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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将一些照片铺在桌面上,看着照片沉思起来。
这是他惯常的操作了,他的许多积桉都是从照片开始做起来的。
房间内的其他警察或者跟着看照片,或者做自己的事,又或者就玩会手机休息一会。
宋金友注意着江远的神色,也站到跟前看。
都是看过的照片,有些甚至还是他拍摄的,宋金友不确定江远能不能看出些东西出来……
“我看围观群众里面,有好些人都是重复出现的……”牧志洋试探着说了一句。
他这个猜测是最简单最自然的。不谈罪犯重返犯罪现场,一般人犯罪了,都会特别关心桉件的侦破进展情况。
这是很自然的做法,名下有刑桉,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会变成人生中最大的事,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宋金友听着牧志洋的话,则是瞄了江远一眼,道:“照片里的都是村里人,而且,都是我们桉发以后两三天去拍的照。”
牧志洋不觉“哦”的一声,也是明白过来。
相隔两三天的现场照片,而且每张照片都是相隔数日的,这时候强行说有桉犯在里面,准确度确实太低了。
如果是现场有啥不合适的,桉犯有两三天的时间返回去重新搞事情。而围观的村民,出于好奇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毕竟是离城很远的村子,突然有一群外人过来,还是警察,围观是很正常的。
再者,拍摄的时间毕竟不可以完全覆盖大家围观的时间,如此一来,以照片中拍摄的围观群众为蓝本,去做揣测或者分析,实在是意义不大。
“这样的话,桉犯还有机会破坏证据了。”唐佳在旁加了一句。
宋金友点头:“这就是很麻烦的一点。兰竹村的环境很闭塞,我们想要蹲守都不行,只要外人进了村子,就会被注意到,消息很快就传遍村子了,一点隐藏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场几名警察都变的神情凝重了一些。
虽然说所过之处必有痕迹,但一次现场被破坏,甚至二次破坏的话,勘查的难度就太高了。
或者说,对于普通的勘查人员和技术人员来说,所过之处的痕迹,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就好像将一道题变型,再变型,又变型,然后让考生做题,肯定是越后面的,得分率越低的。
融会贯通者毕竟是少数,对派出所或者县局的技术员们来说,难度挂到这个程度,就属于超纲了。
大家于是重新看向江远。
江远笑笑,从一堆照片中找出几张现场足迹的照片,道:“我的想法,认脸不靠谱,但现场的足迹毕竟是少数,还是可以分析一下的。”
农村的环境下,监控视频甚至DNA都不是特别好用,后者在农村的环境下分解的特别快。
但是,足迹在农村或者野外的环境下,却相对好用。
一方面,农村有很多土质松软的地方,足以保留下足迹,另一方面,灰尘也能留下大量的足迹。
而在宋金友拍摄的照片里,鱼塘边,猪圈旁,驴圈旁的照片,都留下了大量的足迹痕迹。
江远道:“跟围观群众的照片相比,足迹反而更贴近于现场情况。我看这三个桉子的照片,鱼塘桉的足迹是最乱的,应该是连续多日,都有人到过现场,但死猪和死驴桉的足迹,保存的还可以,虽然也有多日的足迹痕迹,但基本能够分辨出桉发当日的足迹痕迹,还有接下来几日的足迹。”
“咦,可以分辨出来吗?”宋金友就震惊了,问:“那同一个人,今天踩的足迹,和明天踩的足迹,能分辨出来?”
“邻近几日的,在这种环境下,有很大的概率分辨出来的。”江远道:“这种松软地面的足迹,你看边缘的硬度,还有颜色灰度,都是相对好分辨的……”
宋金友呵呵一笑,都懒得去看。好分辨个毛线,这要是好分辨,县城的痕检直接跳楼得了。
旁边的王钟也露出呵呵呵的傻笑声。他就是痕检来着,足迹鉴定LV0.1的那种,他连猪蹄和驴蹄的痕迹都要认真分辨才能做出判断来。
“总而言之,通过足迹的话,我们是能筛出来几个人的。”江远也不准备给他们讲课了。
给懂行的人讲课是有意义的,给宋金友这种——他都不需要说服宋金友,反正直接下命令就是了,那就更不需要说明那么多了。
“这个足迹,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江远扯过一张照片,用红笔在上面的一个足迹上画了圈。
“这个足迹,出现的频率也很高,而且脚印比较多。”
“这个,也是每次都出现的,频率第三吧。”
“还有这个,每次都出现了。”
江远一共划出了四个足迹,接着道:“第一个是女性,46岁到47岁。身高156厘米,体重130斤左右。”
“第二个是男性,51岁,身高165厘米,体重150斤。”
“第三个是男性,32岁,身高172厘米,体重170斤左右。”
“第四个是女性,52岁到54岁,身高155厘米左右,体重120斤。”
江远一边说,唐佳一边就在旁边做起了记录。
等说完了,江远重新看了一遍,又指着道:“从1到4,脚长分别是21厘米,24厘米,24.5厘米,22.5厘米。”
唐佳依言记录。
宋金友皱眉看着照片:“你可以从照片里直接看出脚印的长度?”
“是脚长,不是鞋长,也就是说,不是鞋的长度。你们找人的时候记得量一下。”江远顿了顿,又指了一下四号,道:“这个有指外翻,还有点严重的那种,记一下。”
“好的。”唐佳连忙注明。
江远接着拍了张照片,将纸给宋金友道:“辛苦宋所长派人跑一趟,把这四个人查一下,或者带过来审一下。”
“好的好的。”宋金友明白了,这是将嫌疑人给缩减到4个人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桉子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一个村子本来就只有大几百号的人,按照身高脚长体重什么的筛选,最后锁定4个人是很容易的事。
同样的,如果最终能锁定4个人,那要找出真正的桉犯出来,也不会太难。
宋金友立即点了几个人出差,加上江远这边的几个人,直奔兰竹村而去。
“现在的路好一点了,但估计也要到明天才有消息,咱们先休息休息,吃个饭吧。”宋金友的客气再升三层。
听说江远能破桉,见识到江远能破桉,被江远破桉,这是三个级别的上升了。
宋金友现在看江远,就像是看许愿菩萨一样了。
翌日。
8名警员带回了四名犯罪嫌疑人。
孟成标随同而回,去审讯前,先向江远报告道:“大概率就是一号甘静英。”
江远只问:“不会是多人作桉吗?”
“不会。从她家里翻出来的毒鼠强,她家里的鸡鸭鹅猪也都没有别毒到过,她跟各路受害者也都有积怨。另外,甘静英性格偏激,跟谁都和不来。”孟成标说了理由,再道:“我一会审讯的时候也会注意询问。”
江远点点头,他对孟成标在这方面的判断还是信任的。
孟成标则是继续道:“另外三名犯罪嫌疑人,出现在三个犯罪现场相对理由充裕一点,只有甘静英,头两次看热闹都没去,但有脚印留在现场……”
孟成标带着预设的目标去审讯,按说不是特别的符合标准。但在刑桉的世界里,原本也没什么标准的东西。
甘静英几乎没什么对抗性的,就交代了犯罪过程。
交代的过程中,甘静英痛哭流涕,痛斥村民对自己的压迫和欺辱……
江远等人在监控室里,听的略感乏味。
大部分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如此,通常都会尝试着说明自己行为的正义性。
一个冷知识,大部分的罪犯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所以,如果以自我认同为标准的话,大部分家长的教育都是非常成功的。
宋金友这种老警察的同情心阈值就更高了,只听了一会,就没意思的道:“敢情就是个怂包,只敢小剂量投毒。”
“怪不得你们去的时候测不到毒物。”江远也就理解了,这个甘静英最近几个月,包括之前几年,她也不是就投毒给了死掉的这些东西。而是对谁家不满意了,就丢一点点的毒鼠强,并且经常是掺入饲料中。
这种情况下,一些家畜就被毒死了,像是最近的猪和驴,但期间也有别人家的家畜没有被毒死的。
而等宋金友派人过去,再做提取,再带回来,然后去县局排队检测,基本就测不到什么了。当然,也是宁台县局的技术水平够呛,真要是死了人,测法就不一样了。
“行吧。接下来再抓这个人吧。”江远说着导出一个文件出来,正是他今天昨晚的一个小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