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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菜地上,寒初蓝停留了很长时间,在心疼她的菜,也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么多的菜,最后她只能决定把还算完好的菜,零售卖掉,这样的话,自己的人手就不够用了。想到小五和小七,她决定让那个虽然不露面,其实一直在暗中的暗卫光明正大地成为夜家的“家人”,这样既能帮她的忙,也能护着这个家。
不过她也不指望着那两个人护着这个家,从每次她受到欺负时,那两个人都没有露面可以看出来,在她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出来的。
有点烂的菜,她要收回家里去风晒干当成菜干了。
也可以喂兔子,还有那十一头猪。
十一头猪暂时被关在鸡棚那里是不安全的,她还要花钱去请几个人帮她砌个猪栏。表面上她得到了赔偿,其实她要花出去的钱超过了她得到的赔偿。
“大姐,我好饿了。”
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寒初蓝一愣,寻声望去,这才看到两个弟弟都跟在她的身后,阳光落在两张稚嫩的脸上,仿佛间,她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养父似的,两个孩子的长相都有几分像寒大川。“你们怎么跟来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寒初蓝,竟然不知道两个弟弟一直都跟着。
“爷爷让我们跟来的。”阿牛解释着,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己这个能干的大姐,他们兄弟俩一直跟着大姐,大姐竟然不知道,大姐,没事吗?“大姐,你,还好吗?”阿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脸有点儿红。打小到大,他还不曾主动关心过谁,就连老娘都没有。
听到弟弟的话,寒初蓝又有点印象了,爷爷好像是让两个弟弟跟着来。捕捉到阿牛眼里的担心,她的心暖了暖,虽说这两个孩子不是她的亲弟弟,又有颜氏那样一个极品娘,还好,孩子年纪小,心性还没有完全被颜氏教坏,只要稍加管教,就会回到正轨上。再者名义上,他们还是她寒初蓝的弟弟,在自己受到外人的欺负时,哪怕他们帮不到她的忙,护不了她,但能给她一点的关心,能看到他们的担心,寒初蓝就觉得暖洋洋的。
浅浅地笑了笑,寒初蓝摇头:“大姐没事。”她又看看天空中的太阳,估算着此刻已到下午三点左右了。她连午饭都没有吃,经弟弟们一提醒,她也觉得饿了。
再看看菜地,她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便一手拉着一个弟弟,淡淡地说道:“咱们回家去吃饭。”
狗仔欢呼着:“回家吃饭了。”
寒初蓝在菜地待了多长时间,远方那道白影就待了多长时间,一直用着深不可测的眼神盯着寒初蓝,在寒初蓝拉着两个弟弟往家里走去的时候,他才闪身消失不见。
奶奶煮的午饭还有,虽然还是红薯粥,不过炒了一道青菜,姐弟三人吃得倒是挺欢的。阿牛和狗仔整天都在夜家,颜氏也不会管,因为想让两个儿子一直吃在夜家,心里是巴不得两个儿子赖在夜家。
怀真和怀云回来了。
寒初蓝一边亲自给兄妹俩盛红薯粥,一边急切地问着怀云:“怀云,打探清楚了吗?”
怀云自己拿过了碗,自己盛粥,寒初蓝则把已经盛好的粥端给怀真,怀真赶紧接过粥,不小心地触到了寒初蓝的指尖,让他的脸悄悄地红了起来,寒初蓝没有留意这些,等着怀云答话。
怀云点着头,“姐姐,下坑村有个菜农,是个老实人,昨天那些人虽然也去找他,让他一起围攻姐姐,他拒绝了,他说与其花时间去伏击姐姐,还不如花时间去找第二间酒楼,谈谈合作。他种了不少的青菜,种类多,不像我们家只有两种。我看过他的小白菜和菜心了,色泽还不错,也算嫩,就是有些会有点虫叶,不过被虫啃咬过的大多是老叶了,他应该也发现了有虫,做出了处理,所以只有老叶被虫啃咬过,如果我们小心地割,那些菜还是合格的。怎么说他也给金玉堂酒楼供应过青菜,知道金玉堂酒楼的要求。”
寒初蓝大喜,问道:“你有没有找他谈过?”
怀云再点头。
两个人都坐回桌前,一边喝着粥,一边继续谈论着。
怀真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不说。
寒爷爷老俩口自知帮不上忙,看到两个孙子吃饱了,便带着两个孙子到院子里去,李氏在院子里望着那十一头猪在发愁呢。
“姐姐,那人姓花,我们叫他花大叔就行了。花大叔现在还没有找到大客户,他的菜现在都是挑到市集上去卖,但菜太多,容易老,在鲜嫩方面,还是不及我们的好,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在价钱方面自动减去了半文钱,这样的话,我们收购他的菜,一斤菜还能赚半文钱,不用亏。”
寒初蓝听着大喜,笑着拍了拍怀云的肩膀,“怀云,谢谢你,你真是姐姐的好帮手。姐姐本来想着,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那些人落井下石的话,就算是亏本,姐姐也只能认了,最多也就是不亏不赚的,没想到还能赚一点钱。”
怀云被寒初蓝赞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怀云兄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多得姐姐收留,姐姐又待我们兄妹如手足,能帮到姐姐的忙,是怀云的福份。”
寒初蓝笑,握了握怀云的手,“既然咱们如手足,这些客气的话,咱们都不说了。对了,下坑村远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收菜?”
“不算远,我们去清水县的时候,经过那条村的村口。”怀云喝了一口粥,劝着寒初蓝:“姐姐不用心急,花大叔说了他会帮我们割好菜,清洗干净,我们只要带上箩筐去装菜就行了。”
寒初蓝嗯了一声,想了想,她又压低声音问着:“怀云,你确定花大叔是个老实人,不会使坏?不是姐姐喜欢怀疑人,毕竟姐姐抢了太多人的生意,就算这是商场的冷酷,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姐姐不能不防着他们再使阴手段。万一花大叔在菜里放点药,那么我们的菜就会害死人,不但会断了和金玉堂的合作,还会惹官非。”
寒初蓝的话落地,屋外似是有人影急闪而去。
怀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她看向了怀真,怀真抬眸望向寒初蓝,寒初蓝也看过来,对怀真,寒初蓝更加的信任,这个少年话不多,但聪明,也能干。“怀真,你觉得花大叔可靠吗?”
怀真想起花大叔,很严肃地点头,答着:“姐姐,怀真觉得花大叔很可靠,不会像姐姐担心的那样做的。”花大叔连伏击寒初蓝都拒绝,不愿意因为一点小生意的纷争而伤人,自然也不会为了报复而在菜里下药,再说了寒初蓝此刻也算是帮了他的忙,解决了他滞销的青菜,他对寒初蓝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想着报复?
寒初蓝放下心来,嗯着:“怀真,姐姐相信你的眼光。你说花大叔可靠,就一定是可靠的。不过咱们活在这个世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表面老实,背地里阴险毒辣,有些人表面上似是阴险毒辣,其实心地善良,就是人们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总之,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兄妹俩点头。
吃饱后,寒初蓝让怀真去找几个泥工匠来,商谈一下砌个猪栏的事,她则去后山上砍柴,把怀云留下来看家。
就算家里还有婆婆和两位老人家,寒初蓝还是不放心,她最放心的只有怀真兄妹,怀云不留下来,她都无法放心地去后山砍柴。
现在的夜家,正处于遭人嫉妒的风尖浪口上,那些村民背地里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防不胜防。
“姐姐,小心一点。”
怀云在院子里冲着走出院子的寒初蓝叮嘱着。
寒初蓝头也不回,只是拿着柴刀的手举了举,意思是让怀云不用担心。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到后山砍柴了,就连夜千泽都很少砍柴了,因为怀真能接班。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想起以前的事,寒初蓝就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嗷——”
才到山脚下,寒初蓝就听到了老虎的低吼声。
那是猛儿。
果然,猛儿从一棵大树身后走出来,他的嘴上叼着两只小野兔,在树身后还堆放着好几个受伤了的小野兔及山鸡。
“猛儿。”以前害怕这头老虎会吃了自己的寒初蓝,此刻看到猛儿,却陪感亲切,快步迎上前。猛儿似是也挺想念寒初蓝似的,虎口一松,两只小野兔就掉在地上了,它朝寒初蓝冲来。
“小心!”
蓦然一道白影如同闪电一般掠来,劲凌的掌风刮起,朝猛儿的头部击去。
“不要!”
寒初蓝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想护着猛儿,可她的动作远远不及那道白影快,白影的掌心已经要落到猛儿的头上去了,一掌下去,猛儿哪还有活命?
掌风倏地消失,寒初蓝都不敢看向猛儿,她以为猛儿必死无疑的。
“嗷——”
猛儿一声虎啸,寒初蓝惊喜,猛儿没死!
她一看,却看到猛儿发怒地扑向了白影,白影的掌仅是贴到猛儿的头上,在最紧要关头时听得寒初蓝的一声惊叫,猛收了内力,猛儿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猛儿却被激怒了,想撕了这道白影。
白影身子一飘,连带地把寒初蓝也捞着和他一起飘上了大树上,老虎不会爬树,猛儿看到白影掳走了寒初蓝,气得扑到树底下,拼命地扒抓着树身,不停地仰头虎啸。
“元缺,你混蛋,你差点就打死了它!”白影是谁,寒初蓝连看都不用看,都知道是元缺。她认识的异性,只有这个自命风流倜傥的国舅爷才喜欢白衣,整天都是白色的,可他再怎么喜欢白色,都掩不住他那颗心是黑的!
元缺站在树桠上,还把她勒搂在自己的身侧,听得她的指责,他扭头垂眸,身边的小人儿那双明亮的大眼正载满了愤怒,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在树上,他敢说她会扑倒他,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她有这个胆!“它,不是想吃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想吃我?”寒初蓝生气地扳着勒住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除了夜千泽,她不喜欢其他男人搂她。元缺的力道太大,她根本就扳不开,气得她抡起拳头就往元缺的胸膛捶去,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每次看到他,她都想揍他!
这个笑面虎!
平时对她像是很好,她受伤,他救她,还给她药,可是今天却凑了一脚,联合他人欺负她!
她就知道,她是个笑里藏刀的混蛋!
用笑面虎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元缺受不了她的撒泼,伸手就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动弹不得。“为什么不让我打死它?老虎肉能卖钱,老虎皮更值钱。”
“你封了我的穴位!”寒初蓝气恨地叫着。
元缺笑。
一看到他笑,寒初蓝就想抽他。
斯文的脸凑过来,灼热的气息在寒初蓝的脸上来回地吹着,寒初蓝就算动弹不得,也觉得全身鸡皮疙瘩。夜千泽要是这样做,她就会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小野猫,我不封了你的穴位,放任你打我吗?”
“你放开我!”
寒初蓝气得牙痒痒的。
元缺还是笑,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树底下心急着想上树,但又不会爬树的猛儿,看出这头老虎只对他有敌意,对寒初蓝是没有敌意的。再看看寒初蓝,他笑道:“你真要我放手?我一放手,你就会掉下去哦,别忘了我们此刻还在树上。”
“我宁愿摔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元缺的黑眸飞快地闪了闪,随即又笑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呀真是不识好歹,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和我在一起呢。”音落,他手一松,被他勒搂着的寒初蓝便从树上栽掉下地面上去。
“嗯。”
寒初蓝穴位被封,动弹不得,从树上摔下来,摔痛了,也只能闷哼一声。
还好,她掉下来的地方距离地面不算太高,摔下来时,仅是痛了痛,并没有真正受伤。但元缺那么可恶,足可以把寒初蓝气成内伤。
“嗷——”
猛儿赶紧叼咬着寒初蓝的衣裳,就想把寒初蓝拖走,元缺又是从树上刺下来,出掌拍向猛儿。
“它要是死在你手里,我一定会替它报仇!”
寒初蓝愤恨地嚷着。
元缺的掌再次收住。
猛儿已经把寒初蓝拖到了一边去,与元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形成了人与虎的对峙。
“寒初蓝,它,是你养的?村子里无人敢到这座山来砍柴,只有你们家的人才敢来,因为这头畜生是你养的?”元缺摸出他的扇子,一甩,展开了扇子,又潇洒地摇起了扇子来。
山风都可以说是刺骨了,这个家伙还要这么作!
“你才畜生!我养的,怎么着?”
寒初蓝没好气地应着。
“真是你养的?”元缺有点不相信,“你也真够狠的,养头老虎在这里,就能独占一座山。”
“谢谢夸奖,不行吗?”
元缺砸砸嘴,笑了笑,“亏你想得出来,怪不得杨庭轩欣赏你,你和他是同一类人,奸商!”
“我奸着你了?商着你了?与你何干?”
元缺微愣,寒初蓝一句“我奸着你了?”让他的耳垂悄悄地红了红,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瞟了瞟那些被咬伤的野兔及山鸡,元缺记起夜家养着的那些小动物,一脸的恍然,原来都是利用老虎当猎人。
“姓元的,快点解开我的穴位!”会武功就了不起了?动不动就封人的穴位,等夜千泽回来,她也要学武功,也要学点穴手法,然后见元缺一次,就点一次他的穴位,让他也尝尝动弹不得,任人宰割的滋味。
元缺笑了笑,收起扇子,随即身影一闪,紧接着听到猛儿发出一声虎啸,寒初蓝重新落入元缺的手里,猛儿不怕死地扑过来。
“猛儿,别……”
寒初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耳边有热气,鼻子里闻着元缺身上那股独特的药味,元缺似笑非笑的话飘进她的耳里,“寒初蓝,你是不是担心我被老虎吃掉?”
猛儿听得寒初蓝的话,在元缺面前三步远停下来,但依旧对元缺虎视眈眈的,只要元缺敢伤害寒初蓝,它就算拼了这条虎命,也要救下寒初蓝。
“我担心个毛!我是担心我家猛儿会被你拍死!你少自以为是了,你死了,你被老虎吃掉了,我会买几大串的鞭炮回来放,庆祝庆祝。”不要脸的混蛋!这种人也能当国舅,真是丢了当今太后的老脸!
“真无情!”
元缺嘻嘻地笑着,随意一拍,寒初蓝被封的穴位解开了,她马上就想离元缺远远的,元缺也不阻止她,现在夜千泽不在,哪怕夜千泽留了人在暗中保护她,那些人岂是他的对手?他想逗她,气她,轻而易举。
元缺以为寒初蓝重获自由后,会找他算帐,谁知道寒初蓝却是一把搂住猛儿的老虎头,猛儿温顺地窝在她的怀里,她紧张地检查着猛儿的虎身,嘴里还在念着:“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元缺后悔了,后悔没有宰了猛儿!
“嗷——”
猛儿低叫两声,意思是说它没事。
寒初蓝放下心来,拍拍猛儿的虎头,在猛儿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快走,他是坏人。你也别担心我,他是坏,还不至于杀了我。”
她要是知道元缺曾经对她动过杀机,或许她就不会对猛儿说这句话了。
猛儿最后还是走了。
猛儿一走,寒初蓝抄起自己的柴刀就去砍柴,对于那个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的元缺,理也不理。
元缺倒也安静下来,就飘坐在一棵树上,笑看着寒初蓝砍柴。
寒初蓝有点贪心,砍的柴多了点,捆好后,她一挑,觉得好重,她曾经受过伤的左肩甚至会随着挑柴的动作而隐隐发痛。
太阳,西移。
又是傍晚时分。
寒初蓝挑着柴走了十几步,就停了下来,坐在一捆柴上,喘着气。
那些被猛儿捉来的小动物,被她用藤条拴在一起,无形之中又给她的柴增加了重量。
“这便是贪心的后果。”
元缺取笑着。
寒初蓝不理他。
元缺飘来,在寒初蓝身边坐下,笑睨着她,很友好地问着:“要不要我帮你?”
“滚!”
元缺依旧笑,一点也不怒,继续说道:“只要你明天去金玉堂的时候,亲自下厨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我马上就帮你把柴挑回去。”
别开头,寒初蓝看都不想看他。
身边的那担柴忽然不见了。
元缺无奈的笑声传来:“遇着你,我总是没有好事。”
他已经替寒初蓝把那担柴挑起来了,正一步三摇地往山下走去。他故意一步三摇,以示自己挑得很吃力,寒初蓝却一眼看出来,他挑过柴,心里有点意外,他不是国舅爷吗?那般的尊贵,怎么可能挑过柴?夜千泽天天砍柴,挑柴的姿势都不及他的好。
听了他的话,寒初蓝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谁遇着谁都没有好事。”
既然有人肯免费帮她挑柴,这个好便宜,寒初蓝就占定了。像元缺这种人,她还后悔自己砍的柴不够大捆,无法压死元缺。
似是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元缺的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笑,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地下了山,远远可以看到座落在河畔边上的夜家了。
元缺忽然顿住了脚步,深沉的眸子眺望着夜家。
寒初蓝不知道他在望什么,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看到的一切都是缈茫的,她视力不及元缺的好,应该说元缺内力浑厚,看远方的景物看得比她清楚。再瞧瞧元缺的神情,莫测高深的,但嘴角依旧擒着一抹笑,那抹笑却为他更添几分的莫测,寒初蓝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到死都会笑着。
“怎么了?”
寒初蓝淡冷地问着。
元缺敛回视线,扭头看着寒初蓝,眼神依旧深深的,像两潭黑水,一眼望去,深如无底洞,怎么看,都看不到潭底,捉摸不了他的心思。
“如果……受了委屈,可以向我倾诉。”
元缺凝望着寒初蓝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来。
寒初蓝听得莫名其妙的。
她受什么委屈?是指中午那件事吗?向他倾诉?他也参与其中,成了让她受委屈的一份子呢,还向他倾诉?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子,信他?
知道她想错了,元缺也没有解释,只是放下了那一担柴,伸手就解开捆柴的绳子,寒初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每一捆柴都被他拿掉了一半,摆放在路旁,然后又重新捆好余下的一半柴,才看向寒初蓝,淡淡地说道:“你左肩上的伤,表面上是痊愈了,但干重活,还是会扯动旧伤,这担柴太重了,你别挑,分成两担,哪怕麻烦一点,也不会扯动你的旧伤。”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果你嫌麻烦……旧伤复发,死了,我可不管。”说着,他像来时那般,一掠,便掠出了数丈之远,让寒初蓝惊叹他的身法之快,轻功之好,简直就不是人。
“谁要你管。来无影去无踪,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人。”
寒初蓝嘀咕着。
元缺已经消失在她的面前。
再看看被分成两担的柴,寒初蓝不想听元缺的,但又不得不听元缺的,谁叫自己贪心。挑起了被分掉一半的柴,感觉轻了大半,寒初蓝便拎着小动物往家里走去,想着一会儿再折回来再挑那一担被分出来的柴。
深秋的傍晚到来后,黑色的天网便会尾随而至,很快就会把整片大地吞噬。
寒初蓝挑着柴回到家的时候,黑色已经开始一步一步地吞噬着这片大地。还没有进院子,寒初蓝就发现了自家的不对劲,安静得不对劲。
每个人似乎都不在家,但门是开着的。
屋门口没有人。
但她总是感觉到屋门口有人,甚至是四周围都有人,每个人都用着凌厉而冰冷的眼神盯着她,这种被别人狠狠地盯着的感觉过于强烈,强烈到让寒初蓝无法忽视。可是她环视四周,一切如常,根本就看不到有人。
推开了竹篱笆门,寒初蓝挑着柴进院子,把柴放在院子里后,便想往屋里走去。
紧张,冰冷的盯视加剧,再度让寒初蓝怀疑自己被无数人监视着。
她再一次环视四周,因为不放心,她还到婆婆的小房子里去看过,没看到婆婆在房里,又去鸡棚和兔棚看过,鸡和兔都挤在兔棚里,鸡棚好像被重新搭建过一般,显得牢固了很多,十一头猪被关在里面,或许是饿了,不停地拱来拱去的,想出来。
在鸡棚门前,还有着一桶猪食,有个木制的长方形木槽摆放在一边,寒初蓝愣了愣,不记得自己造有木槽,这个木槽分明就是用来喂猪的。是谁造的?怀云?还是怀真?
这对兄妹俩真的是越来越能干了。
寒初蓝把木槽放进棚子里,然后滔起猪食,就是一些红薯叶以及青菜,被剁得小小的,煮熟了,再添了些糠,便成了猪食。
猪饿极了,有什么就吃什么。
猪食还有温度。
寒初蓝倏地扭身就往屋里冲去。
一进屋,冰冷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冷的声音传来:“别动!”
“别伤她,她便是蓝儿。”
李氏的声音带着几分的惊惶传来。
接着她又听到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王爷,她是世子爷的妻子寒初蓝。”
那是无尘的声音。
夜千泽走后,无尘留下了小五和小七,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往帝都赶回去,希望能在半路上遇上夜沐,告诉夜沐,夜千泽并不在家中,免得夜沐白跑一趟。
此刻听着无尘的话,便知道他是遇着了夜沐,但未能阻止夜沐到来。
“进去!”
架在寒初蓝脖子上的冷剑并没有移开,冰冷的声音命令着寒初蓝入内。寒初蓝顺从地往里走了走,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惧怕地缩在一旁,一个神情冰冷的男人防备地看守着爷爷奶奶,阿牛和狗仔不在,估计是回平阳村了。
怀云和李氏跪着,跪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脚下,那个中年男人站在厅里的正中央,并没有坐下,大概是觉得夜家的凳子过于简陋吧。那个男人很高大,五官端正,留着胡子,眼神精湛难测,一股威严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浓烈的压迫气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他一身便服,但衣料极好,头上的黑发也是用玉冠束着,不过他的玉冠和元缺的不一样,他的玉冠像电视里那些王爷戴的一样,比起元缺的要贵重很多,应该说是身份要高贵很多吧。
在那个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两名神情冰冷的高大男子,正用冰冷而充满防备的眼神盯着寒初蓝。
无尘则站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在无尘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脸色很白,年纪大概三四十岁,却是脸上无须的男人。
中年男人看向了寒初蓝,两道挑惕的眼神射来,寒初蓝顿觉得浑身不舒服。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不算冷,也不算嫌弃,但寒初蓝总感到他的不满,以及怜惜,可是怜惜不是冲着她而来。
一个眼神,架在寒初蓝脖子上的冷剑就消失了。
“娘。”寒初蓝在没有生命危险后,赶紧扑到李氏的身边,伸手就要扶起李氏,对于满屋子都用着森冷眼神盯着她的人,似是看不到。
“蓝儿。”
李氏非但没有被她扶起来,反而在她上前来扶自己的时候,伸手就扯着她,惶恐不安地说道:“蓝儿,快跪下。”
寒初蓝没有跪,她挺着腰肢站着,抬眸,冷冷地与中年男人对视,中年男人跟前的那个无须男人尖着嗓子喝斥着:“大胆!”
“你们才大胆,强闯民宅,目无王法!”
寒初蓝冷哼一声,那个无须男子又是一声尖喝,寒初蓝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说话却比女人还尖,真是个娘娘腔,眼里就流露出了鄙夷,气得那个无须男子真想踢她跪下,不过中年男人淡淡地阻止了无须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问寒初蓝,寒初蓝又反问着中年男人。
“寒姑娘,快跪下吧,王爷来了,王爷是世子爷的亲爹。”无尘小声地提醒着寒初蓝。
王爷?
她刚进来的时候,是听到有人叫王爷。
无尘刚才也说过了,她是世子爷的妻子。
那么……
寒初蓝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王爷?是夜千泽的亲爹?那么,也是她的公公!
公公竟然来了!
“你真是千泽的爹?”寒初蓝不敢相信地问着,虽然眼前这位中年大叔,长得也很帅,可是和自家相公相比,还是不及自家相公帅气,再者,夜千泽和眼前这个中年大叔一点都不像。
既然是父子,总有一些地方相像的吧?
“放肆,敢如此的质疑王爷的身份!”无须男子又尖喝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再喝斥着,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很尖,很难听,女人有这种声音都觉得难听了,你还是个男人。”
寒初蓝淡冷地刺了无须男子一句。
“蓝儿,不得放肆!”李氏吓得脸色都白了,这个无须男子可是王爷身边的近侍李公公。
“你!”
李公公被寒初蓝刺得气得直吹胡子,可惜他没有胡子,只能干瞪眼。
夜沐在场,他又不敢过于放肆,心里却替自己的世子爷委屈,屈居于这间简陋的茅草屋就算了,竟然还要屈娶一个不知礼仪的乡下农女为妻。
夜沐倒是觉得寒初蓝很冷静,也很大胆,知道他的身份后,没有被吓到,倒是带着几分的质疑,防备之心很重。
再看她那双大眼,总是骨碌碌地打转,宛转之间,狡黠精明闪烁其中,可见这个小丫头比一般的农家女要聪明。
在来的路上,无尘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夜沐,夜沐对于寒初蓝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也有了几分的好奇,此刻相见,他信了无尘的话,这丫头,胆大!
“寒姑娘怀疑本王的身份?”夜沐淡冷地开口,语气虽淡,却极具威严,不愧是久居高位,手握重权的最尊贵王爷。
而他一开口,也否定了寒初蓝是夜千泽妻子的事实。
寒初蓝又把夜沐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跟着夜沐前来的人都很想挖掉她的眼睛,因为太放肆了,李氏都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而夜沐称呼寒初蓝为寒姑娘,也让李氏的心隐隐刺痛。
她就知道,寒初蓝的出身,是得不到摄政王府认可的,这门亲事,恐是会生变。
“长得不像!千泽阴柔邪美,要不是有着两道剑眉中和了一下阴柔,他就像个妖孽。而王爷却刚毅,阳气十足。若为父子,岂无半点相似之处?”
夜沐身边的人抽气,寒初蓝居然敢说他们的世子爷像妖孽……
夜沐并没有生气,只是眼神深幽,幽中有痛,“稚儿像极了紫儿,母子俩像一个模印印出来似的。”夜千泽其实有些地方像他的,只是不明显。
提到自己无缘相见的真正婆婆,寒初蓝抿起了唇。
“你叫什么名字?”
夜沐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寒初蓝恭顺地朝夜沐福了福身,这是行晚辈礼,她不会向夜沐下跪,她又不是下人。“媳妇寒初蓝见过爹爹。”
她的话一出口,无须男子又忍不住尖喝起来:“大胆,放肆!”
寒初蓝撇他一眼,“我和千泽是夫妻,王爷若真是千泽的爹爹,便是我寒初蓝的爹爹,我这样见礼,哪里大胆?哪里放肆?”
自称大胆,自称放肆呀!
被夜千泽宠着,不曾要求她自称妾身的寒初蓝,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放肆在何方!
夜沐微微地蹙了蹙眉,也觉得寒初蓝太大胆,太放肆。他刚刚叫寒初蓝为寒姑娘,就是摆明了他不会承认这门亲事的。他的稚儿是他的心肝宝贝,是摄政王府的世子,是大星王朝的皇室子弟,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哪怕稚儿喜欢寒初蓝,他最多允许夜千泽收寒初蓝入房为妾室,给寒初蓝一个妾室身份,也是高抬了。想他认可寒初蓝,接受寒初蓝为儿媳妇,也就是摄政王府的世子妃,他无法接受!
他欠稚儿太多,他一定要弥补最好的给稚儿!
以稚儿的身份,就算给稚儿娶一个公主,他都觉得有点委屈了。
再看寒初蓝,分明就是个黄花大闺女,如果真如李氏所说,稚儿真的喜欢寒初蓝,成亲快三个月了,怎么可能还不圆房?
夜沐觉得儿子不和寒初蓝圆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儿子根本就不爱寒初蓝。
李氏也说了,寒初蓝很能干,对她孝顺,对稚儿也很好,这个家有了寒初蓝后,日子一天一天地滋润起来,夜沐认为儿子对寒初蓝那么好,是因为寒初蓝的能干,是想让寒初蓝养这个家。
退一步说,就算儿子是真的喜欢寒初蓝,他不会拆散两个人,但儿子必须另娶世子妃,寒初蓝只能为通房类的妾室,如果寒初蓝肚子能争气,生个儿子,或许母凭子贵,可以升为庶妃。
庶妃其实还是小妾,不过比起通房类的妾室要好一点儿。
“蓝儿不必多礼。”夜沐厉了李公公一眼,又温和地对寒初蓝说道。
他没有再叫寒初蓝为寒姑娘,也受了寒初蓝这一礼,反正寒初蓝为妻为妾,都应该向他行礼。
“谢谢爹。”
寒初蓝站直了身子,心里却明白这个公公并没有接纳她。
在寒初蓝站直身子后,夜沐不再看她,而是唤起了李氏和怀云,然后让所有人,包括寒初蓝在内,都出去,独留下李氏,估计想从李氏嘴里知道当年发生大火时,李氏是如何救走夜千泽的吧。
出了屋子,李公公撇了寒初蓝一眼,冷哼而小声地说道:“没教养!”
寒初蓝也撇了他一眼,淡冷地应了一句:“至少比某些人尖着嗓子刺激着别人耳膜要来得有教养多了。”
“你!”
李公公被寒初蓝气得脸色铁青,在摄政王府里,连周妃都对他礼让三分,这个小小的农女,竟然敢对他无礼!
“寒姑娘。”无尘好心地提醒着:“李公公是王爷的近侍。”
寒初蓝又撇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挺胸,抬头,一脸的高傲。
“鸡打鸣。”
无尘:……
李公公黑脸。
寒初蓝讽刺他那个样子像是鸡要打鸣一样。
“寒姑娘。”无尘只觉得头皮发紧,这个小丫头,怎么就对李公公一点好感都没有?王爷明显就是不承认她是世子的妻,李公公是王爷的近侍,她不去讨好,反而杠上了。
“想让别人尊重自己,自己先要尊重别人!”
寒初蓝淡冷地丢下一句话,自顾自地走去鸡棚前,继续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