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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御方才坐定在厢座之内时,凭借神觉之印的敏锐感应,他不难够感受到正有人怀揣着某种恶意看向自己。
因为他并没有对自己今天的行程进行保密,所以他判断这大概率就是宁英所说的幽城之人,这些人在观察他,并试图寻找出他的弱点和漏洞。
只是这些人也的确有些本事,他并无法感受到对方具体的来处,应该是用某种法器遮掩了。
而按照既定的计议,这些人将会交由金瞳署的人来负责处置,所以他并没有去多作理会。
这个时候,整个剧院陡然黯了下来。
他意识到盛剧已经开始,本来计划之中,他也是来这里放松的,所以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前方。
虽然通常意义上的黑暗对他毫无影响,不过他随时能通过心光来把自己的感官调整到平常人的水准,这般就能更好的观赏剧幕了。
在短暂的沉寂后,前方黑暗之中开始出现了一点光亮,而后是一片璀璨的星光洒开,像是一条银河流淌出来。
此时一名身着盛装古服的神女自远空行出,从银河之上漫步而来,她开始轻声吟唱,歌声飘渺悦耳,仿似九天而来。
而在此时,更有乐声伴随响起,这乐曲为天夏古乐,乐器则用古今乐器相融合,堂皇大气又不失清越悠扬。
当神女从银河之上走过,揭示开某种喻义后,正剧才算真正开始。
张御端坐在厢座之中,心情放松的观赏着。
盛剧在讲究艺术格调和美感的同时,也有着一个较为引人入胜的故事脉络。
大体讲述的是一个天夏人因为某些不可测的意外流落到了的下层,成为了一个潦倒不堪的外乡人。
而他凭着自己的智慧,从进献美食开始扬名,再到受到当地地方官吏征召,最后凭着自己掌握的知识和能力逐步取得了国家的君主的认可,用了十五年时间成为了一国之重臣。
这一段的剧情非常之紧凑,仅仅是半个夏时,就将这十五年之中主人公的奋斗经历表现的淋漓尽致。
并且盛剧的场景是以笼罩四周的琉璃玉所照显出来的,其从舞台之上一直延伸到观众座中,使人生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从大漠到海洋、从森林到雪山,整个国家的广袤疆域都是真实无比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这等表现方式在展现波澜壮阔的场景的时尤其让人有代入感。
在一次展现战场场景的时候,观者能感觉自己身在千军万马之中,似乎与剧中景物和人物混为了一体,这种体验无疑更能带来精神上的某种共鸣。
不过正当主人公走上巅峰之时,故事到此又发生了转折,整个国度此时遭遇到了邪神的觊觎。
势不可挡的邪神神裔带着如海潮一般的大军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国家军队,主人公只能带着亲信和小队护送着方才继位的年幼国主远走,望着沉陷在炽火中的都城,发誓有朝一日定然要打回来。
而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玉佩泛起了光亮,原来在这十五年中,他一直在设法沟通天夏,可是一直没有结果,然而邪神的到来,似乎也是唤醒了它。
剧情到此,众人正急切期待下面的故事时,只觉面前光芒亮起,整个剧场又重新恢复了光亮,原来到此已是半幕落下。
张御看到这里,也是觉得这盛剧挺有意思的,无论演员质素还是场景的营造都是不差,并且还有一定的艺术性,放在一般人身上,足以堪称是精神上的盛宴,也难怪在外层这么受欢迎。
而且他可以看出来,剧目之中的人物和故事细节都很到位,应该并非都是凭空编造的,很多都是来自于下层真实发生的事情的改编。
值得注意的是,整部盛剧从开始到半幕,都是站在一个比较公正的立场,并没有刻意贬低或者抬高什么,而是完整叙述和反映较为真实情况。
这当然也是因为天夏尽管面对诸多的势力的倾压,可仍旧是这个纪元以来甚或有可能是多个纪元以来最为强大的文明,所以不屑于对敌人去编排什么。
这时青曙走过来道:“先生,可要用宴么?”
盛剧有会持续一天,当中留下足够休息进食的时间,在剧场中有举办饮宴的地方,观者可以在众厅之内进食。
厢座之中客人就不必如此了,只要把选定的食牌扔在飘篮之中,自然会把精致的珍馐美味端上来,而客人也会趁着这个时候彼此访拜交流,这也这些人来观剧主要目的之一。
张御身为修士,并不需要日常的进食,但是他并不排斥美味,所以也是点了几样清淡的菜肴。
过去不久,厢座之外有声音传来,道:“张巡护可在么?”
张御道:“御在此,尊驾可以进来说话。”
门外之人称一声谢,便就自外间的内廊处走了进来,这是一名大约四旬出头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圆领长袍,颌下留着短髯,他拱手一礼,道:“张巡护有礼,在下姓息名晃,乃是此间院主,得闻巡护在此,特来拜见。”
张御在座上还有一礼,道:“原来息院主,失敬了。”
息晃连忙一欠身,连道不敢。
张御与他攀谈了两句,见这位言语风趣,见多识广,更是对外层诸宿情况十分了解,便就邀他坐下共进午食。
息晃受得此邀,不禁一阵惊喜,赶忙应下,毕竟便不提玄廷巡护这一层身份,张御也是一名修行有成的修道人,他平时想巴结也巴结不上。
张御在又问了几句话后,方才所点的菜肴端了进来,这时他目光往下方一瞥,却是注意到一个气息与众不同的英俊男子。
这个人身边坐着一排女性护卫,面目看起来与一般天夏人差不多,可他还是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外貌应该只是伪装,但这个人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显然另有背景。
他道:“那人是谁?
息晃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巡护,那位不能称之为是‘人’,只是一个异神的神裔罢了,此前那个异神曾有意投靠我天夏,故是派了这个神裔为使者到此。
不过这些异神时睡时醒,在派出这个神裔后,已经沉睡五十多年了,至今还未醒来,所以这个神裔也就得不到新的神谕,只能一直停留在此。
巡护放心,这五十年来,此位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并没有去过其他地界。
说来也是有趣,这位十分喜爱我们天夏的舞乐盛剧,每过半月就会前来观剧,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夏名叫‘沈慕仙’,甚至还想请动我们的人,为他们量身编排一幕独属于他们自身的造世神话盛剧。”
而在此刻,‘沈慕仙’似也是感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他抬头看向上方某一处厢座,想了想,对身旁的年轻译者道:“薄先生,坐在那里的是什么人?我记得那是房署主的厢座,今天他好像没来啊。”
他来奎宿已有五十年了,也懂天夏的语言和文字,不过按照规定,他四处行走必须要带上译者,对外交流也必须通过译者,自己不允许主动与天夏人交流。
并且他还必须给译者和役从支付一笔丰厚的酬金,可就算这样,天夏学子没几个人愿意来给神裔效力。
还这一位薄姓学子还是军务署下令安排给他的。
薄姓学子虽然心中看不起这位异神神裔,但是拿人酬佣,他办事还是尽心尽力的,他命人去拿来今天的宾客名单,在看过之后,目光不由一下睁大,他压下激动心绪,低声道:“沈先生,厢座之中那是我天夏的玄廷巡护。”
“哦?”
沈慕仙也是了解过天夏的礼制的,一听之后,也是肃然起敬,他和身旁的某个老者商量了一下,热切问道:“我能去拜见一下这位巡护么?”
薄姓学子犹豫了一下,道:“可以,我这便代沈先生过去一问,成不成我不能保证。”
“等一下。”
沈慕仙也知拜见一位玄廷来的上使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对身旁人道:“把我带来的那个东西拿来。”
他这一次来此当使者,自是带来了不少东西充当礼物的,不过面对玄廷巡护,他决定拿出其中最好的几件。
很快一只天夏风格的玉匣便被送到了高处的厢座中。
张御与沈慕仙并无交际,本来不打算收这东西,不过出于警惕之心他扫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安放的是一块残破石板,上面刻画着许多模糊不清的古怪字符,他不由眸光一动,改变了原来的主意。
他略作思索,道:“让他来一趟吧,有些事我正好问问他。”
他拿过那匣子,拂袖打开之后,那一块石板也是显露了出来。
他目注其上,这种东西他之前见过几次了,最早是他养父留下的那一块,并且某人还从中获得了力量。
他的养父还留下了线索,似乎有意让他去寻找这些东西,而后来在青阳天机院总院主方谕中那里又见到了几块残破的石板,只是方谕中那时候失去了一些记忆,也说不清楚这东西的具体的来路。
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见到了类似的东西。
沈慕仙得到允许后,惊喜不已,他整理好装束,一路来到张御的厢座之中,在进门之后,对着座上张御恭敬一揖,天夏礼节可谓学了个十足十。
张御点首回礼,而后他一指那块残破石板,道:“沈先生,不知这是何物?尊驾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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