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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感觉这六十年的光景,好似一刹那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太快了,快到他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简单,人总是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你有没有想过,等四十年之后,或者说有一天我去了,你会怎么样?”
简单笑意瞬间凝结,有些发愣。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他们都明白,不管是谁,都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都会面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简单长时间的沉默让陈清民以为自己吓到她了,赶紧岔开话题:“冰箱里还有鸡翅,给你做可乐鸡翅怎么样?”
简单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应了一声。
客厅。
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美国当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看似一片欢声笑语,可电视机前的俩人却出奇的平静。
良久,终究还是应南打破了寂静:
“医生,怎么说?”
简兮笑了笑,手捧着保温杯里的药茶,淡淡的出声说着:“还能怎么说,建议化疗,但我不想那样狼狈的苟活着,现在这样很好,活一天是一天吧!”
化疗折磨的不止是人,更是心。
高傲如她,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最后一段路程还丑态百出。
应南低垂着眼眸,哪怕他现在已经退伍,可坐姿依旧规矩笔直,迟疑了片刻,接着出声:
“陈清民说,你想见我?”
他是不信的,这样一个清高了一辈子的女人,又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和想法。
果然,简兮楞了一下,显然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更加不知道陈清民联系他的事。
可是,简兮却点头应了一声:“人来这一世,突然就要说再见了,总是有很多不舍的。想要再见一眼以往的故人一面,情理之中不是吗?”
应南看着那双平和安静如水的眼睛,心里有些堵闷得慌:“他说,我很像你逝去的一个朋友。”
没有想到,简兮的反应比他刚才还要大。
她眸子一缩,看着应南有些出神发呆。
良久,简兮眸中多了几分泪意,突然伸手轻抚上应南的脸庞——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身子一僵,一动都不敢乱动。
“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说了,你很像他。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这话说得应南有几分懵逼,什么叫做他很像他,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还没出声,眼前这个女人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我醒过来之后,有过无数次想要去死的念头,如果不是简单给了我一个活着的理由……南景尘,你成功的锁了我一辈子了,我现在就求着,等我死了,能得到一个答案。”
简兮一边哭,一边说着。
应南看着她眸中的光亮和脸上的泪水,心里只剩下怜惜和心疼。
那个叫南景尘的人,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我现在一点都不怕死,我甚至有种解脱的轻松感,你知道我这四十年来过的有多辛苦痛苦吗?”
简兮哭着,她这一辈子坚强太久了,却在这个感觉相似的男人面前卸下来了伪装,展示她的软弱。
“我不该写下那本日记,我不该记录那些不可及的曾经。我曾经无数次的丢弃那本日记,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
但是每一次,她都会在垃圾箱里重新把它找回来,爱若珍宝似的捧在怀里,似乎这样,他就还在似的。
“我在横元俩年多,可却只是昏迷了俩个多月,我不敢想,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早就…。”
说着,简兮的眼泪流得越加凶了。
应南静静地坐着,任由眼前的简兮哭得悲哀伤感。
他听不懂简兮在说些什么,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会这样任性说出心里那些压抑很久的话来。
那个叫南景尘的男人,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居然忍心就这样把她丢下……
“南景尘,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早点去找你?”简兮抽泣着,泪水完全模糊了视线。
应南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搭在抚摸着他脸颊的手背上,低声温柔着:“不会,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话音一落,简兮突然怔然,随即猛的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情不自禁,一时,失态了。”
简兮温柔笑着,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从直觉感觉上,哪怕她已经忘记了南景尘的模样,但是看到应南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南景尘,一定是这个样子。
哪怕就是模样相似,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应南是军人,好比上阵杀敌的将军。
南景尘却是高贵的帝王,他对她的专,对她的爱,对她的宠,向来都是带着强硬霸道。
他要给,你就必须受着。
“人要学会妥协低头,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还不放过自己吗?”应南说得无奈心酸。
“应南。”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却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含着情意了。
“有些事会过去,有些人,永远也过不去。”
应南眉头一皱,没有再出声了。
电视机上的笑语欢声还在继续,简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动了轮椅:
“抱歉,我有点累,先休息了,你自便。”
说完,已经驱动轮椅,缓慢的离开了客厅。
应南看着那轮椅上的身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
午饭,简单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应南,又将视线放在一盘盘从厨房端菜出来的陈清民身上,有点尴尬。
毕竟,她可是博爱的叫人俩爸。
俗话说的好啊!一山不容二虎,这一桌,怎么能坐俩个爹呢!
“咳咳。”简单干咳了一声,看着应南,出声问道:“那个,我平时医院忙的很,也没顾得上去看你,最近,好吗?”
好吧!她承认这开头挺没营养的。
应南应了一声,动筷子夹了一道蔬菜,有些心不在焉:“身体好的很,平时没事就钓钓鱼,就是有点无聊。不是说顾卿和一一都想要入伍吗?等回去之后,你让他们跟着我住段时间。”
说起孩子,简单就有点头疼:“顾卿好说,这孩子放哪我都省心。就是一一,她现在正青春叛逆期,我怕你降不住她。”
“呵。”应南发出一声轻嗤:“她这个青春叛逆期,叛逆了十来年,我曾经手底下好歹也有个俩三万的兵,我还管不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简单:“……”
得,她没话说了。
“你喜欢随便拿去,我这正好脱手,乐得清闲呢!”简单无所谓地出声,大口扒拉了一口米饭。
“我倒不是怕你管不住,就是怕这长辈对小辈的宠爱过了头,别把简一那丫头惯得越加不成样了。”
这话说的自然又免不了应南一顿训斥:“你看你说的这话,是为人母该说的话吗?”
说什么怕他们把一一宠爱过了头,现在看啊!这简单就是他们太过宠爱纵容了。
简单笑着,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让应南又气又无奈。
想着她都快三十岁了,还能这样无忧无虑,行为孩子,真的是身边的环境和人都太过幸福了。
可她的母亲……。
哎。
陈清民把最后一道菜上了,看着简单,出声说道:“你吃饱了就去把羊赶回圈里吧!”
简单皱了眉头,有点委屈:“爸,我这还吃俩口呢?再说,那羊不是都要到晚上才赶回圈里的吗?”
陈清民脸上有点尴尬,却还是故作认真:“有只母羊怀孕了,赶回来防着点,饭我给你留着,快去。”
简单看了看陈清民,又看了看对面的应南,知道他有心要赶她,只好站起身来,弱弱地准备离开——
只是在出门之际,她有些不放心的回过头来,“俩位爸爸,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要不然,我不知道帮谁。”
俩人:“……”
他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年轻了,就算想动手,也得有那个劲和身体才行啊!
别你一拳我一脚的,俩人都躺医院去了。
只不过……
“简单,如果我跟他打架了,你帮谁?”应南突然厉声问道。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俩打架了,简单作为他们的‘女儿’,会更加倾向那一个?
陈清民赶紧附和:“简单,你想清楚,我这爸的时间,可比他要早!”
先来后到,他这个爸爸时间比他长,感情肯定比他深,自然是要帮他的了!
简单:“……”
这是挖坑自己跳了?
“我我我觉得,还是羊比较重要,我去赶羊了。”
说完赶紧像是逃似的,离开了家门。
餐桌旁的俩人相视了一眼,皆是一声轻笑。
陈清民出声:“要整点酒吗?我很久没喝了,有瓶红酒一直没开封,再不喝,怕是不知道要放到什么时候……。”
应南只好应了一声。
陈清民去酒架上取了红酒,又拿了俩个杯子出来,一人倒了一点——
酒还没喝,应南便出声说道:“你不该这么由着她性子来的。”
有病就要吃药,怎么能因为药苦就耽误治病呢!
陈清民垂眸看着杯中的红酒,有些辛酸无奈:“她什么性子,我比你了解。什么事认定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索性也就由着去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
“不一样,你是她的丈夫,你要对她负责。”应南说着,有些怒意。
没有好的身体,以后怎么携手走完余生。
这话说得陈清民沉默了一下,随即仰头将杯中红酒灌入,深吸了一口气,低沉出声:
“不是。”
应南眉头一皱,有些不惑:“什么?”
“我不是她的丈夫,我们没有结婚。”
应南沉默了。
陈清民的付出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们俩早就……
“很搞笑吧!她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男人的存在,我守她,等了她四十年,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生怕自己会对不起那个男人,怕他问罪……”
说完,陈清民一边倒酒,一边笑出了声。
应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简兮错了吗?
也许错了。
错在她太过执着了。
可陈清民也错了。
错在他太过痴情了。
他们都错了,都是作茧自缚,明知道有好的解脱途径,就是不肯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又是一杯酒空,陈清民看着空了的酒杯,继续说着:“其实,简兮她也想放过自己,不,应该是想放过我。她在你的身上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很想把你当成他,了却了她那满心的情意……。”
他知道的,简兮从第一眼看见应南之后,就想要向他靠近……
“是我,是我拖着她,用她对我的愧疚,把她绑在我的身边。”
四十年的情分啊!她要怎么还,她能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