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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虽然带个关字,却是一座城。
城外没有山。
也没有河。
只有几百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夕阳西下。
把这座城衬的更是孤单。
好似天地一弃子,惨兮兮的立在无人问津之处。
事实上,阳关却是背靠大威北境,面抵西域三十六国的咽喉之地。
这里有最烈的酒,最狂的风,最厚的沙尘。
还有最风骚的老板娘。
赵让在长街上溜达了个来回,终于推开一家酒肆半掩的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厅里坐的满满当当,赵让环视了一圈,才看到柜台旁有张空余的小桌子。
还未坐稳,就听到一声娇嗔般的招呼:
“哎呀!又来客人了!”
老板娘扭动着腰肢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冲着赵让笑着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角处有一块小疤。
非但不丑,反而让她显得更俏!
不过这双眼虽然好看,但却通透的过分。
似是能隔着赵让身外披着的罩衣,就把他的身子看个精光。
“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赵让目不斜视的回道:
“吃东西。”
老板娘伸过脸来,双肩前耸,把胸前的沟壑衬托的更加深刻。
“那就是打尖了?”
“西域的烤羊肉、大盘鸡,大威北境的卷饼菜,南地沿海的干鲍鱼翅,咱家什么都有!”
老板娘的声音很是好听,就像一只猫在玩弄风铃。
虽然她说的赵让都不吃,但他也没有打断老板娘的话,而是极其享受的从头听到尾。
直到老板娘说完,赵让才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指头,说道:
“一碗素面。”
老板娘愣了愣,追问道:
“客官,您要什么?”
“一碗素面!”
赵让重复道。
老板娘立马敛起面容,挺直了腰,淡淡的回了句:
“知道了。”
说罢便转身朝后堂走去。
“我还没有说完!”
赵让冲着她的背影叫道。
老板娘有些不耐烦的扭过头:
“你还要什么?”
她不觉得点一碗素面的人能带来什么惊喜。
“我还要一壶‘西域春’。”
赵让话音一落。
热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去。
“卖完了!”
老板娘轻轻飘飘的说道。
身影闪进后堂里,又嘟哝了一句:
“点碗素面还想喝‘西域春’……这穷样估计连老娘的洗脚水都买不起!”。
话音传出,大厅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哄笑!
“西域春”乃是西域最负盛名的佳酿。
经阳关运到大威北境,即便卖到“百两银子一杯酒”的地步也往往有价无市,供不应求,是达官显贵们彰显特权与财力的的象征。
赵让心里十分清楚老板娘所说“卖完了”的真正含义,无非也是和大厅中的这群乌合之众一样,觉得自己付不起钱罢了。
其实,这些人的感觉都没错。
赵让的确没有钱买一整壶西域春喝。
不仅如此,他甚至连买一碗素面的钱都没有。
他的口袋里只有一个破洞。
好在老板娘没来查验他究竟能不能吃得起素面,兴许是觉得连一碗素面都吃不起的人,根本不敢走进这扇门里来,还大大方方的坐下。
对于这些嘲讽,赵让却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买得起了。索性掸了掸罩衣上的沙土,专心等着素面。
素面落桌,热气蒸腾。
赵让从桌上的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插进碗里,挑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就送入了口中。
如此一口一口,毫无停顿,颇有些行云流水之意。
站在柜台后的老板娘,看赵让吃的这么香,心想这穷鬼倒也坦荡!
不把旁人的讥讽当回事不说,还练出了能把一碗素面吃出鲍翅席的本事。
赵让刚吃了半碗,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风沙倒灌近来,像刀子似的割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接连涌进来十几个壮汉,簇拥着中间一名二十多岁,相貌堂堂,穿着华贵的年轻人。
这位富家公子哥嘴角挂着一抹邪笑,环视了一番大厅中的众人。
身旁之人立马心领神会踏步向前,抽出腰间的马刀,照晃了几下,大声说道:
“识相店的赶紧滚蛋!别搅扰了郑公子的好心情!”
胆小的人总是多数,看了眼那马刀森寒的刀锋,咽下最后一口东西,便悄摸贴着墙根从溜了出去。
这般场景让那为郑公子很是受用,但嘴里却说道:
“不必如此,大家坐在一起岂不是更热闹?”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大厅中那几个包括赵让在内,仍旧纹丝不动的。
老板娘见状,刚想上前劝阻,却被灌进来的风沙呛的剧烈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再睁开眼,抬起头时,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厚的血腥。
先前那几个死硬的汉子,已是一个不存。
大厅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几条胳膊。
现在就剩下赵让一人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郑公子侧头看了一眼,满是戏谑的说道:
“呵呵,把他拿筷子的胳膊砍了,给素面里加点荤腥!”
那名壮汉一脸狞笑的向赵让走来,在他身旁站定,高高举起手中的马刀。
刀光一闪。
壮汉只觉得虎口痛麻,嘴里泛起一丝腥甜。
那把被他握的很紧的西域马刀,突然就到了赵让的手里,刀锋已经割破他的咽喉。
郑公子眼神一凝,招了招手,身旁又蹿出二人,持刀从左右两边朝赵让攻来。
赵让弯腰捡起掉在那人掉在地上的马刀。
刀身狭长,极为轻薄,森寒之意震慑人心,真是把好刀!
不及多感慨,那两人刀锋已至。
三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劲的风浪!
赵让向左右各辟出数刀,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刀更凌厉,在他的身形的两侧,形成了一片密布的刀网。
只一瞬的功夫,这两人双肩处被齐刷刷的砍断,胳膊飞了出去,落在离身子半丈远的地方。
两人翻滚在地,痛苦的扭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不要乱!”
郑公子见身边之人各个脸上都浮现了惊惧之色,立马大吼道。
“他只有一个人!”
双拳难敌四手。
这话一出,的确有几分作用,起码让剩下的人不再那么恐惧。
赵让没有丝毫迟疑。
他稍微蹲低了些许,让整个身子重心下沉,身前闪过一道淡淡的刀光。
随即,整个身子骤然拔地而起,每一束刀芒都精准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胸膛上。
凄厉的惨叫顿时此起彼伏。
剩下的十几名壮汉,转眼间便倒下去大半。
其余的也都不敢再死命相护。
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赵让的目标好像不是他们,而是郑公子!
“你还想杀我不成?”
郑公子也发现了赵让似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得出言恫吓。
“我可是北境郑家嫡……”
话还没说完。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伴着阳光城内最后的落日余晖,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郑公子的大好头颅,掉落在一旁桌上的海碗里。
好巧不巧,那也是一碗素面。
赵让将马刀夹在臂弯处,反复抽拉了几次,用罩衣擦干净了刀身上的血迹。
至于那剩下的几个狗腿子,早在郑公子的脑袋还未落定时就已狼奔豸突的四散奔逃。
大厅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赵让和老板娘两个人。
他提着刀,朝柜台走去。
老板娘瑟缩在柜台后,见赵让靠近,眼神中的惊恐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赵让敲了敲柜台,白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老板娘觉得赵让对她似是没有杀心,慢慢平静了下来,颤声啜泣道:
“你可知他是谁?有什么仇怨为啥非要在我的店里动手?我一个弱女子……在阳关这种地方做点营生容易吗?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那我呢?我只能等死!”
老板娘越说越动情,到最后已是近乎于嘶吼。
赵让默不作声的听老板娘说完。
即便是嘶吼,她的声音也还是很好听。
尤其是满含着的泪滴的双眼,梨花带雨,任凭谁看了都想把她揽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直到老板娘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只剩下幽幽的哭声,赵让才缓缓开口说道:
“碗里那颗脑袋,足够买一碗素面和一壶‘西域春’了吧?”
老板娘听罢,啜泣声稍稍弱了几分,但还是一言不发,恍如没听懂似的。
“我就要一壶,多的银钱就算是我在你店里动手的赔礼了。怎么样,叶三娘!”
赵让最后三个字一出口,老板娘瞬间静默下来。
抹了把眼角处挂着的待出未流的泪滴,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将身子抵靠在柜台后的墙壁上,双眸死死地盯着赵让的面庞,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
赵让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她身旁的柜子看了一眼,他觉得这应该是存放“西域春”的地方。
老板娘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
“弟弟你有这本事和胆量,走遍天下也不怕没酒喝!”
赵让却摇摇头说道:
“最近总是在想喝的时候没有。”
老板娘听后接着说道:
“那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一辈子想喝酒的时候就有酒,你可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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