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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妃,先出去看看再说。”周嬷嬷跟着进来了,她比周妃要镇定得多了。
经她这样一说,周妃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带着周嬷嬷以及管家就出了屋,沿着铺满了鹅卵石的路,穿过道道门,走过长廊,穿过花园,往王府大门口走去。
李公公等人已经下了马,夜千泽以及寒初蓝还有李氏则坐在马车内,在回城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坐着马车,不让外人瞧见容颜。
郑队长他们也都下了马,此刻的摄政王府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饶是夜色来临了,还是惊动了不少人,引来了不少人在远处观望着。
周妃走了出来,李公公迎上台阶去,恭谨地行了一礼,说道:“奴才见过周妃。”
周妃一挥手,关切地问着:“世子呢?”
在问话的同时,周妃已经在周嬷嬷的扶持下顺着台阶往下走,管家和李公公连忙跟随着,李公公恭敬地答着:“回周妃的话,世子还在马车上。”
周妃吩咐着:“还不快请世子下车。”
在周妃的一声吩咐下,李公公应了一声,快步走回到马车前,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马车内的一家三口说道:“世子,世子妃,到了,请下车。”
说着,他一挥手,便有奴才们上前来打开了车门,在车前候着,要扶车内的人下车。
最先下车的人是李氏,她虽被夜千泽夫妻尊称为娘,但也抹不掉她的真正身份,她下车后,瞧见了周妃,从周妃的衣着,气质,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妇便是夜沐的继妃,她上前两步,不卑不亢地向周妃行了一礼。
周妃受了她一礼后,亲自扶起她,温婉地打量着李氏,李氏已经不再是张家村时的粗布裙衩打扮,着素雅的衣裳,虽不华丽,但也不粗俗,加之她风韵犹存,看上去似乎比周妃大不了多少。李氏在周妃打量她的时候,淡定地站着,并没有打量周妃,也不敢。
“奶嬷,请受本妃一谢。”周妃忽然向李氏福身道谢,李氏赶紧扶住她,淡淡地看着周妃,语气惶恐,眼里却看不到惶恐,“王妃别折熬奴婢了。”
“奶嬷,请叫本妃周妃。”周妃温声地纠正了李氏的称呼,让李氏的眼里闪过了一分的讶异,拒她所知夜沐依旧是仅有一妃,再无其他妾室,周妃又是太皇太后亲自指的婚,哪怕属于填房,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怎么不能称之为王妃?捕捉到李氏眼里的讶异,周妃也不解释,李氏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她真诚地向李氏道谢,“奶嬷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又于世子有抚养之恩,本妃理应向奶嬷道谢。”
这个时候夜千泽从车内钻出来。
周妃一见夜千泽便愣住了。
她想不到夜千泽与紫灵公主像一个印子印出来的,她出身在世族大家,在紫灵公主仙逝之前,自然也有机会见过那位绝美动人的他国公主,像紫灵公主那样的绝世大美人,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记,哪怕隔个十几二十几年。如今瞧着夜千泽,就如同看到了那位谦恭有礼的公子一般。
她定定地望着夜千泽,夜千泽却看都不看她,扭身温柔地对刚钻出来的一位少女说道:“蓝儿,小心点,来,我扶你下车。”
寒初蓝把手伸给他,搭着他的手跳下了马车。
她的跳,是不合规矩的,马上就招来了周嬷嬷一记不着痕迹的鄙夷。
寒初蓝似是有感应似的,本能地就看向了周嬷嬷,周嬷嬷也不怕她,淡冷地迎着她的视线。
“恭迎世子回府。”
管家率先跪下。
然后除了周妃,李氏以及寒初蓝之外,所有人都跪下了。
夜千泽握着寒初蓝的手,站在那里淡淡冷冷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人都在,独不见老父亲。
老爹还在宫里头吗?
天色越发的阴沉,寒风刮起,似是又要下雪了。
冬天,雪下得越大,来年的庄稼便越好。
夜千泽没有马上就叫起,拉着寒初蓝走到周妃的面前,周妃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此刻她才回过神来,真的是世子回来了!她夫君日思夜想的儿子总算回来了,有了这个儿子抚慰夫君的心灵,相信夫君的心情会好转,王府也能迎来春天的了。
“千泽见过周妃。”
“初蓝见过周妃。”
在夜千泽向周妃行晚辈礼的时候,寒初蓝也有样学样跟着向周妃行礼。
她觉得周妃很美,很温和,虽然还没有相处过,任她的直觉,她敢说这位继室婆婆是个善良的女子。因为那眼神那般的澄澈,毫无王府大宅里那些女子的狡猾及深不可测。这样的人,一颗心是红的,很难染黑。
这样很难得!
或许也与摄政王府除了周妃之外再无其他侧室有关。
“昊儿不必多礼。”周妃连忙让夜千泽起来,叫的是夜千泽真正的名字,夜君昊。她又像扶李氏那般亲自把寒初蓝扶了起来,在两个人都起来后,夜千泽大手一挥,沉沉地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众人才敢起身。
“你叫初蓝?”周妃细细地打量着寒初蓝,寒初蓝胆子大,又对古代的规矩不感冒,李氏怎么教她,她都学不来,夜千泽宠她,后也不逼着她学,此刻她不知道自己不该直直地盯着周妃看的。在周妃打量她,她也打量着周妃,那双大眼与周妃对视着,眼里的惊艳展露无遗,让周妃觉得这个农家媳妇很率直,对她有什么看法,都能从那双大眼里看出来。
“我姓寒,名初蓝。”
寒初蓝老实地答着,又说了一句:“周妃很年轻,也很漂亮,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周嬷嬷马上就想指责寒初蓝没规没矩,哪有儿媳妇这样对婆婆说话的?周妃似是摸透了嬷嬷的心思,在周嬷嬷意欲开口的时候,她温温地叫了一声“嬷嬷。”,周嬷嬷只得无奈地站在原地了。
周妃笑着,寒初蓝说话是没规没矩的,但她的话让人听着很开心。她其实也真的年轻,虽生养了两个儿子,也不过二十几岁。在寒初蓝的意识里,二十几岁的人都是非常年轻的。“初蓝,多大了?”
“过了明天便十七了。”
周妃又笑了笑,她是十七岁嫁给夜沐的,婚后三年都不曾圆房,后被太皇太后逼迫,夜沐才在酒后愤而与她洞房……敛回飘远的思绪,周妃暂时不去想自己的事情。她如今也才二十五岁,的确比寒初蓝大不了几岁。
婆媳俩在拉近乎,夜千泽并没有阻止。
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老爹的继妃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今天一见,只需一眼,他便能确定这位继母与他母亲一样,都是温顺女子,可惜相同性格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他的生母到死都得不到皇祖母的喜欢,而这位继母,暗卫给他的消息是,皇祖母很喜欢这位继母。
夜千泽深深地看了摄政王府大门口一眼,除了把那块匾换成了“摄政王府”之外,与他记忆中一点都没有改变。离别了十二年的家,如今归来,他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有的却是伤感。这里,曾经是他幸福的家,可是如今归来,从里面迎出来的人,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但不是他的娘亲。
他娘亲用心经营了八九年的家,成果都让周妃享受了。
拉过在和周妃没大没小又不失礼貌的寒初蓝,他淡淡地对周妃说道:“周妃,天色已黑,风也大,要下雪了,进府去吧。”说着,也不等周妃回话,他拉着寒初蓝就迈上了台阶。
周妃一震。
他要拉着寒初蓝从王府的正门进去,与太皇太后吩咐下来的就相冲了呀。
周嬷嬷轻轻地扯了周妃一下,示意周妃赶紧阻拦夜千泽把寒初蓝从正门口带进王府去。
“昊儿。”
周妃在情急之下叫了一声。
已经迈上了好几级台阶的夜千泽与寒初蓝顿住了脚步,两个人转过身来,夜千泽淡淡冷冷地望着周妃,那双狭长又漂亮的凤眸对上周妃情急的眼神,让周妃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这位世子对她的态度还不算很差,但他眼里的疏离冷淡,她还是能看得到的。他对她,根本就不认可,一切只不过是依礼而行。
再看向寒初蓝。
周妃不想否认自己对寒初蓝一见就喜欢,哪怕寒初蓝是贫农出身,但寒初蓝就是让她一见了就喜欢,真要依着太皇太后的吩咐去当那个坏人吗?扼杀寒初蓝对她的好感?不需要过问,仅需要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也看出来了,夜千泽对寒初蓝的感情就像她对夜沐的感情一般。
她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苦命人,最是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如果她真的依着太皇太后所吩咐的去做,夜千泽马上就会憎恶着她,连那疏离冷淡都不会再给她了。
周妃的心里天人交战着,周嬷嬷小声地提醒着:“周妃,还是按照太皇太后的吩咐去做吧。”就目前来看,她家主子得罪不起的是宫里的那位老太太。想想,元太后比自家主子身份要重得多了,在老太太面前都不敢造次。
“周妃,请问有事吗?”
夜千泽的凤眸还是淡淡冷冷地望着周妃,似是把周妃的心理活动都瞧透了似的,那眼神渐来渐冷,冷到让周妃都觉得寒气自脚底窜起来,直逼她的心头。
这样的眼神,她熟悉,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一接触就心颤,夜沐就老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周妃一笑,温和地说道:“没事,外面太冷了,快进去吧。”说着,她不顾周嬷嬷的暗示,扭身温和地郑队长等人说道:“谢谢大人把世子安全送回,天色已暗又寒,大人先回宫里向太皇太后复命,王府回府,本妃会告知王爷,王爷自会重谢诸位对世子一路的护送。”
郑队长恭敬地行了一礼,恭敬地答着:“周妃言重了,臣等本就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接世子回京,如今臣等完成了任务,臣等回宫复命去了。”说着众人向周妃行过礼后,就要离开。
“周妃。”
周嬷嬷心急地扯着自家主子,眼看着夜千泽就要把寒初蓝带进王府去了,她低声地劝着:“周妃,快阻止那丫头呀!太皇太后着乔姑姑亲自前来传令,就是不能让那丫头从正门进府,该让她从后门进去!”寒初蓝的身份,在太皇太后那里已经被定了下来。
妾!
“嬷嬷!”
周妃有点生气地低声喝斥着周嬷嬷,“不用再劝了,本妃不会那样做的,母后那里有本妃顶着,就算母后怪罪下来,本妃也不悔。嬷嬷,本妃先提醒你一句,初蓝既然是世子的结发之妻,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此刻李公公奉王爷之命把她与世子一起接回,便认了她这个儿媳妇,以后,不准再说‘那丫头’。”
周嬷嬷脸色微变,“周妃的意思是让奴婢等人叫她为‘世子妃’,太皇太后那里……”
周妃厉了周嬷嬷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用严厉的眼神看自己的贴身嬷嬷,也是她的奶娘,“本妃的话还没有听明白吗?”
周嬷嬷被她这样一厉,垂下头去,恭敬地应着:“奴婢遵命。”
“王爷回府!”
尖锐的叫声传来,两骑飞骑飞奔而来,不过是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王府面前,为首的夜沐像个孩子似的,一边飞身下马,一边大叫着:“稚儿,稚儿。”远处还有那些侍候着他的宫娥太监,提着灯笼迎着风雪,小跑着往这边跑回,那名临时取代李公公近侍位置的公公不停地叫夜沐慢点,小心点,可是夜沐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话。
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前屋檐下的夜千泽忽然僵住了脚步,拉着寒初蓝的手也紧了紧。
寒初蓝知道他对公公心里有怨,此刻会回来,不是冲着公公而回,而是为了调查清楚十二年前那场大火的真正起因,以及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他们父子俩的性命。
“千泽。”
寒初蓝轻轻地叫着,“你爹……你先不要和他闹,好吗?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爹,是你的至亲。”
夜千泽抿了抿唇,努力地压制着心里涌起来的那股怨愤,淡淡地应着:“我会有分寸的。”
“王爷。”
王府门前的台阶有十几阶左右,夜沐三步并作两脚,就冲上了台阶,所有人看到他都急急地行礼,他们才福下身去,夜沐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周妃迎过来,想说句话,他都像看不到她似的,越过她就朝背对着他的夜千泽跑去。父子俩的距离还有三步远时,夜沐止住了步伐,怔怔地望着夜千泽俊挺的背影。
寒初蓝先朝夜沐福了福身,礼貌地叫了一声:“爹。”
夜沐回过神来,慈爱地笑着:“蓝儿不必多礼了。”他的视线还是盯着夜千泽看。
寒初蓝识趣地退到一边去。
夜沐上前一步,轻轻地叫着夜千泽:“稚儿,是你吗?”
夜千泽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刺骨的寒风吹动他的衣袂。
黑色的苍穹慢慢地飘下了一片片雪白的雪花。
又下雪了。
“稚儿。”夜沐深情地叫着,那声音还带着颤抖,他又上前一步,与夜千泽仅有一步之距了,伸手,他就可以触摸到自己的爱儿,他的手也伸出了,却迟迟不敢落到夜千泽的肩膀上,更不敢动情地给爱儿一个拥抱。
十二年了!
父子俩十二年不见了!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稚儿还停留在八岁时的光景,稚嫩俊美,聪明可爱又懂事,紫儿把稚儿教育得很好。他一生的情,都倾给了紫儿母子。那场大火……带走了他的最爱,他的世界从那个时候起就没入了无边的黑暗,如果不是先帝驾崩,托孤于他,江山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查到稚儿有可能未死,就如同寒冷的天气里给他体内灌入了一道热气似的,瞬间就给他带来了希望。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与紫儿的爱情结晶总算找回来了。
还没有看到儿子的正面,仅是那俊挺的背影,他就知道,这是他的稚儿,绝对是他的稚儿。
那龙章凤姿,天下间也只有他的稚儿才会有的,因为稚儿是最尊贵的两国皇孙!
“稚儿。”
夜沐又叫了一声,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都站在儿子身后了,呼吸重一点,气息已经可以吹到儿子的背上,可是儿子还是背对着他,那俊挺的背影那般的笔直,那般的冷漠,没有与他同等的激动。
无尘告诉过他,稚儿怨恨他再娶……
想到这里,夜沐顿觉心如刀剜。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肩上,他也无心去拍开,雪下得大,不过是转眼间,他就成了一个头顶“白发”的老人。
“蓝儿。”
夜千泽忽然叫着寒初蓝。
寒初蓝看看夜沐,才走回到他的身边,他一把就拉起了寒初蓝的手,拉着寒初蓝就走。
“稚儿!”
夜沐心痛地低叫着。
他那心痛的叫声听在周妃的耳里,她心疼至极,一边解下自己披着出来的披风,一边走到夜沐的身边,把自己的披风就要往夜沐的肩上披去,嘴里心疼地说道:“王爷,下雪了,冷着呢。”
夜沐还是怔怔地看着夜千泽的背影,儿子连回过头都没有,拉着寒初蓝就往里走,儿子的人是被他接回来了,但儿子的心还没有回来。
“千泽。”寒初蓝扯住夜千泽,她没想到自家男人对公公的怨恨那般的深。公公一边串的叫声,都未能让他转一个身。他心里明明就在担心着公公,记挂着公公,可是父子俩真正相见时,他却能硬着心肠对父亲不理不睬的。
“千泽,爹在叫你呢。这天又黑,风雪又大,爹累了一天,站久了,会着凉的。”寒初蓝不肯再走,夜千泽只得停下来。寒初蓝转动了他的面前去,小声地劝着:“千泽,你不要这样子好吗?你和爹都十二年不见了,难道死里逃生再见亲人,就是冷冷漠漠的吗?”
李氏也急急地追过来,劝着夜千泽:“泽儿,快回头看看王爷吧,不管怎样,王爷都是你父王呀。”
“稚儿。”
夜沐轻轻地走过来,明明才中年,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二十岁似的,脸上全是懊悔,是心疼,“稚儿,你怨父王,怨父王,对,你该怨父王,父王竟然让你吃了十二年的苦,是父王对不起你呀。”
寒初蓝此刻才知道夜千泽不是叫爹的,而是叫父王。
夜千泽的视线往里望,望向了流云院的方向,到处都是悬挂着的灯笼,虽不能把整个王府照得如白昼,以他的内力,他还是能辩认出哪座院落是流云院以及长风苑,沉痛的心又像刀割了一般似的。以往每次他与父王离府外出,回来时,母妃都会从流云院迎出来,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他可以放肆地跑向母妃,母妃也会抢在父王出手之前先把他抱起来,给他一记充满了关爱的亲吻,虽说每次他呆在母妃的怀里还不足一分钟,就被霸道的父王拎开,往奴才面前扔去,他依旧开心,觉得自己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在霸道的父王面前抢得一分钟的母妃。
那样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之景,此番定神,父王还是那个父王,院子还是那座院子,但母妃不再是那个母妃了。
唇,再度紧紧地抿了起来。
寒初蓝知道他又想起了仙逝的婆婆,她心疼地伸手就搂住了夜千泽,她是长高了,但在夜千泽的面前,她还是显得娇小玲珑的,搂着夜千泽,自然无法像夜千泽搂着她那般,让他偎在她的怀里。但她这个动作却让夜千泽轻震,一股暖流注入了心田,缓缓地划过他的全身。
是,他的母妃再也无法给他温暖的拥抱了,但他还有蓝儿。
蓝儿可以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像冬日的太阳一般,温暖着他的心。
夜千泽伸手也把寒初蓝搂紧。
夫妻俩的默默交流看在他人的眼里,却是不守礼教!
除了夜沐沉浸在愧疚之中,李氏习惯了,其他人,包括周妃,都错愕地望着寒初蓝,就算是夫妻,在大庭广众下,也不能搂搂抱抱。
农家女终是农家女,一点规矩都不懂。
周妃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是喜欢寒初蓝这个儿媳妇,可是寒初蓝此刻的表现又让她忧心忡忡,如果仅是普通的人家,寒初蓝怎样就怎样,可他们是皇室子弟呀,宫里的老太太又是个难缠的人,寒初蓝以后有得受了。
“不知羞耻!”
周嬷嬷在周妃身边低低地斥了一句。
倏地,人影一闪,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两声响亮的“啪啪!”以及周嬷嬷的尖叫声。
人影站定之后,大家才看到了刚刚一闪,出手连甩了周嬷嬷两记耳光的人是夜千泽。他站在周嬷嬷的面前,阴冷的凤眸瞅着周嬷嬷,那眼神足可以把周嬷嬷的心脏都吓出来,连一旁站着的周妃都吓得脸色发白。周嬷嬷是她的奶娘,又是她贴身的嬷嬷之一,在府里那么多的下人之中,算得上是有地位的,平时连夜沐都不曾动过周嬷嬷,夜千泽不过刚回来,还未曾进府,就出手教训了周嬷嬷。
打狗还要看主人,周妃的脸便是因为周嬷嬷是自己的奶娘,却遭到刚回来的继子暴打而变得惨白的。
“再说一句!”夜千泽阴寒地挤出话来。
周嬷嬷马上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遭到世子掌嘴了,扑嗵一声,就跪在冷硬的地砖上,不停地叩头,惶恐地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妃,你身边这个奴才的舌头太长了!”夜千泽还在沉怒之中。
周嬷嬷刚才和周妃偷偷说的话,他都听在耳里了,想他内力那般的浑厚,就算周嬷嬷说得再小声,又岂能逃过他的耳朵。周妃的话让他终是忍着没有发作,他也知道自己的皇祖母不会轻易让他顺心的。此刻周嬷嬷胆大地在他背后指责他的蓝儿,他的怒火倏地就爆发了。
“我家蓝儿不知羞耻?”夜千泽冷笑着:“那是我宠的,怎么着?要不要说我也不知羞耻?”
“奴婢该死!奴婢掌嘴!”周嬷嬷抬手就掌着自己的嘴。
周妃想说什么,在看到夜千泽那阴寒的俊脸,以及自己夫君投来的冷漠眼神时,她终是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心疼地看着周嬷嬷自我掌嘴。
这一出,又把王府所有人,还有郑队长那些人都震到了。
在他们的眼里,夜千泽夫妻那般相拥,就是不知羞耻,哪怕是夫妻,也该避避嫌,要搂要抱回到房里去。可是夜千泽却因为周嬷嬷的一句指责而雷霆大怒,维护着他那个农家妻,不能不说这个世子真的……再想到夜千泽在乡下生活了十二年,众人又投了一记同情的眼神给周嬷嬷。
自由自在惯的人,哪里会在乎宫规礼教?
不管别人怎么看,夜千泽都不准别人那般指责寒初蓝。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寒初蓝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那个拥抱带着什么样的意义,他的太阳,谁敢射,他就先射了谁!
“千泽。”
寒初蓝扭身快步地折回来,走到他的身边,叫了一声之后,便先出手捉住了周嬷嬷自我掌嘴的双手,淡冷地说道:“嬷嬷,够了!”
仅是眨几下眼的功夫,周嬷嬷的脸上已经被她自己掴得红肿起来。
这些古代的下人,一点尊严都没有,不过是几句话,就自己狠命地掴自己的耳光。寒初蓝在心里越发的排斥着古代的礼教,思念着自己那个自由自在的时代。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她毕竟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古代,所谓的入风便要随俗,她却任性地不改作风……在心里再叹一口气,寒初蓝明白了自己随夫回京,就是自入囚笼,也不知道是礼教吃了她,还是她吃了礼教?
有一点,寒初蓝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屈服的。
她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指责她,只要不连累他人,一切都可以冲着她来。
但此刻,因为她却害得周嬷嬷惶恐不安,怎么说周嬷嬷也是继室婆婆身边的人,自家相公冷不防就出手,置周妃的脸于何地?
周嬷嬷还要再掌嘴,因为夜千泽还没有说话。
寒初蓝扭头看了夜千泽一眼,夜千泽的脸色还是冷冷的,总算挤出话来:“世子妃说够了,就够了!”
周嬷嬷连忙向夜千泽叩头,又朝寒初蓝叩头,寒初蓝把她扶了起来,声音虽然还是淡淡冷冷的,听在大家的耳里,却是另一番的滋味,“嬷嬷,天气冷,你又上了年纪,别再动不动就跪在这种冷砖地面上,小心伤寒入侵,落下风湿病,就不好了。也不要那么笨,动不动就自己掌嘴。”
换成是她,她是绝对不会傻到自我掌嘴的!
寒初蓝又瞪了身边的冷神一眼,轻斥着:“刚才是我们不对,嬷嬷的话或许不动听,却能警醒我们。你怎么能出手就打人?威,不是靠暴力换来的!而要靠着德,无德之人,何来威?暴力换来的也不是威,而是惧!”
众人错愕地望着寒初蓝。
夜沐先是一怔,细细地品味了寒初蓝话里的深意后,两眼闪亮。这个女子,他仅是知道她能干,不曾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一番极具深意的话来。
夜千泽深深地望着寒初蓝,脸上的冰冷慢慢地融化,伸手又把她的手握住了,再望向周嬷嬷,淡冷地吩咐着:“去找点药敷敷吧。”
周嬷嬷惶惶,又受宠若惊,又要跪下谢恩,夜千泽淡冷地喝着:“不准跪,进去上你的药!”
周嬷嬷屈下的腿便僵住了。
李公公一使眼色,便有一名宫娥上前来,带着周嬷嬷走了。
“稚儿。”
夜沐又走下台阶来,还是走到夜千泽的身后,望着夜千泽的后背,他深深地叫着:“天气冷,夜来临,你和蓝儿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都累了,进去吧。”
夜千泽才暖和下来的脸又绷了起来,被他拉住的寒初蓝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掐了他的掌心一下,他抿紧了唇,半响,才转过身面对着夜沐。
夜沐狂喜,激动得眼都红了,用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夜千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