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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鲜万奴原来是金国的节度使,负责对辽东的作战。后来趁中原大乱,在辽东叛金自立,自称辽东天王,建号大真国,改元天秦。东真国在蒙金之间叛服无常,一共存在了十九年时间。
一直到三年前,也就是金国败亡的前一年。窝阔台终于对这个在辽东反复搅扰蒙古边境的祸害忍无可忍,派遣长子贵由为总帅,兵十万直取辽东,击破了蒲鲜万奴的抵抗,将其杀死。
“左翼那是按赤负责的。”忽必烈又摇了摇头:“从金国的中京往东,都是按赤征讨的范围,我们是守灶军马,没有大汗的命令是不可能轻易出动的。”
草原上向来有按照方位部署战区的传统,通常以南为前,北为后,东为左,西为右,中为守灶军马。昔日木华黎以左手万户之职,代理大汗对中原征伐,被封为国王。其实其攻略的范围,大致也在左手军的职责范围内。
今日的左手军万户是按赤,在辽东以西皆由他负责经略,没有窝阔台的命令,忽必烈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向南更加不可能。曲出、阔端和口温不花已经是既定的南征总帅,下一次征伐也还是得靠他们。”忽必烈叹道:“出征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先生还有什么办法保我平安呢?”
“这是上策,如其不行。则还有中策可用。”宋义长说道:“大王目前以大兵居于漠北。就在大汗的身边。大汗虽然号称有怯薛万人,但除了这一万精锐之外,其他都是大王的部属。这固然是危险之地,但是也证明大汗对大王足够放心。大王要做的就是等。”
“等?”
“正是一个等字。等待时局变化,等待良机。”
“那不免太过消极。”
“我说的等,并不是坐以待毙。我们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趁着等待的时机在大汗身边广布眼线,趁着等待联络察合台系和术赤系的诸王们,还可以趁等待的时候慢慢削弱窝阔台系的力量......”
“但我只怕等不到局面有变,大汗和他的儿子们就要对我们兄弟下手。”忽必烈拧着眉毛说道。“时间未必在我们一边。”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有下策可用。”宋义长将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这个时候的忽必烈已经是全神贯注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的话清清楚楚的听入了耳中。
“选一万敢死之士,以生死相结,万一不测之时,先佯称怯薛叛变,将贴身万户擒拿,然后一举攻入幹儿朵.......”他将右手往下一劈,说道:“效冒顿单于故事就是了。”
当年冒顿单于还是老单于的长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并不把他当做唯一的继承人,而是钟情于另一名钟爱阏氏所生的儿子。冒顿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队父亲偏心的不满,只是默默的训练自己本部的将士。他选择了一种飞行中能出刺耳响声的鸣镝作为指挥工具,强调鸣镝指处就是目标。众人必须一齐朝着目标开弓放箭。
冒顿先用鸣镝射向自己的爱马,众人大惊失色,冒顿立即下令将不敢开弓的士兵斩,众人只得开弓将冒顿的爱马射死。过了不久,冒顿又突然将鸣镝射向自己的爱妻,这回更多的士兵不敢举弓了,冒顿毫不犹豫的下令凡是不敢箭的士兵,统统立刻斩杀。众人惊惧交并之中,又开弓射死了冒顿的阏氏。自此冒顿号令如山,鸣镝过处,即使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他部下铁骑的前进。终于有一天,冒顿趁着父亲头曼单于出行狩猎的机会,将鸣镝射向了自己的父亲、匈奴的最高领,冒顿的部下万箭齐,当场就把头曼单于射成了一只刺猬。从此冒顿夺取了单于之位,尽杀头曼单于宠爱的阏氏和儿子,成为了草原的主人。
蒙古人自比为匈奴的后代,但是草原上并没有文字将历史流传下来。所以忽必烈对匈奴的这一段公案其实并不知晓,郝经只有用蒙古话将汉史中的记载慢慢的讲给忽必烈听。
忽必烈听得兴起,问道:“后来那冒顿单于治理草原,治理的怎样?”
郝经说道:“冒顿单于也是草原上了不起的豪杰,他初掌匈奴部的时候,匈奴并不比成吉思汗刚刚成为乞颜部领时强大多少。那时候匈奴国东有东胡国强盛,有精兵二十万,西有大月氏国骁勇,有精兵一十五万,冒顿手中只有不到十万精兵。”
“东胡王自持兵精粮足,并不把冒顿单于放在眼里。单于刚刚继位的时候,他就派人向单于索要他最珍爱的宝马。众人不乐,认为战马是战士的伙伴,怎能轻易送人?冒顿单于说道,我正要和东胡王和平相处,怎么会爱惜一匹马?当即就准允了此事。”
“这不对。”忽必烈说道:“好男儿爱惜战马更胜过自己的身体,冒顿怎的如此软弱,面对敌人的要挟,如此恭恭敬敬的服从,他不是草原的雄鹰,顶多是只凶狠的鹞子罢了。”
郝经说道:“大王不要着急,故事还没有完,第二年东胡王更觉得冒顿单于软弱可欺了,于是又派人来索取冒顿单于最宠爱的一名阏氏。匈奴诸将当场哗然,难道草原的雄主,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要送给他人侮辱?当即有人声称要尽起大军,和东胡王决一死战。冒顿当即将那名将军斩了,说道:我真心想和东胡王和平相处,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跟大王交恶?于是又将阏氏送给了东胡王。”
忽必烈沉思着说道:“说是爱马还情有可原,连心爱的女人都送给敌人,此人隐忍至此,必然大有图谋。”
郝经笑道:“大王说的一点也不错,第三年上,东胡王名马美人都有了,再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匈奴和东胡间有千里的蛮荒草原,没有部民居住,于是东胡王派人通知冒顿单于,想将这些土地划到自己属下,安排一些草场不够的部落进驻进去。”
忽必烈随口说道:“那冒顿连名马和女人都舍得,千里荒地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定应承了。”
郝经突然抬高了声调说道:“大王想的差了!冒顿听了使者说的话之后,勃然大怒,说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轻易与人!立马将使者推出斩,然后大集众将,尽起匈奴全军朝着东胡王的驻地掩杀过去。东胡王以为这一点小事冒顿单于不敢不从,对匈奴全无戒备,被匈奴军一举捣破了营地,本人当场被杀。冒顿送去的名马美人物归原主之外,连东胡的精兵和百姓、土地,也都全归了冒顿单于了。”
忽必烈击节赞叹道:“好深沉的计谋,好明快的决断!的确是草原豪杰的作风,那东胡王也太过糊涂,对方虽然示弱,毕竟手中有十万兵在,若我是东胡王,当在边境险要之地埋伏下一万兵马,派遣一名心思细密的宿将镇守,然后用骆驼巡逻队日夜不停的巡查匈奴的方向,这些动用不了多少东胡的资源,却能够将匈奴的威胁断绝在无形中。”
郝经说道:“就算在蒙古健儿中,大王也是不世出的盖世英才,那自大的东胡王如何能和大王相比?咱们说回那冒顿单于。冒顿单于一战而并东胡部众,心中自然得意。可当他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他忘记了,在西面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虎视着他。冒顿吞并东胡的第三年,东胡部众生叛变,冒顿不虞西面有大敌,冒险派出了大部分兵马前往东边进行镇压。结果大月氏国趁机以十万大军东侵匈奴,将手中兵力不足的冒顿打的大败,连他自己的宫帐和大蠹也都被大月氏的兵马抢了去。冒顿只带着几个亲信随从狼狈逃往东边。”
忽必烈点了点头:“一个人在胜利的时刻,就是他最麻痹的时刻。狐狸抓住了洞穴里的兔子,自以为已经得计,却没想到好猎手的弓箭正在对准着它。在获得胜利的欢呼之外,要记得留着一只眼睛看着别的敌人。”
郝经赞许的微笑着,又继续往下说:“冒顿逃到东边的时候,端的是狼狈万状,他对长生天誓必报此仇!当下对仅存的几名部下讲到,一定要亲手抓住大月氏王,将他的头砍下来,用头盖骨做成酒碗,报今日之耻。那时候人人都顾着逃命,怎么会把单于的话当真,只以为他是随意泄罢了。”
“冒顿在东边找到了自己的军队之后,随即整顿军队向西边反攻。这时候大月氏却出了岔子,他的大王和副王不和,副王径自带走了一部分人马。于是两军在匈奴故地的鄂嫩河边大战了三天三夜。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刻,冒顿抽出一支鸣镝朝着大月氏王射了过去,他的部下如同一股洪流般冲向大月氏王,大月氏王看见敌人来势凶猛,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转身策马逃出了战场。大月氏军于是大败,兵马四处逃散。大月氏王逃到半路上被亲兵所杀,脑袋被送给了冒顿单于。单于果然实践了他的誓言,将大月氏王的头盖骨做成了酒碗,报了当年被偷袭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