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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离开奎宿地星,自天门之中穿渡而过,这一次来到了西穹天的中心之地昴宿之内,张御上次追逐曹康,也是到来过此地。
白舟出了天门,直接往昴宿地星上穿落下去,最后在一处名唤因枝地州的繁华州城之中落下。
张御将白舟停在泊舟天台之上,就带着青曙和许成通等人乘坐造物车马往州中而来,大约半个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修道人寄宿的宫庐之前。
许成通低声道:“巡护,这便是那黄孟桓所在之地了。”
张御望了过去,这宫庐形制一派天夏古风,高檐阔廊,壮丽华美,宫殿沿中线向内排列,两边宫阙楼宇俱皆对称。
只是比起建筑,更令他注意的是这里往来出入的修道人。
一般来说,真修和玄修在外层是很少会待在一起的,而多半是泾渭分明,然而这处却是不一样,寄住在此的修道人既有真修,又有玄修,看去彼此相处很是和睦。
这也是一个少见得情形。
张御伸手出去,将遮帽戴上,而后自车厢上走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方高大的宫庐,就往那里走去。
许成通也是戴起遮帽,带着几名弟子在后面跟上。
宫庐之前的值守弟子在从张御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时便就加以留意了。
那领头弟子见许成通法力气息深湛,而走在最前面的张御气息更是莫测,知晓他们定是来历不凡,不敢怠慢,亲自迎上来,对着张御躬身一个揖礼,道:“这位上修可是要在宫庐宿下么?”
他一时也分辨不清楚张御到底是真修还是玄修,故是此刻也只能以上修相称呼了。
张御声音自遮帽下传来,道:“正有此意。”
那弟子马上侧身一让,道:“上修这边请。”
张御微一点首,随他步入了正门,他看了看四周三三两两经过的修道人,道:“我去过其他星宿,但是那里的玄修、真修都是彼此分驻,可这里却是与众不同,听闻这俱是黄道修的功劳?”
那弟子不无自豪道:“是啊,人人都说真、玄两道互相不容,可黄师从来没有那等偏见,他认为真修不当总是避世,而是当与玄修一般入世修持,而彼此都是修道一脉,也该是消除隔阂才是。”
张御嗯了一声,他下来又问了几句,也是大致将这里情形弄清楚了。
那位黄道修能让这么真、玄修士在此,也并非他当真消弭了两者之间的矛盾,而是纯粹是因为他个人威望足够高,足以压服底下修士,还因为对玄修表达出了足够的善意,所以使得诸多修士相信他。
而且从内部来看,大多数真、玄两道的修士其实还是保持着相互之间的距离,这就是在外面画一个大框子,把双方框在了里面,
只从外面看,双方的确好像相处融洽了,但里面的人,却依旧奉行原来一套,并本没有本质上的改变。
进入宫庐后,他择选了一处位于南侧的一处宫台落驻下来,并问道:“不知黄道修可是在么?我欲登门造访。”
那弟子唉了一声,道:“那真是不巧,黄师数日前收到内层一位同道相邀,去往内层一处玄境讲道了。”
张御道:“哦?不知黄道修是何时离去的?”
那弟子想了想,道:“走了大约有大半月了吧。”
张御眸光微动,这倒是有些巧合了,大半月前他方才决定拿下这位,这位就在那时离开了此间。
他思忖了一下,虽然之前他向玄廷报书,但是这位黄师可没这个能量去知道玄廷的事情。
就算有玄尊得知了此事,也绝不会为此特意去通传一个下境修士,因为哪怕今日他找不到此人,来日也一样可以找到其人门上。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位道行高深,当是感应到了什么,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故是前躲避了。
他道:“不知黄道友去了哪里讲道?若是可能,我也欲去听上一听。”
那弟子不疑有他,毕竟他眼中的黄师谦和大度,对任何人都很友善,眼中也无有玄修、真修之分,行事更是光明正大,到了哪里自是不用避讳他人,他道:“黄师所去之地乃是伊洛上洲。”
张御道:“多谢道友告知。”
那弟子自认修为尚浅,可不敢与他平辈相称,赶忙回有一礼,道:“前辈客气。若是前辈没有什么吩咐,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张御点了下头,那弟子一揖,便退了下去。
许成通见他离去,上前两步,道:“巡护,我们下来该是如何?”
张御淡声道:“既然他去,那么我就去内层寻他。”
这位若是以为躲到内层去就能避开此事,那却是想多了。
他来时就做过一定的心理准备了,其中也考虑到这位出于谨慎,或可能会去到别处,可无论这位去到哪里,他都不会将之放过。
说起来他也是久不回内层了,且还有一个修持中的想法需要验证,倒是可以顺便走一遭。
许成通听闻回去内层,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以往就是在内层修持的,后来才随老师到了外层,如今已是有近百年不曾回去过了。
他本以为自己加入幽城后,恐怕以后再无回去的可能了,可没想到眼前便就有了机会。
他定了定神,道:“不知巡护打算何时动身?”
张御走到了殿台窗口,看着下方的宫殿群,道:“此事不急,去往内层需要提前呈报关书,明日再动身也是不迟。”
关书通常是要审理一段时日的,不过似他巡护的身份,一递上去当就可以批复,除此外还有似黄孟桓这等极具名望又有修为的修道人,也是很较为容易通过。
他把青曙唤来,给了其一封符令,交代了几声,后者接过后,一抱拳,就去申拿关书了。
许成通这时也道:“那巡护,许某也是退下了。”得了回应后,他躬身一揖,也是从此间退了出去。
张御站立了一会儿,就独自一人下了殿台,往宫庐后方一处大殿行来。
他此前听闻这个黄孟桓在宫庐内设了一个道场,可任由同道到此来宣讲道法,这里还收藏了许多道册,他既然来了此处,也想去那里看上一看。
半刻之后,他走入了那一处传闻中道宫之内,的确有几人在那里讲道,不过听了听,都是一些浅显的道理,主要是针对一些低辈弟子的,于是也未停留,而是往上层来。
当他行走到最高处后,却是见到放置过一块石碑,上面是黄孟桓亲笔所留之言,其上声称,任何人都可到此观览道书章印,但若是真修,却需看一书留一书,若是玄修,在需观一印留一印。
看到这里,他不觉若有所思。
此间一名道侍见他站在不动,主动迎了上来,稽首一礼,道:“这位上修,可是要进来观书么?”
张御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他没有再踏入书阁之内,而是直接转身下了台阶。
那名道侍见他离去,想了想,走到一边,对一名弟子叮嘱道:“把这位记下来,稍候看看他落驻在哪一座宫台之内,还有查一查这位的身份。”
那弟子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道:“师兄,可是这位有什么问题么?”
道侍道:“黄师以前吩咐过,若是有同道走到这里,看了石碑不但不进去,反而转身离去的,那么就需得记下来。”
那弟子好奇问道:“为何要如此?’
道侍顿生不悦,呵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交代你的事记得做好。”
那弟子不敢再问,低头道:“是,师兄。”
张御回到宿处后,便就着人拿了一些黄孟恒过往讲道的记述仔细翻看了起来,一边看着,他也是一边在思索着什么。
到了入夜时分,青曙转了回来,递上已是拿到的关书。
他接过此物收好,便让青曙自去,再是观看了一会儿记述后,便就去往室内定坐修持了。
到了第二日,他带着诸人离了宫庐,回到了白舟之上,就往位于毕宿的去往内层的天台而来。
许成通这时道:“巡护,许某在查探那黄孟桓之时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此人一方面暗中谋害玄修,一方面却又在明面上努力使真修、玄修和睦共处呢?”
张御淡声道:“若是按一般情形推论,正是因为他在暗中行鬼祟之事,才需在表面上做这事来遮掩自己的行径。
再有一个,他是一个无有根脚之人,既非玄尊弟子,也没有强大的师门为靠山,而正清一脉可不可能站出来支持他,所以也需用善名来维护自己。”
许成通不由恍然,佩服道:“原是如此,巡护可是一言点醒了在下这个梦中人啊。”随即愤然唾弃道:“那黄孟桓果然是一个无耻奸邪之人!”
张御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若往深层次去看,黄孟桓这等行径,或还很可能与此人的功行道法有关。
只是现在未见其人,还不能完全下定论。
白舟此刻已是来到了那承载内外层出入门户的天台之上,往下看去,可见天台正中有一个巨大的如井口一般的空洞,有耀眼的白色光芒自里溢生出来,边沿处有一圈圈闪烁着雷光的光雾,而往里看去,却是深远无尽。
看到这一处地界,舟内所有人不再开口说话,而是默默注视着。
张御目注此处,以心意驾驭白舟缓缓下落,并沉到入了那出入门户之中,在一阵剧烈的光芒闪烁过后,整个白舟便就此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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