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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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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让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按照往日的经验,他醉酒有两个阶段。

    先是兴奋的频频举杯,慷慨激昂,然后胃里会翻江倒海,大吐一通,最后沉沉睡去。

    今日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一反常态。

    又喝了几杯后,赵让勉强追平了教主。但他的胃里却很平静,先前略微起来的恶心,此刻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困……

    无以复加的困……

    赵让从来没有这样想睡觉过。

    哪怕还坐在这里,手里端着酒杯,都能睡着。

    如果给他一张舒服的床,一个高度合适的枕头,他觉得自己能一口气睡三天三夜。

    瞌睡之际他忽然想到,要是第二场对赌,赌的是睡觉,那自己肯定能稳操胜券。

    又喝完一杯,酒入喉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赵让喝到麻木,只是机械的重复端杯、饮酒,这个动作。

    “赵公子海量!”

    “承让承让!”

    赵让说这话,却一点都没耽误喝酒。话音落下,又是一杯下肚。

    但这次张三却没有给他倒酒,反而将抱着的酒坛子重新放回了桌上。

    数了数,一共有三个空坛子,两人各自喝了一坛半!

    赵让喝酒最凶的时候,一坛子下肚也该醉了。今日已经发挥的极好,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倒酒啊!”

    面对赵让的催促,张三引着他看向教主的酒杯。

    此刻教主的酒杯倒扣在桌上,这是不喝了的意思。

    赵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嘟囔道:

    “怎么不喝了……”

    说完才想起自己是在和教主赌酒。

    这么说来,岂不是赢了?

    赵让精神陡然振奋,刚才的瞌睡一扫而空。

    “教主,看来第一局是我赢了!”

    教主点头说道:

    “在下酒量有限,比不得赵公子海量!”

    可赵让听着这话却有些别扭……再看教主的神色,更是毫无醉意。

    既然没醉,那他应该看得出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最多再喝半坛,要么一头栽倒睡去,要么积累的酒劲就会骤然爆发。

    但他却在距离胜利最近的时候,突然放弃。

    这种放弃还是在他尚有余力的情况下。

    赵让觉得极不符合常理。

    但教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赵让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干脆没有开口。

    不过第一局赢得这样容易,赵让心里也不由得打鼓。

    教主并非良善之辈,无缘无故的输给他,想来后两局一定设计成自己必赢!

    这和先前在荷花巷中玩藏钩时刚刚好反了过来。

    当时赵让先输了一次,随后又连赢两局。

    现在虽然他先赢了,但对于三局两胜的规矩而言,这才是刚刚开始。

    “赵公子,咱们继续?”

    教主客气地询问道。

    赵让咽了口唾沫,说道:

    “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

    不管后面两局赌什么,会赢还是会输,赵让都得吃点东西。

    赌局输了,他的朋友会死。

    但现在他若是不吃东西,估计立马就会死,却是也就没有赌局了。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赵让都得先保证自己活着,这样才能有机会赢得赌局,救下朋友的命。

    “哈哈,好!”

    “赵公子想吃什么?”

    这么饿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什么大菜。

    那些用料珍贵,做工精细,火候讲究的大菜,不是现在该吃的东西。

    身为大威北境人,纵然是世家子弟,赵让的胃还是很朴素。?

    这会儿他最想吃的,和所有北境人一样——一碗面!

    一碗面,若是再有些肉臊子和油泼辣子,就再好不过了。

    没有的话,汆烫几片青菜叶,放点醋拌一拌,也行。

    “赵公子只想吃一碗面?在下这里可是什么美味都有!”

    教主追问道。

    他觉得赵让无论如何都会点几个菜,不会只要一碗面。

    “教主的美味我是无福享用了,只要给我一碗面就行!”

    赵让肯定的说道。

    教主没再多说,挥了挥手,让张三前去安排。

    厨子一直没走。

    给他打下手的小孩死了,他也没走。

    这里人和人之间都极为冰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

    当一个人对死亡都能漠视的时候,说明他还真的有几分“通天”之气。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不就是最为极致的冷漠绝情吗?

    要是真为了“通天”变成这样,赵让情愿死了。

    世间之所以好玩,就在于每个人都心有所想,并且都想的不一样。有人火热,有人痴,形形色色人聚在一起,才让这个人间永远有趣。

    既然人间已经足够有趣了,还要去通那天干嘛?

    张三对着厨子比划了一番,厨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灶台下的火一直没有熄,他拉了一下风箱,立马就燃起来了。

    厨子从灶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好几个盆,里面装的有揉好的面团、辣椒粉,还有一小块牛肉,以及等等配菜。

    “教主这厨子,做饭真不一般!”

    “在下好吃,这厨子也是精心调教过的。南来北往的各地特色,都游刃有余。”

    “不知后两局,教主要比什么?”

    赵让话锋一转。

    教主笑道:

    “等赵公子吃饱吃好再说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言语间,张三把面端了过来。

    面是刀削的,配着肉臊和一勺油泼辣子,更倒了一小碟醋放在旁。

    赵让吃了一口面,觉得极为劲道,着实是他来西域之后吃到的最正宗的一碗面了!

    当即就把醋倒进碗中,又将油泼辣子搅拌均匀,然后几口面,一口汤,埋头吃了起来。

    没多久,碗里连汤带面就见了底。

    “赵公子再来一碗?”

    赵让摇摇头,说道:

    “吃不下了,已经吃饱了!”

    张三撤去碗筷,给赵让上来一杯清茶。

    茶香淡雅,茶汤清冽,刚好中和了那一碗面的酸辣。

    慢慢喝完这杯茶,赵让看向教主,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教主抬头看向前方,沉吟了片刻,说道: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不如赵公子提一个?”

    赵让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你说吧。反正第二局我就没想过自己能赢!”

    教主诧异的问道:

    “你不想救你朋友了?”

    赵让答道:

    “当然想!”

    “我只是知道自己后两局一定会输罢了。”

    教主突然皱起眉头,正色道:

    “听赵公子这话的意思是,在下要开始不公平了?”

    赵让利索的说道:

    “我不知道。”

    “你们三个人,武道修为在我之上,人数也在我之上,比什么我都没有优势,不如悉听尊便。”

    教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旁的阿曼尼和红绛都有些紧张。

    她们很少见到教主这般模样,每次他深深的锁起眉头时,神教都会迎来一次重大的变革。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除了阿曼尼和红绛外,张三和厨子也不敢大声喘气。

    “赵公子说得对。你以一己之力和我们对赌,无论赌什么,都是我们胜之不武。”

    教主说完,他紧缩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新的沉默。

    赵让等不及了,开口问道:

    “那教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教主恍若没听到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中,根本没有理会赵让。

    张三轻手轻脚的给赵让的茶杯中,又添了些热茶。

    “取纸笔来!”

    教主突然开口,张三身形一怔,待听清教主是要让他拿纸笔后,才恢复过来,连连应声。

    教主要纸笔,并不是为了写字,而是画画。

    赵让想不到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教主,竟然还有这般风雅的本事,也好奇起来。

    教主很随意的用酒杯当作镇纸,提笔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一个月亮。

    月光很美,但很冷。

    当月亮冒出这样的光彩时,一定是在冬天。

    冬天的月亮没有夏夜中那样受人注目,可却一样动人。

    特别是当它照在一位动人的姑娘身上,相互映衬之下,月光的清冷仿佛就不存在了。

    教主的画里,除了这个月亮,天地都是空的。

    月亮下没有山水,没有农庄小院,只有一个姑娘的背影。

    虽然没有脸,但在教主丹青妙笔的挥动下,赵让好似能看到这个姑娘的眼睛。

    她的眼睛闪烁出的光芒,温润而良善,比月光更加清丽。

    赵让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孩子。

    哪怕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身材也是极好的。

    从背后看去,没有一寸地方是多余的。整个身子的每个部位,全都长的恰到好处。

    可惜,这样完美的身材,是教主用笔画出来的,现实中或许就不存在。

    画中的女子穿着粗布衣服,样式和教主身上的有点相像。

    如果换成一袭长裙,肯定更衬她的腰身,看上去又是另一种美了。

    “教主为何不把她捏出来?”

    捏泥人是教主的拿手绝活。

    他放下笔,对赵让解释道:

    “捏出来的泥人太俗了,或者说我捏不出她出尘的气质。”

    画和泥人当然不一样。

    泥人具体,画缥缈。

    画中的人,当然比泥捏出来的更有风情。

    “既然你看过她的笑,为什么不画这位姑娘的正面?”

    “因为她的笑,我画不出。”

    赵让不禁有些奇怪。

    到底是什么样的笑,才会让教主如此意乱情迷?

    此刻他已经全然陷入了回忆,正在细细咀嚼曾经这道入目难忘的笑容。

    对于姑娘来说,笑要比一切胭脂和首饰都更能装点自身。

    特别是那些本就生的好看的姑娘,笑起来就更上一层楼。

    “赵公子。”

    “嗯?”

    教主终于从他的回忆中出来。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赵让指着画问道:

    “该不会是这位姑娘?”

    教主点点头。

    赵让立马说道:

    “找不到!”

    教主的眉头再度皱起,他对赵让这样快的放弃很不满意。

    “你还没有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赵让觉得教主是不是傻了……

    画了一个没脸的女人,就说要赵让给他找来,这怎么可能?

    天底下背影好看,身段标致的女人太多了。

    不说别处,就在单夜国王城大街上转一圈,就能找来一屋子这样的姑娘。

    “找人起码得知道长相,姓名,住处。这三个条件至少得满足一个,不然天下这么大,人这么多,大海捞针的……一辈子都找不到!”

    当赵让说到一辈子的时候,教主的手微微抖了抖。

    以他的武道修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除非是心神受到巨大震撼。

    难不成这个姑娘,竟然是教主念念不忘的相思之人?听说一辈子难再重逢后,就抑不住心中的悲怆,连带着手都抖了起来。

    “只要你能找到她,我就当你赌局全赢!你朋友的性命还有抹去通天丸影响的办法,我都会交给你。”

    本以为赵让是响鼓不用重锤敲,到头来急病还得猛药医,不用元明空几人的身家性命胁迫,赵让怕是不会答应。

    果不其然,教主这样一说,彻底堵死了赵让拒绝的余地。

    “这个人你最后一次见到是在哪。”

    再漂亮的姑娘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变的奇丑无比,丑到赵让看一眼就会想吐的地步!

    “大威北境。”

    北境很大,还有极为辽阔的无人区。单单一个北境,说了等于没说,还是等同于大海捞针。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找到她?”

    教主轻笑着说道:

    “因为我觉得她会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只要她喜欢,你甚至不用费力气找,她会主动跳出来找你。”

    赵让越听越迷糊……

    教主要找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刚才还一副情深义重,恋恋不忘的样子,这会儿又说她会喜欢上自己。

    难道教主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这样才够刺激,够满足?

    赵让不敢往深里想了,现在已经不是觉得恶心,而是可怕!

    “她喜欢有很多朋友,酒量还特别好的男人。她觉得这种男人才有真正的男子气概,只要她喜欢上你,就会什么都听你的,到时候你让她来找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都不用亲自送来。”

    “那她要是讨厌我呢?”

    赵让反问道。

    教主落寞的说道:

    “如果她讨厌你,就会故意躲着你,再也不让你找到她。她的耐性很好,气性也很长,很难原谅一个人,也很难忘记为什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