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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荷花巷?”
赵让指着墙上的贴牌问道。
张三扭头一瞧,又看了看巷子里,发现还真是,便惊喜的说道:
“爷,咱们误打误撞,还歪打正着了!”
知道这里是荷花巷,赵让并没有什么惊喜。
络腮胡虽然告诉他这个地方能找到线索,也只是可能。连他都不敢确定,赵让从出了泰和居之后就没有抱太大希望。
就算真有线索,仅凭一名小商贩的眼睛,赵让不觉得他能看到什么。而且青衫客中发生的事情,事关海迪耶。牵扯上这样的大人物,就算那商贩看的真切,想来也会闭口不言,生怕惹火上身。
抛开这些不提,光是这条巷的名字赵让也觉得十分古怪。
西域哪来的荷花?
既然没有,怎么会用荷花来命名一条巷子?
因此他站在巷子口,迟迟没有走进去。
来回踱了几步,赵让开口问道:
“张三,你知不知道这荷花巷的来历?”
张三脑筋一转,便猜出赵让是在疑惑这名字的由来。
“爷,刚才我不是告诉您,这里有许多大威前朝的太监吗?”
赵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些来的太监中,据说还有个总管,带来了许多西域没有的稀奇玩意儿,其中就有莲子。”
赵让恍然:
“这条巷子,就是当时用来种莲子的?”
张三应道:
“爷说得对。但现在早已不是了。现在这条巷子,是西北市集有名的破落户聚集地,但还是以当年那些太监的后人为主。”
赵让冷哼一声。
张三以为是对他不满,又赶忙补充道:
“不过这条巷子是最深的,据说最里面一直通到王宫的城墙下。”
“你走完过?”
张三缩着脖子摇摇头……后面这句话是他听旁人说的,具体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张三虽然就是个底层的市井百姓,日子过的紧巴巴,但还没有沦落到落魄的地步。对荷花巷这样的地方,能知道就不错了,更别说进去。
另外别看他对赵让殷勤,那是因为赵让兜里有银子,出手还大方!一个人要是穷,走路都会不自觉的贴着墙角。但凡宽裕点,那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来的自信就不一样!
同样都是男人,张三对赵让当然有崇拜之情,暗自比较一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然后就会更加殷切了。
“走吧,进去瞧瞧!”
荷花巷里的屋子十分低矮,赵让远远地就看到尽头处有宏伟的城墙,应该就是王宫的所在,张三那道听途说来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和城墙不同,这些屋子全都是用破旧木板和掺了芨草的黄泥土块垒起来的。很多地方还露着黑黢黢的空洞,像是乞丐身上穿着的打满补丁的衣服。
没走几步,赵让就闻到一股腻腻的味道,是一个卖摊饼的小档口。
店主从自家屋子的窗户里,搭出来一块木板,让本来就逼仄的巷路,又变窄了一半。
木板上放着刚刚摊好的葱花饼,此刻店主正光着膀子煎鸡蛋。
炉灶上放着的那口铁锅,都能再从里面掏出一口锅来了,论年岁,肯定比店主的年纪要大得多。锅里煎蛋的油,比他的脸还黑,因此煎出来的蛋也是黑色的,像从酱油缸里捞出来一样。
这样的煎蛋赵让看着,当然不会有任何食欲。可在荷花巷中,却是难得的美味。
店主用的油,都是从其他地方的小饭铺里收来的。鬼知道在煎蛋以前,这些油都经历过什么……
店主看到有人站在摊子前,以为来了生意,便探头出来准备招呼。当他看到赵让身上精美的衣服,以及仆从模样的张三以后,又立马缩了回去。
就这么片刻的耽误,他锅里的鸡蛋就已经糊了好几个。
店主将它们单独挑拣出来,盛放在盘子里,然后大声吆喝了一句。
顿时就要许多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抢夺盘子里黑乎乎的鸡蛋。
“爷,刚才他喊的是‘这盘子半价’。”
张三给赵让翻译道。
抢到的,一口就吞下,生怕下一秒就不是自己的了。没抢到的人,行尸走肉般,麻木地回到自己的破屋中,继续苟延残喘。
待人走散去后,赵让才得以继续前进。方才哄抢的人,把巷路彻底堵死,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在别处该是清爽的晨风,这里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臭味。赵让很确定在这些破屋中绝对是有死人的,不然很难生发出这样的臭味!
死人的尸臭,不洗澡的狐臭,还有各式各样小摊子的油臭,混合在一起,就让这里的气味变得无法形容。倘若赵让不是个武修,那一定会连胆汁都吐出来……
“爷,不问问那店家吗?”
张三也听到了络腮胡在泰和居中对赵让说的话。
荷花巷中有人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并且还是个商贩。可这条巷子里,粗略一算,商贩就有几十家甚至近百。
一个一个的问,且不论人家愿不愿意说,耽误的时间都不是赵让能承受的。他现在恨不得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用,让一天能长些,再长些……
“你觉得这样的饼子和鸡蛋,在青衫客附近的街市上,会有人买吗?”
张三闭上了嘴巴,一张脸鼓胀起来,呈出一片绛红。
身为本地人,还是向导,听了赵让的反问后,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建议极其愚蠢……
青衫客是什么档次的客栈?
青衫客又位于王城的什么位置?
住在青衫客中的人,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要么就是名动一方的豪杰。
周围更是王城中数一数二热闹繁华的地方。
刚才那摊子上卖的饼子和煎蛋,怕是还没走到那,就会被巡城的兵丁拦下来,连人带铺子一并丢得远远的,根本不会让他进来碍眼,所以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
“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他,荷花巷中都有做什么的商贩。”
赵让接着说道。
张三没能明白,却又不敢问,相等赵让自己再解释一遍。
“就是种类!他是摊饼子的,那还有做什么的?比如卖炒饭的,卖汤面的……”
“啊,爷我懂了!”
张三一拍脑门,就去找那店主问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三却又苦着脸回来,对赵让说道:
“爷……这店主好像是个聋子,我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赵让瞥了眼还在煎蛋的店主,对张三说道:
“你是直接问的?”
张三点点头。
“没说要买东西?”
张三还是点点头。
“你找生意人问话,不买东西也不使钱,人家能告诉你才怪了!”
张三脸又鼓胀起来。
他今天不知怎的了,脑子不停的打铁!
心里不由得一紧,生怕赵让把银子要回去,然后赶他滚蛋。
绷着劲儿,张三下决心一定要把荷花巷里的事情帮赵让办妥当。
张三自认是个交友广泛的人,可惜他在荷花巷中实在没有认识的人……。吃向导这碗饭,自然就得认识的多、知道得多。但在此之前,确实没有人要来荷花巷,最多是在西北市集中逛游一圈。
重新回到摊子前,张三将兜里仅剩下的五枚散钱拍在木板上。在赵让给他那枚一百两的银锭钱,这是他仅有的家底了。
按照店主的价格,一枚钱可以买两个煎蛋,四个饼子。五枚,那就是十个煎蛋!
店主看到五枚大钱时,眼睛都直了。他上回一次卖出去十个煎蛋,还是上回。隔了多久,他也不记不清了,反正是很久就对了!
油腻腻的手一把抓起五枚亮晶晶的大钱,同时十个煎蛋也已经用纸包好,递了出来。
张三接过鸡蛋时,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店主指了指自己得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他真的是个聋子!
张三试图写字给他看,但店主指着字,再度摆了摆手。
他不但是个聋子,还是个文盲!
如此一来,彻底断了交流的可能,张三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仿佛天都骤然阴沉了下来。
这边的挫败,却是给赵让带来了好运气。
有一个胆大的孩子,正在与他攀谈。
按理说太监是没法生育的,但实际上太监大多都有妻子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当初逃难到此的太监的后代,所以他的大威话说得很好。
“你是来找人的?”
赵让看到张三买了十个煎蛋,便对这孩子说道:
“我问,你答。知道就如实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一个问题,一个煎蛋,怎么样?”
孩子吸溜了下快要溢出来的口水,瞪圆了眼睛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赵让冲张三招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我可以先请你吃一个,你就知道我说的真不真了!”
“嗯……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孩子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一口一口的吃。吃完之后,还将指头都含在嘴里嗦了嗦。
他比先前那些哄抢的成年人还懂得享受的含义。对于煎蛋这样几乎吃不到的东西,他选择慢慢的吃完,让自己多享受一会儿。
“好了,你问吧!要是说谎,我就剖开肚子把煎蛋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