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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让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让他的脖子疼的厉害。
抻了抻胳膊,看到蜡烛也快烧没了。正好外面天光已亮,赵让“呼”的一口吹熄了即将燃尽的烛火。
昨晚一整夜他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看有关南地的资料。
小时候他曾和家里人去过一次,但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夏天时,南地那种湿热让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恨不得一天洗八次澡。不过现在已经入秋,想必那边的天气也会舒服很多。
除此之外,他还仔细察看了这几年赵家的账本,尤其是从南地采购的部分。
这些干巴巴的文字和数字,使得赵让对南地有了一个模糊的框架。更加具体的概念,就得日后慢慢累积填充了。
不过赵让最想看的,是关于龙帆会的相关。但他翻遍了书房里有关南地的卷宗,却是都没有发现关于龙帆会的记录。
这支由海盗摇身一变的商会,似乎十分低调。南地流传过来的大买卖,都看不到它的身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进入苏洛城,买下常春园,应该是它们第一次出手。
赵让在心里也多加了几分慎重。
有时候不是出手多就能成为老手。
反而更要在意这些极少出手的人。
出手的次数越少,说明他们准备的越是充分。只要出手,就几乎不会失手。
纵然这个世上不存在万无一失的事情,但的确可以通过谋划来不断降低失败的可能。
就像当年的猾狐。
李秀死后,他们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终究让大威一分为二。
像这样的大事,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赵让突然想起,南地分裂之后,猾狐里的骨干力量许多都渡过太上河,去了那边。北境朝廷惩戒的,无非是一些杂毛,甚至有很多根本都不属于猾狐的一员,只是帮他们做些誊抄摘录的工作。
如果龙帆会此次背上,背后有猾狐暗中出谋划策的,赵让觉得仅凭自己的头脑和本事,无疑是杯水车薪。
一个人可能斗得过一只狐狸,但永远斗不过一群。
猾狐的头脑谋划,加上龙帆会这群海盗的狠辣,二者合一之后,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少爷,您醒了吗?”
雨惜叩门的声音响起,把赵让的思绪拔了出来。
他刚想回答,突然想到自己一直在书房中不曾出去。雨惜是怎么知道自己睡着了?如果她不知道,为何问自己不是忙完了没有,而是醒了没有?
沉吟了片刻,赵让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
雨惜推开门,却并未进来,她站在门口对赵让说道:
“西门公子起来了,问您在哪,我说您昨晚一直在老爷的书房里忙活。”
赵让盯着雨惜的双眸看了一阵,问道:
“你吃早饭了吗?”
雨惜先是一怔,继而摇摇头。
“那刚好。你去叫上他,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饭!”
赵家每处院落中都有一间屋子用作餐厅。按赵让以往的习惯,他喜欢让人把饭菜端进屋子里吃。
书房外,雨惜已经领着西门大壮走了过来。
“昨晚睡的咋样?”
赵让问道。
西门大壮回道:
“很好啊!我发现这段时间在家被我奶奶逼着早睡早起,整个人精神都变好了!”
“早睡早起不喝酒,轻松活到九十九!”
赵让打趣的说道。
西门大壮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不行……那太无聊了!我也不想活到九十九。”
三人说笑着回到了赵让的屋子。
雨惜安排下人送来了早饭。
三样小菜,外加蒸煮的南瓜、玉米,还有豆浆牛奶,以及皮蛋粥。
“告诉厨下,再加几个小菜。这三盘还不够他一口吃的。”
西门大壮却反驳道:
“让哥,早饭垫垫就好了。中午不是还要吃席去?”
“咱们自己掏钱置办的酒席,吃少了岂不是亏了?早饭别吃那么多,给中午留点肚子的。”
赵让一口牛奶刚喝进嘴里,听到西门大壮这话,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真是活该你家有钱!”
待劲儿过去,赵让指着西门大壮恶狠狠的说道。
“咋啦,啥意思啊让哥!”
赵让锤了捶胸口,说道:
“啥席面你西门大壮没吃过?还用得着这样抠抠搜搜的?你别给我整这没出息的……雨惜,去,加菜!让厨子弄点肉包子来。我今天不看着你吃十八个肉包子,这顿早饭就不算完!”
令赵让没想到的是,西门大壮真的吃下了十八个肉包子!外加两碗皮蛋粥,两碗牛奶,一碗豆浆。三盘小菜也吃的干干净净,一根菜丝都没有剩下。
“雨惜,你吃饱了吗?”
赵让都觉得自己抢不过西门大壮,更不用说雨惜了,她才喝了一小碗皮蛋粥。
“少爷,我吃饱了。”
雨惜很久没和西门大壮一起吃过饭,骤然看到他这么能吃,还有些害怕……
“让哥,我也吃饱了!”
赵让苦笑着说道:
“你也该吃饱了……再吃不饱,你就回家吃去。我赵家养不起你这张嘴和肚皮。”
雨惜叫人来收拾了桌子,她自己则去准备了些别的东西。
知道赵让和西门大壮一会儿肯定要出门,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得带上雨伞,有备无患。
算时间,这会儿洛月楼刚刚开门,从赵家过去,时间刚刚好。
其实赵让和西门大壮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以他俩和洛月楼的关系,只要让下人去传个话,掌柜的就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但昨天因为卖烧腊的老广,他们俩没进去洛月楼,就想着今天早点去,路上刚好当消食了,然后在雅间里边喝茶边等。
洛月楼的门尚且半掩着,里面的伙计刚刚打扫完,正在把大厅中昨晚架在桌板上的椅子一张张取下来摆好。
赵让推门进去,一众伙计呆呆的看着他,说道:
“客官,您来早了,还有两个时辰才能招待您!”
起早干杂活儿的伙计都是新面孔,不认识赵让和西门大壮。
“我知道,你们掌柜的来了没?”
伙计点点头。
掌柜的正在后厨交代今天的事项。
每天开灶前,他都要去后厨提点一番。这个规矩自大洛月楼创立起就有了。
做一件事久了,容易疲。掌柜的手里拽着众人精气神的线头,每天拉一拉,让大家铆足了精神,做的菜才好吃,才能对得起洛月楼这块金字招牌。
“客官您贵姓?”
掌柜的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遇上一般的主顾,伙计直接就挡住了,根本不会代为通禀。
“我叫赵让!”
伙计一听就朝后堂跑去,其余几人连忙招呼赵让落座,烧水泡茶,一气呵成。
“赵公子,西门公子!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后堂还未开灶火呢!”
掌柜的笑呵呵走出来,拱手说道。
“掌柜的,我要订一桌席面!”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今天要来一笔大进项,脸上的笑堆起的褶子又多了几层,说道:
“您说!多少人,几道菜,我给你配。完了您再看看菜单,有没有需要单点的?”
洛月楼的菜单,掌柜的一直随身带着。
说着话,就从袖子里掏出来,打开放在桌上。
赵让看都没看,直接对掌柜的说道:
“你看着搭配就行,我要最好的。你也不用管多少人,拿手的,好吃的,长面子的,只管上!”
掌柜的连忙应下,随即拿过菜单,让一名伙计记录,却是一口气就说了十八道菜!
“赵公子,您看这样行吗?”
赵让粗略扫了眼,看到的确都是洛月楼的当家菜,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冷盘少了点,再加几个。”
“好嘞!那就再来几道酸辣下酒的冷菜!”
一桌席面很快配好,赵让又问道:
“掌柜的,你这有请柬吗?”
掌柜的回道:
“有!有好几种,我都拿来给您看看!”
满共十来种请柬,封面右下角都有烫金的“洛月楼”三字。赵让选了个最为中规中矩的,写了一句邀请,落了自己和西门大壮的名字,让雨惜送去常春园。
掌柜的一听赵让是要请常春园的人吃饭,顿时来了好奇,问道:
“不知哪位姑娘有这么大服气,还能让赵公子和西门公子这么早就来订宴席,还送请柬!”
赵让笑了笑,说道:
“哈哈,我是给一位老朋友践行。”
“她是要出远门吗?”
赵让想了想,说道:
“出远门的人还会回来,但她我觉得不会回来了……嗯,这样说来应该是送行,不是践行。”
赵让边说边想。
掌柜的以为是赵让在常春园中心怡的姑娘要走了,所以才会如此。
虽然他很想知道其中的具体,但再问下去,就显得不礼貌了,除非赵让自己想说。
“对了,怒江帮的人,有没有常来你这?”
赵让话锋一转。
他突然想到,江朗既然能带着龙帆会的人去常春园,也一定会带他们来洛月楼。
苏洛城中最好吃的和最好玩的,无非就是这两处地方。
在龙帆会面前,怒江帮可谓屁都不是。能用他们无非是看上了他们在城中日久,对各处熟悉。
反之江朗定然得大献殷勤,把大腿抱牢了!哪怕只有点汤渣吃,也足够小小的怒江帮吃个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