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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去和传出来的当然是:柴少云暗杀唐奥运不成,却杀了张步雷。
于是方树铮同时以上海戍卫总指挥的名义下令:缉拿要犯柴少云。
有了这道命令,唐奥运等人行事就方便得多了。
他在两个时辰之内,已名正言顺地夺得了原是柴少云的一切权力。
并使所有本来效忠柴少云的人转而为他效命。
因为他代表了正义。
他是为了道义而大义灭亲……而且显然还是迫于无奈。
他取得了亚细亚大楼。
攻占了亚细亚大楼。
然后,他才和几个得力的部属,施施然地入了楼、上了楼、登了楼。
他来到了亚细亚大楼三楼,这里才是真正代表了“兄弟盟”的权力中心。
他进入这三楼的时候,心情是颇为微妙的:他虽已很接近“兄弟盟”至大的权力重心和中心,但始终极少来三楼。以前柴少云虽信任他,不过也很少让他来。
这里也没啥特别。
除了一个半凸出的大平台以外。这里和其他楼层没什么区别。
但“兄弟盟”里一切号令,都得出自此处,然后才能遍行帮内,遍传上海滩里。
他虽然很少进入这儿,但对这里已搞得很清楚、摸得很熟。
他做一件事前,必定弄得很明白。
知己知彼,虽然未必就百战百胜,但如果能做到知彼而彼不知己,至少就能稳操胜券,反之则必败。
他记起昔日初遇柴少云的时候,他跟这名动八表的人物一起登王宝和酒楼。
那时还有个毛丰源。
那真是奇妙的感觉!
他们一见面就结义。
很快就进入了权力中心。
那是他苦等了多少年的时机:终于到了!
那时候是一个转机。
而今更是一个更上层楼的转折点。
他一步一步地上楼。
就像一步一步地登上巅峰。
也一步一步地接近权力的极致。
他珍惜今天。
他珍惜这种感觉。
有时候,快要得到了的心中狂喜,要比已得到了时的满足还要可珍可惜,令人如痴如醉。
他觉得他已一步步地进入了他一生的最好时机。
虽然偶然也有挫折。
像上次在李府对付不了毛丰源!
听说近日他又回到上海滩来了!
总有收拾他的一日!
他觉得现在是他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很愉快。
他哼着歌。
甚至还巴不得把这种得意的机会用歌声唱出来。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念着这一天。
念着这样的一天。
但却不敢宣于口。
到了今时,今天,他,终于能够上了楼。
三楼。
上楼之前,他已先布署好。
包括要说的话。“我们在四楼突遭暗算,主使者是谁,仍未得知,但想必有极大的阴谋。他们都说是大哥你,我不相信,因为你若要杀我,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今天,是不?可是方树铮因张步雷之死,勃然大怒,要我们兄弟盟的当事人出来认罪,他指明的是你。我想,大哥身体欠安,不如由我去担当好了。所以我斗胆先行把三楼的机要枢纽……归入我名下,这只是假意造作,好让方树铮不深究到底。说什么,我都是他老人家所宠信的义子。我自缚到方家请罪之前,还是要求来此见大哥一面,向大哥你告辞请安,才能偿夙愿,方能安心。”
这一天,是冬至。
在冬至前一天晚上,唐奥运面临这样的重大抉择,纵使他是一个相当狠心辣手的人,这点他自己也承认,甚至引以为荣:一个人若不能“狠心辣手”,压根儿就不能在江湖上闯荡;当然,“狠辣”是不能过一辈子的,而且心狠手辣的结果往往也不得善终,但在心狠手辣得到江山之后,才不妨再做些善行义举收买人心,巩固地位,安享晚年,这才算明智之举。但要他亲手推翻、篡夺、背叛、出卖、杀害自己的义兄,心里未免都有点讲不过去。
况且,他要对付的是上海里第一大帮会的龙头老大,他要把对方推下去,坐上这位子,非但战战兢兢,还患得患失。
那毕竟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虽然是个病人,但却比八千个龙精虎猛的人还要难对付。
所以,他首先得要使自己在心里讲得过去再说。
怎样才说得过去呢?
首先得要在理字上站得住阵脚:第一,柴少云毕竟是一手栽培他上来的人。他今日能如此接近权力中心,完全是柴少云的提携与信任。
其次,柴少云说什么也是他的结义大哥,他要背叛他,未免对义有亏,在江湖好汉面前说不过去。
再说,柴少云创立“兄弟盟”,势力深远,树大根深,江湖地位崇高,江湖面子足,以自己的实力,就算能取,到底能不能代之呢?
而且,“兄弟盟”总瓢把子这位子不好坐,一旦坐了上去,他日上不得却也下不来,如何是好?不如安定守成,当个有权有势得志得令的二当家,恶名由柴少云来背,好事由自己来扛,岂不乐哉?
况且,要是他真的对柴少云发动攻势,自己是不是解决、应付、杀得了对方,实在还是一个疑问。就算除得了柴少云,其他人会不会为他报仇,也是一件棘手的事。
回顾过去,“兄弟盟”创立以来,多少人曾跟这一身是病的、权力与神秘同在其身的人作过殊死斗,到头来,谁也没赢得着他。他仍是屹立不倒,谁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除了疾病。
越来越纠缠、纠缠得越来越难分难解的疾病。
一直等到月近中天,楼西的河面上传来艄公快速的摇橹破水声响,唐奥运才在心焦如焚、反复思量中省起:唐奥运,你如此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如何成大事!
他决定要叛柴少云,并一一反驳“不可叛”的理由:
一、就是因为柴少云一手培植他起来,他更要叛杀他。
柴少云培育他在上海日渐壮大,因而,他曾在挣扎冒升之时的挫折、屈辱、失败和错误,柴少云都历历在目。他今已鱼跃龙门,不可以也不可能让一个知道他卑微过去的人还活在世上!况乎,历代第一号人物,一旦稳坐江山、必不能容让身边的大将重臣还能威胁到他的权力,汉高祖大杀功臣,宋太祖尽除政权,莫不如是。这样下去,只要柴少云一旦恢复健康,重新掌握大权,必不会放过自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二、自己一旦能掌权得势,倒不怕江湖中人菲薄敌视。这江湖比啥都现实,一旦有权有面,就谁都会来巴结你。谁会那么吃饱了没事干,为失势了或死去了的人报仇?谁当政就是谁的天下,谁倒下去就活该吃粪!
这江湖不比从前。连国家都不顾公理,一味怕事求和,谁都以现实利益为据,哪有笨蛋来谈大义大仁?何况,他师出有名,是方树铮下令他大义灭亲,有方树铮撑腰,谁敢说个不字?
三、不错,“兄弟盟”虽为柴少云所创,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且看秦国扫**,统一天下,何等威风!却不过短短数年,即兵败如山倒,堂堂大国,全盘崩败,群雄并起,相继称霸。当年曹魏,亦何等风光,但不久即遭司马氏蚕食,成就了晋朝。管他谁创了天下,谁有能力、才干,都可学刘邦说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或跟项羽喝一句:“彼可取而代也!”
这些年来,他亦已花了不少心机,在“兄弟盟”扎好根基,要废柴少云自立为龙头,早已胸有成竹,且拥兵在手,他此时不反,岂不是成了韩信,在该反时不反,不当反时却反,不是早夭便是枉死而已!
四、人应该要有志气。唐奥运自小的志愿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他常常梦想自己是一只鸟,大鹏鸟,飞上九霄青天任翱翔。现在他已飞了,但还不是在人生的最巅峰。他要登峰造极,就得不畏高不怕寒。
上头有人替自己背黑锅,固然是好,但忒没志气。做人要就闲云野鹤任逍遥,要不然,就当皇帝天子,做对了,万民称颂;错了,也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他背黑锅,多好!今日自己不可能短了志气,登上了“兄弟盟”的宝座,才算是开始。他日,说不定还能借此晋身正路功名,保不准有日能与方树铮实力相持,也殊为难说……自己岂可踌躇不前,犹疑不决。
自来无毒不丈夫!
五、至于他是否对付得了柴少云?平时,难说。可是,现在呢?
他病了。
英雄只怕病来磨。
征战愈久,伤口愈多。
柴少云杀了不少人。
打败了更多人。
这些人,大都是高人、绝顶高手。
柴少云仍保持不败。
他仍屹立不倒。
但却不能保持不伤。
他伤得愈多,病得愈重。
只有在这时候,唐奥运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取胜。
何况他已布署好了一切。
这时候不动手,难道还等到敌人病好了之后?
那时候,要是对方先下手,自己不是噬脐莫及吗?
他可不想当韩信!
他狠下了心:一定要干!
必杀柴少云!
江湖上不是有这样的流传吗?
欲杀柴,先杀唐!
迄今,谁都杀不了柴少云。
除了他。
他自己:唐奥运!
能杀柴,必是唐!
要一飞冲天想一鸣惊人欲一步登天图一帆风顺的唐奥运,他想高飞,就得先杀掉开始是扶持他现在成了障碍的柴少云!
唐奥运定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