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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
我有些弄不清楚刘山的逻辑了,以至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刘山点了点头,掏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当时我气怒万分地跟叶红杉分手、跟你闹翻,其实只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尊严罢了,我对你们俩有气,但真的没有怨和恨,我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有实力!”
我刚想插嘴,刘山却伸手止住我,然后继续说:“向阳,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甚至可以说是嫉妒,念书的时候,你长得比我帅,学习成绩比我好,校里校外的人际关系也比我广,追学校里的那些小姑娘当然是无往而不利,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学生时代糟蹋的那些小姑娘,哪一个屁股后面不是一群一群的追求者,只是让你抢了先,别人不敢下手而已!”
“出了学校,步入社会,无论是进工厂还是下工地,或者是进飞虹鬼混,我一直是跟在你身后混的,从来没有站到你前面过,了解情况的还知道我跟你是兄弟,可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我是你的跟班小弟呢!”
“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叶红杉是选择你还是选择我?其实念书的时候,我就知道叶红杉可能对你有意思,只是那时候你身边的小姑娘太多,你没有注意到她罢了,我就跟在你后面捡了个便宜,本以为我跟她在一起之后,她会慢慢开始喜欢我的,可是……”
刘山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易拉罐酒瓶捏得咯咯作响:“如果……如果你说从学生时代开始,你就是跟在我身后混的,或者说在步入社会之后,我混得要远远比你好,叶红杉还会对你告白吗?她现在还会躺在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床上吗?”
“咔嚓!”
刘山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啤酒罐子被他骤然捏扁,啤酒漫了他一手,淡黄色的酒液和白色的泡沫混合着从他手上滴下,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狠狠地瞪着书包顶下那一片繁华的灯火……我知道,他是真恨上了。
“算了兄弟,为了这种女人不值当!”
我将刘山手中捏扁的啤酒罐子抢过来扔掉,然后又为他撕开了一瓶:“山子,或许我现在的安慰对于你听起来可能更像是一种讽刺,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有的人或许值得你羁绊一生,可有的人,真犯不着!”
“道理我都懂……可他妈叶红杉就是我愿意为她羁绊一生的那个人!”刘山陡然升高了语调望着我,半晌后才回头灌了一口啤酒,语调再次低缓了下来,:“向阳,也不怕你笑话,我们闹翻之后,我竟然还死不要脸地去找叶红杉复合过,只是她没有答应罢了,我一直拼命地干活,就是希望某一天能让她对我另眼相看,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他妈还是改变不了蝼蚁的命运!”
刘山一口将罐中的啤酒喝完,瞬间红了双眼:“兄弟,你知道吗?我拼死拼活地干一个月,也比不上她那个四十多岁男人的一顿应酬饭钱,我买不起她要的名牌包包,买不起她要的甲壳虫,更买不起她要的房子……可是这一切真他妈有那么重要吗?每当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压在她的身上,浑身抖着油腻腻的肥肉,撸着嘴亲她的时候,我真他妈觉得恶心!难道她就不觉得恶心吗?”
哭了!
刘山竟然哭了!
我也被刘山汹涌的情绪震撼到无以复加,我不知道叶红杉竟然在刘山的心目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也是直到此刻,我才真切地体会到当初刘山撞见叶红杉跟我告白时,心该是有多么的疼痛?
刘山的哭泣并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片刻之后他就擦干了眼泪,就像未曾流泪一般,或许他本来也就没有哭泣吧,因为他并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只是因为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而流出了眼泪而已。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叶红杉对你是如此的重要……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也应该过去了,我们不应该活在痛苦的过去,对不对?”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样来安慰我!”刘山转头望向我说,“如果是田小维这样跟我说,或许我还会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不会明白,可是你经历过……向阳,你跟兄弟说句心里话,你现在真的彻底放下米瑶了吗?当你得知到她交了个开宝马的男朋友,你就真的不心痛吗?”
我彻底愣住,万万没有想到刘山竟然会把这个话题引到我的身上,他的这个问题使我猝不及防,但一种清晰的疼痛感却从心脏处隐隐传来。
米瑶,这个深入我骨髓的名字!
这些年来,或许朋友们都以为我逃离了米瑶的羁绊,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能已经彻底忘了那段过去,即使忘不干净的,也已经被时间的灰尘深深地掩盖在了心底,谁也没办法发现和触碰,可是当拂去灰尘的那一刹那,那些记忆还是那么清晰,碰一碰还是会痛。
平时还好,她过她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只是在酒醉后会不经意地想想她,或者在某个特殊的日子会突然记起。
我一直刻意地与米瑶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刻意起初有些心疼,但后来也就慢慢成了习惯,很简单的例子,她的花店从开业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在什么位置,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一次,甚至连她花店所在的那条街也没有再去涉足,宁可绕着走,生怕一个猝不及防的碰面,会让自己更加不堪。
米瑶交那个宝马男朋友的消息是田小维告诉我的,我记得当初我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让田小维都觉得诧异,我一个人撑到了晚上,然后就再也撑不住了,最终还是打电话叫了田小维一起买醉,然后借着酒精的麻痹,时哭时笑地像个疯子似的把我和米瑶的点点滴滴讲给田小维听,即使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他一直就很清楚!
每个人都是哲学家,在身边的人经历痛苦的时候,我们总是能说得头头是道地去安慰他们,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可我们同时又是蠢货,当我们自己经历痛苦的时候,那些安慰别人的清晰逻辑和缜密思维就全都见鬼去了!
今夜明明就是刘山一个人的痛苦,这小子却愣把我也拽坑里了,这下倒好,两个人都变成了蠢货,连一个安慰的哲学家都没有,于是只能一罐一罐地把啤酒往喉咙里面倒,喝醉了就好了,至少暂时性地不会再去想那些破事儿!
很可惜,刘山今夜的啤酒没有带够,两个人喝完了都没顶事儿!
“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家洗洗睡,明儿早上还得上班呢!”刘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是你小子爽啊,回去就可以睡到自然醒,晚上去飞虹场子里晃荡一圈儿就可以了!”
“飞虹?”我也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山哥,你是太久没在江湖混,不知道这江湖的风云变幻啊,飞虹已经被查封了,通哥也已经进去了,我特么现在真成无业游民了!”
刘山神色骤变,一阵唏嘘感慨:“道儿上的水可真深啊,我记得通哥的后台关系不是蛮硬的嘛,怎么会突然被查封?”
我瘪着嘴摊了摊手:“真实的原因我不清楚,不过现在外面流传的版本是,我因为靳薇而跟通哥闹翻,然后向警察揭了飞虹的黑底儿……你信么?”
“这就有意思了,你跟我好好说说!”
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刘山对我的事情如此不了解,因为在我和他闹翻之后,田小维基本上是偏向于我的,彼此的交集也越来越浅,即使有曾经共同的朋友碰上,也大都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他面前说我的事情。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的偶然相遇,恐怕我和他还得继续陌生下去呢。
……
几根烟的时间,我把从刘山离开飞虹之后到现在为止的事情,挑选重点简略地跟他说了说,惹得他又是一阵阵的唏嘘感慨,也难怪他对我感情问题的记忆还停留在米瑶的身上,我和靳薇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刘山看着我问。
“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混,肯定是不想再混下去了,还是找个正经的班儿上吧,只是不知道哪家公司愿意要我这个曾经很不正经的人啊!”
“去公司干嘛?来工地继续重操旧业啊!”刘山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向我提议,“现在我们那儿正缺人,成天忙得要死,而且老板何炬你也认识,当初还是你带着我在他手下干的呢,只要你一开口,他保准儿答应!”
刘山这话可算是点醒了我,我总是一味地去追求新的出路,却忘记了回头望望自己已经走过的路,比如我前段时间干业务员折了,那么我今后的目光就不会再往业务员的方向瞄……其实,回头路说不定也是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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