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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路可走的人就是到了人生的尽头。
现在王二牛和方可飞却只希望他们生命的尽头能够快些到来。
因为毕恭、毕敬正拟对他们施用苦刑。
那是生不如死、求死不得的惨刑。
只求速死。
可是能够吗?
他们遇上的正是上海滩巡捕房第一把子的刑罚高手:“竹叶三”毕敬和“梅花五”毕恭!
毕恭向他们眨眨眼睛:“师弟这次亲自出手,大展身手,包准教你们大开眼界。”
毕敬啧啧有声,正在欣赏他手上的“试验品”。
他负手在王二牛和方可飞身旁绕来绕去,似是犹豫未决,一面喃喃自语道:“该先拿谁来试验好呢?你们说吧,该谁先尝试此甜头呢?”
一会他伸腿踢踢方可飞:“拿你吧?你比较瘦小。”
一会又用手拧拧王二牛的耳朵:“不如就你吧,你比较大块。”
终于他停了下来。
就停在两人身前,然后他下定决心地说:“不如就一齐吧……让你们做对比翼鸟也好!”
说着,他双掌一并缓缓推了出去。
伸向两个相当奇门的穴位。
他用的当然是特殊的掌功。
这种掌力,不是要人死,而是要人成为废人,变成一个活下去也等于废物的活死人!
王庚出身于上海滩江湖老字号王家,这一家人,素以刀法勇猛见称于江湖,堪称名震上海滩,一般人物,闻名胆丧。
他的刀一攻杀出去,所向披靡。同一时间,陈妖精突然发狂似地冲了过去、冲了上去,接近他的人,全给他甩了出去、摔了出去、掷了出去、定了出去,不管是刀剑枪戟,哪一样兵器先挨近他的人,就先给他骨折筋扭倒于地。
其实,陈妖精是蓄势待发,早有预谋。
原因是:他口中的书信根本不是陈妖精的,也不是王庚的,更不是柴依琳的东西……柴依琳甚至还没摸过那一封书信。
这书信原是当年夏与秋在毛丰源的医斋前给陈妖精盗去的,内容是记载着一些潜伏在上海滩的国民党成员的名字,跟柴依琳可以说是毫无瓜葛。而且,此书信后来也给夏与秋搜走了,跟陈妖精也再无牵系。
是以,陈妖精提出要把书信交给柴依琳,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要试一试。
要是柴依琳真的听此一问,一定大奇反问,那就表示柴依琳至少能思能言,尚无大碍。
但易南千千的回答居然是:这会儿不急,待后再取!
这只摆明了一件事:柴依琳遇险了!
王庚立即用暗号与陈妖精交换了讯息:他要打上去,救柴依琳,他要陈妖精先走,请救兵。
可是陈妖精执意不肯。
在陈妖精心中,王庚是个懦夫,他岂能贪生怕死、为懦夫所救!
更何况他关心柴依琳。
他是那种把关怀默默埋藏在心底里的人。他对柴依琳,有着强烈的关心,一如他对小魔女,有着浓烈的情感,但他善把这些情愫深藏心底,既不随便张扬,也不轻易流露。
所以他要救柴依琳。
他要亲自救柴依琳。
两人突起发难,似乎连马大哈、薛大勇、王如意、李祥、易南千千、张吉庆这一干人也始料未及,王庚用他的刀怖厉之势迫开众人,陈妖精一下子杀上了二楼。
意外的是,宋江只把兵力集中布防在大楼底层,大概是原以为谅这两三人之力也突不破这防线,是以陈妖精一旦冲上二楼,而楼梯口又教王庚独力封杀,楼子里的高手一时都冲不上来。
吴亮见陈、王二人猝起发难,他也拔出一把刀,加入战团。
他的刀也很特别:黑色的刀。
他一面挥动黑刀,迫退来敌,一面向王庚大喊:“我该怎么办?”
王庚的刀已放倒了不少来敌,可惜刀势已愈来愈慢了,而敌人也愈来愈多了!
但他也愈拼愈勇,一面大喊:“快杀出去,通知大伙们!”
吴亮大声应答“是!”,这声音一过,他的人已给重重的敌人围住了,一时再也看不见他了。
王庚守在楼梯口,仍在苦苦支撑,力拼到底。陈妖精则已豁出性命,杀上三楼。他们人虽少,敌众我寡,但两人依然斗志如虹、士气却旺。只不过,陈妖精一直放心不下一件事:
王庚始终都守不住的!
一介懦夫,曾临阵退缩过,迟早都会在生死关头的节骨眼上抽身退出的。
他只望自己能从速杀上顶楼,把柴依琳救走再说!
不能靠王庚!
此人不可靠……
“不可以杀人。”这样一个声音,及时传入了“机房”,声音先到,然后人才到。
好一个高大豪壮、天神样般的汉子!
毕恭、毕敬一看,知是现下当红苏天赐,这人曾在日本留学,是目前有吉明身边的第一翻译官,除了方树铮之外,只怕风头之盛,谁也捋不了他的脚跟头踝丫子!
但这苏天赐却是明摆了跟柴老先生声息与共的同党!
“苏大人,我们怎敢私杀这两名重犯呀!”毕恭涎着笑脸道。
苏天赐哈声道:“也不许伤人!”
“咱们没有伤人。”
“不是没有,而是还没有。”苏天赐轻轻说话的声音也像吆喝,“俺最讨厌私下用刑残害疑犯的人,有吉明大人曾交代过,咱们对待政敌、犯人的手段不能与前朝一样,不人道!”
他用手一指两毕,怒斥道:“俺今天就在这儿守着,决不容人滥用私刑!”
“可以。”毕敬不愠不火、阴声细气地道,“有您老守着护着,我们谁敢以身触法呢!只不过,你护是护,看是看,但千万不要一时火攻心,把他们给放了,要知道,方爷已下了告示,要公开处决他们,苏大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脱逃,自是在公在私都势所必为的事,但千万不要为情为义,万一个不防,让要犯给逃脱了,有吉明大使责罪下来,那咱师兄弟可不敢担当,也担待不起了。”
苏天赐蹙着浓眉,咕哝了一声,由于他忽然合垂了眼帘,仿佛似在突然之间睡着了一般。
毕敬阴恻恻地追加了一句:“苏爷可听清楚了?”
苏天赐忽然抬头。
瞪目。
他双目绽发出猝厉已极的利芒,使毕恭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他一把揪起毕敬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说:
“你给俺听着:少教训俺!‘七杀手’、吴明、‘八大刀王’、皆在外头守着,俺苏天赐有多大的戏法可变?俺只不许杀人伤人,可决放不了人救不了人,你们两个巡捕房里的败类,不必替俺担这个心!”
给揪得双脚离地的毕敬,既不尤,也不怨,亦不惊惶,照样脸带羞怯的笑容,阴声细气地笑道:“苏大人明白就好。”
他没有挣扎,也不还手。苏天赐原受柴老所托,知王、方二人一旦落网,必遭残酷整治,故特别求他到“申记药铺”之“机房”看管监视,见毕恭、毕敬要下毒手,即加制止,若二任不服闹事,反而可以随机应变,乱中趁机,但毕敬全无动手之意,且先用重话挤兑住了自己的背后意图,他也只有按兵不动了。
冯升、陈寻、楚送终于找到了毛丰源。
毛丰源正与何小婉及梁阿牛在勘察菜市口的地形,一听柴依琳身陷“兄弟盟”,连同陈妖精和王庚、吴亮也遭厄,就变了脸色,即刻赶返“风雨楼”。
他一到“风雨楼”,朱小巧和陆小曼等人已带大队准备停当,一触即发,只待一声号令。
毛丰源劈面就问:“他们在‘兄弟盟’里怎么了?”
“好像已打起来了,”朱小巧说,“关兴平等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响。”
“他们一个也没出来吗?”
“一个也没有出来。”
“好,”毛丰源发狠地一跺脚,“我去!”
“你去?”朱小巧紧迫盯人地问,“去哪儿?”
毛丰源道:“我要救柴依琳他们。”
朱小巧道:“请三思而后行。”
“三思什么?”毛丰源道,“我的兄弟朋友困在里边,哪有袖手不理的道理。”
朱小巧道:“你去了,‘兄弟盟’就等你去。你是‘风雨楼’的主人,要是出了事,谁来主持‘风雨楼’?”
毛丰源道:“我也是‘风雨楼’里的男人,有手足出了事,难道还直窝在楼子里不出来吗?!整座‘兄弟盟’等我,我也要去!”
朱小巧道:“唐奥运就等你这句话!”
毛丰源叹道:“可是人只有一命,有些事是不能不做的!”
朱小巧道:“你要是今晚出了事,后天谁来救老王、大方?”
毛丰源道:“大方、老王要救,陈妖精、王庚、吴亮也救,见一个救一个,救得了谁就救谁……人生在世,不能顾虑那么多,只能当做就做!”
他望定朱小巧,疾道:“要是我今晚出了事,老王、大方,就由你领导大家去救,要是你不行,就由胡一伟和李立华主持大局。救人如救火,我不跟你唠叨了。”
说罢即刻要走。
朱小巧瞪了陆小曼一眼:“你不是反对他去的吗?怎么又一言不发?”
陆小曼一反他平时阴悒沉郁神态,眼里放着亮、脸上发着热、仿佛连牙齿也反着光,吭声道:“好!我们有这样的领袖,还愁什么!自是跟他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忽听梁阿牛大声喝止毛丰源:“毛三哥,你不带同大伙儿一齐去?”
毛丰源已上了马,只抛下一句话:“我一个人便可,大家要保存实力。”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兄弟盟”所在地掠去。
梁阿牛轻功称绝,纵身便要拦阻,却给何小婉先发制人,先行扯了下来。
梁阿牛为人憨直,怒道:“怎么……你忍心让毛三哥一个人去送死?”
“这时际跟他争个做啥!万一他下令谁也不许跟去,逆他而行岂不难堪!”何小婉山人自有妙计,不慌不忙地说:“咱们这回儿让他自去,那回儿自行带队发兵跟着就去便是了,手足们全都上了‘兄弟盟’,看他能不能挥挥手就让咱们退回来!”
梁阿牛这才会意,登时住了声,嗫嚅道:“你这……这可真有办法。”
“可不是吗?”何小婉得意扬扬地道,“本姑娘何小婉,当过什么来着?留香园、孔雀楼、潇湘阁里头牌的‘老天爷’,谁家不晓得!我看男人,自有一套,入木三分,别无分号。”
“更何况,”她脸色忽转阴晴不定地说,“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我要做的事,也拖了好久了。我终于等到了今天,好好地一次完成它。”
梁阿牛为之目瞪口呆,许伟昌却跟大掌柜悄声说:“我看这回何小婉是学坏了。”
大掌柜又是个直肠子的汉子,当然不明所指:“什么学坏了?”
“敢情她是接近我们的王巨侠二牛先生多了,”许伟昌笑道,“她跟他一样把牛吹得上天了。”
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在干大事之前保持轻松的心情,这是毛三哥的风格,也是毛丰源对“风雨楼”一众手足的影响。大家在能笑的时候,不妨多笑笑,就算是不能笑的时候,也尽量多笑一笑。
只有朱小巧依然温柔着脸容,却无一丝笑意。
她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的。
陈妖精已冲上第四层楼。
他一冲上第四层楼,已发现自己凭一鼓之气、不向外冲反往内攻,使楼子里的人一个失防,他也一口气登了四层楼,但他知道这时各层已加强布防,有备而战,只怕再难以强登第五层楼。
然而唐奥运却在第七层楼。
还有三层楼,才救得了柴依琳!
楼下发生那么大的争斗,柴依琳依然没有下来察看,可见其险!
就算他能打上第七层楼,但又如何从唐奥运手中救得柴依琳呢?
就算他能攻得上第七层楼,又来不来得及救柴依琳呢?
这些都是不堪设想的。
陈妖精已不能想。
人生在世,其可贵处不是在你想了什么事情,而是在于你做了什么事情。
而现在就是生死关头、需要做事的时候。
所以陈妖精既冲不上去,也杀不下来,他已完全给兄弟盟的弟子截掉了退路和去路,也失去了跟王庚和吴亮联系的路,他却做了一件事:他这回不往上冲。
往内冲。
这是大事。
也是一个重要的举措。
他不是杀出重围。
而是杀入重围。
这四楼远早在柴少云创立的时期,已是资料存档的所在,柴少云当政期间,更加注重资料收集。因为拥有和重视资料的汇集与运用,所以使“兄弟盟”能迅速取代“斧头帮”的地位,并势力直逼“振新堂”,当年柴少云与唐奥运、毛丰源初遇,柴少云能在极短的时间使杨华新读出二人的生平履历,便是因为资料的完善之故。
所以四楼可以说是“兄弟盟”的一大重地,而这第四层楼,里面布满了资料文件,而且正是有关帮中所有子弟和帮外朋友、敌人的有关资料。
“兄弟盟”每层楼都由唐奥运不同的亲信掌管。
目前,这层楼暂交由张吉庆来看管。
谁都知道,这层楼里的资料是:失不得、毁不得、乱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