绝世武艺,或者她有上官云这样的靠山,否则,像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闯荡江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还是去找上官云。
上官云认得她。
也记得她。
他知道这女子既不是柴老先生那边的人,也不是龙太爷、方树铮这边的人,甚至也不算“自己人”。
但他认为这不是问题。
只要占据了这女子的身子,往往连灵魂也是他的,更何况连身体都占有了,还有劳什子的灵魂来干啥?
重伤后的上官云,心态已完全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
杀了毛祖强之后、再三败在柴老先生手上之后,他不知怎么的,生起一种感觉:时日无多了。何不尽情享受?
于是他放下了武功,继续虚张声势,但只有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的上官云,看上了和拥抱了小魔女;也就是因为只剩下一只手和一只眼,他才特别珍惜生命里仅存和尚存的余烬及余欢。
小魔女也正好选他为“大靠山”。
她知道他有富贵。
她贪图他的江湖地位。
她想学他的武功。
要不然,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彼此又全无感情的基础,还能贪图个什么?
上官云认为这是他一生里的一个重大转机。
但他不知道那是危机。
危机往往蕴含了转机。
转机中必然也有一定的危机。
但转机不是危机。
危机也不是转机。
决不是。
绝不是。
上官云虽无意为明山一战的事报复,可是方树铮则须防人,何况方树铮认为上官云已在对付他了,所以他得先除掉这个人。
在平常,一个常人还可以生气一个人而不下毒手,与人结怨而不定下杀手,可是一旦从政,那就由不得你了。你不下手别人可能先下手,你不够毒就得先遭毒手。在战时也一样。
所以掌权愈大,使人变得外表越文,内心越兽。
战争却使人不像人。
上官云也狠。
但他是武人。
他毕竟不是政治上的人。
所以他不够狠。
至少狠得不够深刻。
这一天,方树铮派了毕恭、毕敬去“上官府”一趟。
他也请动了龙太爷“监督”。
随行还有一些人。
他们是来“恭贺”上官云的。
既然上官云截杀毛祖强有功,方树铮启禀日本人,日本人便要下诏犒赏上官云。
赐金银。
赐女人。
赐美酒。
三杯。
金银、女人都可以慢些享受。
酒却不能不当场喝掉。
上官云看了看前来“道贺”者的阵容。
“朱雀帮”大哥李立、“玄武门”首领曲良、“小侯爷”方小龙、“华人总探长”雷诺、朱大肠、龙太爷,还有当年曾为了刺杀李立而交过手的“七刀客”,他就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贺”的?
更没有什么好“风光“的!
只怕这一“贺”,日后麻烦就更多了。
“恭喜上官前辈,日后必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百尺竿头,更进百步了!”
龙太爷却满脸堆笑,如此恭贺,“这是绝好的转机啊,可喜可贺,还不快喝了这一杯赏赐的美酒!”
上官云只好喝了。
喝了就完了。
至少他自己知道:他要完了……
喝下了第一杯,没有事。
第二杯,才饮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龙太爷眯起了眼睛。
七大剑客的手都不由搭在剑锷上。
上官云却只仰天大叫了一声:“小魔女,你走吧。”
语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当场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意思。
也不敢问。
因为上官云还没有喝下三杯酒。
这个人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一只眼,但还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不是吗?有些人甚至到了风烛残年、半残不废,但当政的还是要把他们囚在牢里,或严加看管,小心提防、可见世上确有不世也不老之英杰。
上官云终于喝下了第三杯酒。
发作了。
其实这三杯酒都是没毒的,但第三杯酒,虽没有毒,但却能使第一杯和第二杯酒转化为毒酒。
这才是最可怕的。
等人发现不妙时,一切已无救。
无可药救了。
所以上官云中了毒。
他一发觉中毒,已知不妙,一面用内力强迫住毒力,一面负隅顽抗。
但所有的人都攻击他,包括一向在他部属里的人,还有他一手栽培的人,更纷纷争功、表态,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方休,先立首功。
上官云早知方树铮容不下他,却不知杀戮却来得如许之快。
如许突兀。
如许令人不甘。
所以上官云死战到底。
他情知已难免一死,但他却不愿丧命于这些鼠辈之手。
他边战边退,退入府中。
唯一庆幸的,是小魔女果然不在了。
走了。
他也安心了。
因为他把自己最重大的事已交托了给她。
他且战且走。
受伤多处。
他已退到房中。
龙太爷忽喝止了众人。
也喝退了一众高手。
他还下令众人退出房去。
莫不是这小子要跟自己单打独挑?
这小伙子斗胆竟此?
原来不是挑战。
是交换。
“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龙太爷开出了条件,“你马上写下‘神箭’的练法,我会让你在可以有机可趁,乘机突围。”
“怎么样?”龙太爷催促道。
不答应。
上官云决不答允。
“你真不识时务。”
“因为我给了你也没有用,你只会更快的杀掉我。”
“那好极了,我还真舍不得让你马上就死哩。”
“你们趁火打劫,乘机敲榨,卑鄙小人,我决不遂你们的心愿!”
搏战又告开始。
七刀客和飞少爷都杀入房里来。
上官云因剧毒发作,已难人持,一见飞少爷也勇奋与自己为敌,也黯然长叹道:“罢了,我有你这样的徒弟,这一生,都决比不上柴老三的了。”
飞少爷大不赞同,“我的武功比任何一个狗腿子都强,怎不如他!”
上官云浩叹道:“但人家教的是门徒,我教的是禽兽。”
飞少爷突然不开口了。
但他却以一种特殊的“唇语”说道:“你若把‘神箭法’的要决教我,我念你授艺之恩,暗中保你不死,逃离这里!”
上官云却哈哈笑道,“把箭法教你,我不如一死!你们这些全是乘机放火、趁乱打劫之徒!”
飞少爷老羞成怒,下手再不容情。
上官云纵有一身武功、但苦于只剩一手一目,内伤未愈,而又中剧毒,敌众我寡,再也招架不住了,但他武功盖世,就算能当场格毙他,龙太爷等人只怕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忽的一人破瓦而入,大喝:“住手!”
龙太爷一见大喜,道:“毛丰源,你终于来了!这家伙已给我们困住了,你还不来报这杀伯之仇!”
上官云一听,知道自己确是完了。
平时他虽不惧毛丰源这等后辈,但今时今日、此情此境,也轮不到他无惧了。
莫不是毛祖强在天有灵,指示他的子侄前来取自己的性命报仇?
却不料的是,不但上官云意外,连龙太爷也出乎意料之外,毛丰源却清叱道:“他是个豪杰,虽已半疯,但要杀他也不可以这样杀!他由我负责,如果杀不了他,我这命也不留了!”
龙太爷啐道:“这儿大局已定,怎容你搅扰!”
毛丰源却一连发出四颗石子。
不是打人。
打向柱子。
小石头击在柱上,柱椽竟格喇喇地往下倒。
房子塌了。
与此同时,外面却喊杀连天,火光冲天,箭如雨发。
龙太爷生怕中伏,连忙指挥众人,护住自己,但毛丰源已掩护着上官云往外冲,以此二人的绝世武功,自是所向披靡,已冲出了“上官府”落荒而逃。
沿路还有高手设埋伏、发暗器、起伏兵、击锣鼓,为他们开路。
龙太爷心下惊疑不定,着人去闯路查探、忙了好一阵子才知来敌已悄悄撤走。
这时,却来了朱大肠。
龙太爷恨恨地道:“我们苦心布置,却不料毛丰源那厮阵上倒戈,居然救走了与他有杀伯大仇的上官云、坏了大事,真料不着!”
朱大肠仔细问了毛丰源的出现状况、说了什么话和退走情形,才悠哉游哉地道。
“我看不然。毛丰源太天真了,他救走上官云是想以英雄的方式和他师叔决一死战,而不是要与他联合并肩。如果他肯和上官云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个可怕人物。如他不能,却只是个英雄豪杰。英雄的弱点就是逞英雄,豪杰的病处是太豪情,不足以畏。”
龙太爷将信将疑,“那么他的伏兵又从何而来?”
朱大肠吞下了一颗花生米,喝一口酒,才道:“那是‘伟华二党’的人,以及‘兄弟盟’以前隶属于他的手下,还有一些不是此地的高手……看来,毛丰源入上海复出,确是别有目的,早有预谋,跟以前判若两人,毕竟是江湖阅历多了;虽说少年人仍禁不住逞强恃勇,但确不可轻视。”
龙太爷这才恢复了冷静和镇定。“您的意思是……毛丰源还是会报大伯之仇的,只不过,他不要以多欺少、乘机打杀而已?”
“便是。”
“他能杀得了上官云?”
“不一定。”
“那也不打紧。反正,上官云能杀得毛丰源,他已中毒负伤,恐怕也活不久了,顺便还替我们除了毛丰源,少一个障碍。若毛丰源杀得了他,一切都依计行事,有唐奥运在,毛丰源成不了器局。”
朱大肠正想说些什么,但忽然给呛住了,一种一波一波的哮意喘动,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