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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无论徐大人对“羊肉”有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反正等燕王府的秘制烤羊肉端上来的时候,他那点儿所谓的阴影早已是不翼而飞。
萧虞觉得,若非是要维持如玉公子的人设,这位徐氏公子忍不忍得住口水还真得两说。
看他明明垂涎,面上却又强自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萧虞又觉得好笑,又颇不以为然。
在她心中,唯美食不可辜负。美食当面,却还死要面子的,绝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因着看不惯徐澈这死要面子的模样,萧虞便示意红鸾给他切了一大块儿羊腿肉,放在他面前的金盘里便不管他了。
而后,她自靴子里拔出雪亮的匕首,一边自己片肉吃,一边招呼徐澈:“徐大人快尝尝,这可是我燕王府的秘制配方。”
“好,多谢世子。”徐澈应了一声,神色微僵,却觉无从下手。
他今日出来是为散心游赏,身上唯一的兵器便是腰间悬着的长剑。这羊肉这么大块儿,他觉得,无论是直接拿着啃,还是用三尺青锋去切,都很不妥当。
偏这燕王世子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咽了口中羊肉便又来劝食:“大人千万莫要客气,其中滋味,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徐澈干笑两声,附和道:“只闻其香便知其滋味绝美,不愧是王府的秘方。”
——话说,他究竟又有哪里得罪这位世子了?她怎么就跟他杠上了?
萧虞垂眸暗笑:叫你装!
而后,她便回身招呼萧璇:“阿旋哥,你们也一块儿吃吧。免得待会儿喻旨来了,手忙脚乱的,来不及用膳。”
“行。”萧璇应了一声,便带几个随从就围着火堆,边翻烤,边割肉吃。
见他姿态如此随意,徐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转移了话题:“世子,下官看这位气度亦是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萧虞也无意太过为难他,也不再劝膳,顺势转过了话头:“这位乃是燕靖王玄孙,也就是孤的堂兄萧璇。”
“哦,原来是燕靖王殿下的后人!”徐澈露出恍然之色,忽而笑道,“方才世子不是想问这碧水亭的事吗?世子有所不知,这碧水亭,便是当年燕靖王尚为世子时,坐镇兵部时所修建。”
“原来如此。”萧虞微微点头。
她正待细问,却见一骑绝尘,沿着晋水奔了过来。马上人尚未近前,便扬声喊道:“世子,陛下喻旨到,还请世子速速接旨!”
萧虞霍然起身,歉然道:“大人,孤这便要告辞了。”
徐澈起身相送:“不敢耽搁世子,世子还是速速回返吧!”
萧虞对他微微颔首,道声:“大人留步。”便回身招呼萧璇等人一同返回行辕处。
一行人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堆篝火、半扇羊肉、满地狼籍。
徐澈见状,不由苦笑:“这若是被熟人给撞见了,少不得要被好好调侃一番。”
突然,一抹烟紫色映入眼睑,他心头一动,俯身自桌角捡起一方绣了白玉兰的香帕,正是方才萧虞用来为他拭泪的那方。
他心思略转,已是明了:想来,这是人家嫌脏,不要了的。
思及此,他心头一恼,有心甩手丢入火种焚化,却终是不忍,自语道:“罢了,回去清洗一番,日后有机会,还给她便是了!”
***
因着华姑姑安排得当,早散了人出去注意天使的动静。因而待萧虞返回时,天使尚未至。
萧虞登上世子辂,迅速换掉了身上沾染了油烟气的衣物,换上了肃穆的玄色朝服。红鸾又迅速拆解了她头上发髻,又轻又快地将她满头乌发束好,戴上了王世子品级的黄金红宝冠。
待一切理顺,众人才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天使至。
因着是在京城附近,又只是口谕,至尊萧澄并没有郑重其事地派朝中官员传旨,而是派出了身边的宦官。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派近侍前来,也是在表达亲近之意。
“臣燕王世子萧虞听旨。”萧虞面南而跪。
那宦官面色肃然地传旨:“至尊有命,燕王世子速速入宫觐见!”
“臣,领旨。”萧虞再拜。
这个时候,那宦官早已缓和了神色,亲自上前扶起萧虞,笑道:“世子快快请起。”
萧虞顺势起身:“多谢这位公公。”顺手便将手指上的金环撸下,塞到了那宦官手中。
似这般小巧而沉重的金制品,燕王妃早早就为她备下了许多,还有一些成色上好却算不得极品的珍珠,都是给她打赏用的。
燕王府历来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可是帝都这边流行,她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那宦官摸了摸手中硬物,迅速收入袖袋之中,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了:“咱家郑麟,当不起世子这一声‘公公’。”
“原来是郑公公,”萧虞笑道,“郑公公一直侍奉御前,劳苦功高,孤作为至尊晚辈,理当敬重。”
这番话说的,却是让郑麟比得了金子还要高兴,温声提点道:“原本今日天色已晚,至尊的意思,是让世子先入京中王府下榻,待到明日再行宣召的。但当时诸王世子正在伴驾,是瑞王世子言说与世子多年未见,甚是想念,这才请求至尊宣召的。”
萧虞秀眉微挑,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她就奇怪,怎么宣召的这么急,原来是萧樗搞的鬼。
“多谢公公。”萧虞心思电转,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含笑道谢。
郑麟道:“世子,请吧。”
而后,萧虞登辂,郑麟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晋城而去。
一路上,萧虞回想着她与萧樗当年在碧水书院的恩怨情仇,不由得咬牙切齿:好你个萧樗,当年你就处处和我作对,到了今日还想着坑我!
话说,自康帝继位以来,突厥已灭,移风易俗也已卓有成效,这位至尊就琢磨着:皇族子嗣稀少,家中难免溺爱,若是宠得一个个都不成器,这萧氏的江山岂不是也要如前朝般败落了?
于是乎,康帝前思后想,又召来宗室藩王多番商议,决定分别与陇西郡和寿春郡设立学院,凡宗室子弟,年至十岁必须入学院进学,至十五岁结业之后,方可各自归家。
当然,这一开始制定的规矩肯定不会一成不变。经过多年演变之后,这“十岁”的年龄界限就只严格要求诸王世子,其余宗室则放宽到了十三岁。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便于诸王世子于宗亲之中挑选伴读,日后以为肱骨。
——毕竟,外人再怎么忠心,也比不上自家人可靠!
唔,这是景帝的原话。
于此同时,因各勋贵的请求,这两座学院便将贵族子弟也囊括其中,年龄界限与宗亲子同。
学院建立之初,诸王请求康帝赐名。
彼时,康帝正与诸王立于长兴宫内最高的摘星楼上,遥望晋城之外,但见星罗棋布,碧水悠悠,心头豪气柔情一起涌来,慨叹道:“便叫做碧水吧!”
碧水书院就此成立。
而萧虞与瑞王世子萧樗的孽缘,就是在陇西碧水书院结下的。
碧水书院之所以一开始就分别建了南北两座,就是为了方便封于南北两方的藩王。
而瑞王的封地在西方偏北,主要就是为了虎视西域诸国,联合燕王一同压制突厥。
后来,突厥灭了,西域诸国这群墙头草彻底臣服于大晋之后,瑞王府对西域诸国的政策也柔和了许多,不再如最初那般血腥暴力了。
无论如此,反正这萧樗与萧虞当年都是入的陇西碧水书院。
而萧樗只比萧虞年长了一岁,这两个又是那一届中唯二的王世子,身份亦相当,各自在家也都是千娇百宠,横行霸道惯了。这猛然地遇见一个没眼色、不懂得让着自己的,自然就会看对方不顺眼。
原本,学院中的老师们是不以为意的,觉得小孩子嘛,处得时日久了,一块儿玩玩儿,再打几架,也就磨合得差不多了。
可这两个却似天生的气场不合一般,一直到萧樗结业,两人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到达长兴宫外时,夜幕已经彻底落了下来。早有至尊派出的女官携宫娥持灯于正阳门外等候。
萧虞车驾至,那女官便款步上前,俯身行礼:“下官袁月,奉至尊之命,再次迎候世子。”
片刻后,辂中传出一声:“有劳。”
紧接着,便有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推开了车门,一袭玄色的衣角率先移出。紧接着,便有一少女俯身而出,立在了车辕之上,对她颔首还礼:“袁大人。”
驾车的随从连忙将杌凳摆好,袁月上前,让萧虞搭着她的手下车。
“世子,至尊已在披香殿等候多时,几位王世子也在,欲要欲世子提早相见。”袁月含笑提醒了一句。
萧虞感激地对她笑了笑,道:“真是有劳诸位王兄、王姐了。”
她回身吩咐道:“阿旋哥,这会儿于长史大约已在收拾王府了,你先回去,告诉他孤要晚一些。红鸾,带人在此守候,务必谨言慎行!”
两人齐声应诺。而后,萧璇便带着几个人,先行到京中王府去了。
待萧璇离去,袁月才道:“世子,请吧。至尊早已在披香殿中静候多时了。”
但萧虞却是满脸的为难:“袁大人,孤此次进京,给至尊准备了一样特殊的礼物。只如今,却是发愁该如何拿进去了。”
她这副又为难又忐忑的样子,仿佛极腼腆不好意思的模样,伴随着适时传过来的“咩咩”声,是怎么看都有股恶略的意味。
袁月一扭头,便看见了跟在仪仗之后的一群羊。
话说,人家也真不愧是在御前侍奉的,心里素质就是不一样。面对装乖巧的萧虞,她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便笑道:“世子莫要忧心,下官吩咐宫娥帮世子将献礼送到御前便是了。”
萧虞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劳诸位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