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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修士在看过甘柏的批语过之后,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想了想,回头寻到梁屹,斟酌了一下语句,谨慎言道:“梁道友,似乎那位桃实前辈对此道书有不同之见。”
梁屹沉声道:“这位前辈是如何评议这道书的?”
那修士支吾道:“不好说,梁道友去看上一看便知。”
梁屹听他这么说,就知那位桃实定然对此书评价不高,他再次寻到了“桃实”的符印,意念注落其上,就有一片光幕在面前展开。
他抬头一看,见那道书满篇都是落在那里,而下面只得一句批语,上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似乎其人这本道书很看不上,根本不屑多置一词。
他看过之后,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恼意,而是去认真琢磨了下那些批语,再结合他方才深究的东西,不由闭上双眼,坐在那里深思起来。
许久之后。他再是睁开眼睛,随后他寻到方才那位同道,沉声道:“这位前辈说得对,这道书虽然精深玄妙,可我辈还不够资格去看,若是非要看出个究里来,那只会越陷越深,反而偏离了正道。”
那名修士看他态度,却是有些不解道:“梁道友,我看着这道书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啊……”
梁屹道:“道理也要看是什么道理,道理能为我用,对我说来说方才是道理,若是太过高渺遥远,那与我并无太大用处,反正我眼下之妨碍,所以那道书之中所言,道友看看便好,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此书若是单纯探讨道法,那倒罢了,可被一语点明后,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引人迷失其中。
不过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是由此? 他如今对颜瑞江也是多了一丝怀疑。
那修士想了想,道:“梁道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梁屹知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吵,所以顺着自己说? 其实并没有死心。
但他也能理解? 自己不也是陷进去了么?看着大道至理就在眼前? 又有几人能够放弃呢?便是被人指了出来其中不妥之处,可不去试一试又怎是甘心呢?
这个问题只能从根源之上设法解决,他想了想? 从大道之章中退了出来? 和守值弟子交代了一声,便就出了玄府。
不过他虽离去,训天道章之内却是未曾平静下来。
甘柏如今也算是一个名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会引来不少人注目的? 而他将道书全篇放在了符印之中? 自然也不少有人得以看到。
这篇道书确实是涉及不少玄妙道理的? 并且高明之处就在于? 总给你一种自己若是深研下去? 便能找到真正答案的错觉,就连梁屹这般根基深厚之人上一开始陷入了进去,一般人还当真没眼力做出正确的判断。
故是许多人看过后,却不同意甘柏的见解。
他们都认为,这里面明明说了很多道理? 颇是给人以启发? 怎么就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了?这些人直接质疑甘柏的评判。
但也有一些人认可甘柏的判断? 都说桃实前辈每每言之有物? 从不胡言乱语,他若这么说,定然是有道理的? 并且还真有一些头脑清醒之人在看过批语回头再去看,果然觉得此书说得就是些无用的道理。
两边人各自不服,都是在下面争吵了起来,但是渐渐认为这本书有用的人占了大多数,还有直接把自身反驳之言留在了符印下面,而且随着这般人越来越多,反驳的声音也是越是越大。
甘柏面对如潮而来驳斥,却是小脸高扬,不屑一顾,不仅将反驳道书的道理写下来,还每一人都还一句批语。
其中有一个看似好心人,故作持公正立场的,让他不要随性而为,他立刻扔一言过去:“字字矫情句句作,口水倒比墨水多”;
还有人无视他面前列出来的道理,反而质疑他是为驳斥而驳斥,他直接顶了一句:“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蠢来就是坏,劝你回去看一眼,出来是否把门带”。
他批语句句嘲讽,字字戳心,看得人着实无名火起。
因为他说得也的确有道理,有些人修为不够,反驳不得,甚至去请了真修同道过来,试图将他驳倒,可甘柏一个人对阵所有人,却是丝毫不弱下风,这动静也是越来越大。
颜瑞江这时也是注意到了训天道章之中的热闹,看到了是为那篇道书而争论,他倒也不怎么奇怪,在把东西送出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这东西终究会被送到训天道章上来辨讨的。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那道书若不是事先告诉他有问题,连他自己也是感觉此书可指引自己入道,所以他不觉得除了玄尊之外有谁能看明白。到了一定境界的玄修在了解此书过后都会忍不住去翻看的,除非玄尊出面将此禁了。
可是禁了更好,他还可以私下传播,那样看得人反而更多。
其实交托给他这本道书之人,除了把道书送到之外,还告诉了他一些东西,这里包括若遭人质疑,又该如何反驳。
此刻见到甘柏留下的这些批语,他笑了几声,决定上去添一把火,照着书中所教,他把那一套东西给写了上去,末了自己看了看,颇是满意的点头。
不过多时,就有一句话送到了他这处,于是笑着接来,可看了一眼,却是脸色一僵,只见上面写着:
“清楚道理摆眼前,偏生装作看不见!”
“搬来弄去生是非,却又不敢高声言。”
“心里没鬼岂如此?看你就像是内奸!”
颜瑞江待看过之后,不觉心中冒火,手指发颤。
可他在又气又恼的同时,同时又有一丝害怕,虽然表面看去甘柏只是随意指摘了一句,可却令他心中发虚。他也是暗恼不已,这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他是内奸?
而这两边争吵不休的时候,却是有人将此语送到了万明道人这处请教。
万明道人原先是在讲道,所以没来理会此事,现在却见不止一个人让他评价此道书,他这才留意起来,寻到甘柏的符印,待看过之后,他中肯评价道:“这些东西上不沾天,下不接地,全然无益于修行。这位桃实道友虽然言语激烈,但说得是对的。
他这一评价出来,对于本来等着他说这道书好的人不啻于一盆兜头凉水,而持否定态度的人不觉大为振奋。
若说别人或许会胡乱言语,可万明道人本身乃是玄尊,再加上如今他在一直在训天道章之中讲解道法,便是浅显之理也不避讳,许多修道人都视他为师长,故他所说之话自然更易令人信服。
而这场争论也是由此平息下来。
颜瑞江本以为此场争端会持续很久,道书也会因此传播出去,可没想到玄尊亲自下场,一时也有些猝不及防。
心里也很是不满,暗道你可是玄尊啊,就该是高高在上,怎么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他想了想,好在被驳斥的只是一篇道书罢了,他下来会不断将各种道书拿了出来的,却不信次次都会撞上玄尊。
只是他先前被甘柏戳了一句,心里异常发虚,不敢再急着拿出来,可他并没有停下小动作。
他写了一封满篇暗语的秘信。
这书信内容是叫人设法去训天道章中散播消息,说事实未必如万明玄尊所言,只是这道书乃是是出于真修,万明玄尊虽是提倡看道书,可多数都是玄修整理过的,万明玄尊若是出于门户之见,对某些书存有偏见也是有可能的,修道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有用要自己看过才是知道。
写罢之后,他将此秘书运法送了出去,而后退出了训天道章,一个人打坐去了。
两日过后,他正观书之时,忽有所觉,自高台内走了出来,见梁屹正站在外面台阶之上,他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则露出微笑,道:“梁道友,你怎来了?怎不事先说一声?”
梁屹沉声道:“正好看罢道书,今次特来归还。”
颜瑞江唉了一声,道:“这书慢慢看便是,何必如此急着归还,梁道友,里面请。”
梁屹点了下头,随他走了进来。
到了台内,两人分宾主坐定。
梁屹将道书取出,摆在案上,道:“道友,我之前为讨教道法,将道书在训天道章之上示以人观,却是引来不少人观看,这里要向道友致个歉。”
颜瑞江笑了笑,道:“我道何事,这算得什么,道书本就是拿来给人看的,我也是不解其中之意。道友拿来给更多道友看,让诸位一同寻找其中道理,我哪里会为此怪责道友?”
梁屹点点头,道:“只是我要请教道友一句,不知这道书从何而来?”
颜瑞江笑道:“我先前与道友说了,也是有缘得来,具体却不好说。”
梁屹沉声道:“道友给我等观此道书,当真是想要以此与我等论道么?”
颜瑞江看了看他,讶道:“道友何出此言?”
梁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摆在案上,手指按着缓缓向前推过去,目光抬起,盯向他道:“这一封书信,道友可是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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