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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靖书和叶飞送走了高览,两人骑着马回到了孙家新府。庄户们陆陆续续来到了新府的门口,见到堆积如山的礼物,都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议论纷纷。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庄户门从四面八方赶了新府的门口。他们都是接到了贺管家的通知,一大早便扶老携幼,都来新府听庄主的吩咐。一些庄户手里还拿着锄头,想必是从田里匆匆赶来,他们的身上、裤腿上大都沾满了泥土。
孙靖书看着这群庄户门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众人见孙靖书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忙都低了头,有些胆大的唯唯诺诺地抬起眼皮看向孙靖书。听说眼前的少年已经是个秀才,在青石镇也是小有名气,知书明理,大家都殷切地希望新主人能够善待自己。以后自己是吃干的还是喝稀的抑或是饥一顿饱一顿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自己的命运就完全的交在了这位年轻公子的手里,他们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一边神色恭敬的揣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靖书望着这群质朴的人,他们的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不透露着贫困两个字。这些人以后就要在自己的手下讨生活了,心中感慨想要改变这里的民生是多么的任重而道远。孙靖书见众庄户都心怀忐忑,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显得十分拘谨。便叫孙玉拿了一些红糖分给庄里的小孩,那些小孩都是满脸黑泥,破衣褴褛,缝缝补补的。
孙玉和孙尚文拿了一个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两块红糖,递给一个小孩,道:“给你的,很甜很好吃的。”那孩子低着头,飞快的抬起眼睑瞅一眼梳着两只小辫子,皮肤白白净净的孙玉,却似看仙女一般,又赶紧垂下脑袋,唯唯诺诺地往后退去,不敢接过红糖。孙玉便假装生气起来:“如果你不拿,我告诉你爹,教你爹打你屁股!”
那孩子只得在衣服上用力地擦擦手,然后伸出脏兮兮的双手,孙玉便在他的手里放了两块红糖。那孩子捧了红糖,悄悄地伸出舌头,在红糖上舔了一下,眼睛里顿时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孙玉见他只是将红糖舔了一下,便放进兜里。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舔舔嘴唇说道:“我叫二狗子。”
孙玉又问道:“你为何不吃冰糖?”
那孩子说道:“我爹给我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我现在有了好吃的,自然要拿回去给我爹娘和哥哥先吃。”
孙玉又掏出两块冰糖,说:“先前的两块你拿回去给你爹娘和你哥哥吃,这两块是给你的,你吃吧。”
二狗子开心的接过冰糖,放了一块在嘴里,咧开嘴笑了。其余的十来个孩子见孙玉二狗子拿了红糖,都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生出脏兮兮的小手,孙玉在他们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放了一块红糖。
孩子们的友谊说来就来,只一会儿功夫,这些穿着不同的孩子们便放开了手脚,玩耍在了一起。
孩子们愉快的玩耍在一起,庄户门也稍稍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孙靖书对众人说道:“我叫孙靖书,以后便是这庄子里的主人,大家叫我靖哥儿便是。初来乍到,今后还得仰仗给位乡党帮衬。”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拍拍身上的灰尘,拄了一根脏兮兮的木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拜在前面,说道:“庄主客气了,小老儿代表众庄户向东家问好。”
孙靖书忙扶住那老汉,说道:“老丈快快请起,小子不才,受祖宗恩荫,方才获得这大好家业。欲守住家业,还得请各位通力协助才是。”说罢教孙宇搬了几个小板凳,就教庄里的年长者坐了。
孙靖书说道:“今日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如今府中尚缺使唤丫头与护院各五名,凡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皆可报名。丫鬟薪酬每人每月三吊钱,护院每人每月五吊钱,吃住都在府上,当月薪酬下月中旬发放,凡符合条件,有意者皆可前来报名。”
众人听说管吃管住,还有钱拿,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说道:“这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吃食,每年交了租子,光景若能好,勉强混个肚饱。若是遇到灾年,饥一餐饱一餐,如今有这等好去处......不说了,我说孩他娘,虎子今年正好十六岁,快点去啊!”
旁边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一岁的小孩,身后站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女娃,吸溜着鼻涕,身边立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那妇人见当家的叫唤,恍然大悟,冲上前去,喊道:“我报名!我报名!我给我儿报名!”
原本老老实实站着的庄户们如梦初醒,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叫道:“我也报名,我也报名。”
孙靖书看着踊跃报名的人群,摆手示意大家按照顺序来,就教富贵拿出纸笔,将报名者的姓名,性别,年龄,家庭情况统统做了记录。
登记完毕,孙靖书道:“明日就教他们到府上来,考试通过即可入职。”
“考试?”众人一听还要考试顿时泄了气,这年月能吃饱肚子都是主家仁慈,上天垂怜,哪里还有闲钱送孩子去读书呢?不认识字,又如何考试呢?
有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说道:“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家孩子不会写字,这庄上能识得字的孩子又有几个?”
虎子的母亲笑道:“我家虎子会写名字!哈哈!他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中年妇女一脸羡慕的神色,问道:“虎子也没去过私塾,如何识得字?”
虎子的母亲得意的说道:“前些年有个落魄书生经过庄子,我接济他一碗稀粥,他教了虎子认识了不少字。真是好人有好报。”
那中年妇女却是不信,说道:“你家和我家一样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况且你家孩子又多,如何有多余的稀粥施舍给他人?”
虎子正色道:“那日我看他晕倒在我家门前,奄奄一息的样子十分可怜,我偷偷把自己的稀粥给了他,后来他便教了我写字,还说将来若能飞黄腾达,必来此地寻我,以报一饭之恩。那书生姓宁,写的字真正漂亮,可惜好多我都不认识。你要不信,我写给你看。”说罢,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规规整整的写下了顶天立地二字。
那中年妇女眼见他在地上涂鸦,真不知是真是假,却羡慕的说道:“你运气真好。”
孙靖书见众庄户愁眉苦脸,便道:“不会写字也不打紧,这次考试不考识文断字,考别的科目。”
众庄户听说不禁喜上眉梢,都拉长了脖子,七嘴八舌的问道:“那到底考什么?”
孙靖书笑道:“具体考什么明日方能公布。今日我乔迁此地,大伙儿聚在一起便是缘分,府上略备一些薄酒,请诸位乡党尝尝。”
孙靖书见庄户们都喜不自胜,问道:“不知乡党中有人会杀猪不?”
“有的,有的。”坐在前面的老者连忙说道:“本庄杜老四,家传的手艺,杀主可是一把好手,五年前,老李家的儿子娶亲,家里就养了一口猪,就是杜老四亲手杀的。只不过杜老四有些痴傻,不大懂规矩,怕是会冲撞了庄主。”
孙靖书笑道:“无妨,无妨。只要手艺好就行。”
于是老者就教儿子去将杜老四叫来,又命几个青壮后生在大门口摆了一张案子,架起一口铁锅,一群小孩拾了柴火,就锅底下生起一堆火,烧了开水。
不多时,杜老四便随着几个乡党晃晃悠悠地来到府前,看见孙靖书,憨憨地笑道:“拜见庄主。”
孙靖书见杜老四大约三十多岁,披着破旧的褂子,两只沾满泥浆的裤腿卷起来,一双草鞋,几根脚趾露在外面。两只灰蒙蒙的眼睛呆滞地镶嵌在眼眶里,孙靖书见杜老四果然如老者所言,傻里傻气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迟疑,问道:“会杀猪吗?”
杜老四想了片刻,说道:“杀得,杀得,不管是公猪母猪,家猪野猪,只要是猪,小人都杀得。”
孙靖书说道:“你杀过野猪?”
杜老四连连点头,说道:“杀过杀过,我十五岁的时候,村里遭了灾,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为了活命,我就带着弟弟去山上套兔子,碰碰运气。没想到上山后不久就遇到一头大野猪,那野猪非常凶猛,脾气更是火爆。他看见我兄弟二人闯入它的领地,便露出獠牙冲着我们撞了过来,于是我将弟弟推开,抓住它的獠牙,把它按在地上一刀杀了,那野猪肉炖了可好吃了......”说着口水就顺着嘴唇流了下来。
一虎二熊三野猪,野猪性情暴躁,体型巨大,冲过来的力量是何其强大,而且野猪身上有厚厚的皮肤,最是个难缠的家伙,就连老虎这种百兽之王也不会轻易去捕食这个难缠的对手。这憨货居然能将一只成年野猪生生按在地上,一刀杀了?孙靖书不禁有些怀疑。
“你看用的就是这把刀。”杜老四见孙靖书将信将疑的样子,便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身约有二尺来长。杜老四将刀拿在手里一甩,那刀便环着手腕飞快的转动起来,刀便像长在他的手上一般,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刀把便被牢牢的抓在手里。装庄户见杜老四耍刀耍的很溜,都大声喝彩起来。
孙靖书见他刀耍的不错,便问道:“你会功夫?”
杜老四憨憨一笑,说道:“会一点,从小我爹就教我和弟弟学功夫,说是学会了功夫就不会教人欺负。后来我爹饿死了,我娘饿死了,我弟弟也饿死了,我家就剩了我一个,我一个人在家里练功夫,每次练功夫便会想起我爹,想起我娘,想起我弟弟......”
孙靖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先去圏里把猪捉来。”
杜老四随着富贵走到圏里,看见一头浑身长满黑毛的大猪正在圏墙上哼哧哼哧的蹭痒痒。那猪见杜老四提刀进来,警惕的看着杜老四手里的刀,后退微微弯曲,前腿绷直,露出两颗大獠牙,嘴里发出呜呜警告声。
在没有发明阉割的技术之前,家猪也是性情暴躁,争强斗狠的,战斗力不俗,在发明了那一刀之后,猪的性情才变得温和,才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吃货,而且肉质也变得细嫩,否则一般贵族有钱人家是不会吃猪肉的,只有穷人偶尔才能吃到一点荤腥。
杜老四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这头凶神恶煞,虎视眈眈的冲他咆哮的猪,眼睛里冒出一股精光,他将那长刀别在围墙上。两脚点地,轻轻一跃,便跳进了猪圈。那大猪见自己的警告全无作用,顿时怒气大发,后退用力,獠牙向前,向杜老四冲来。
“躲开!”旁边的庄户见猪凶猛,不禁为杜老四捏了一把汗。
杜老四一动不动,直到那猪冲到身前才一个鹞子翻身,一只手掌轻轻的拍在猪身上,已跃到猪的身后,另一只手捉住猪尾,用力一拉,猪便停止前冲,巨大的疼痛从臀部传来。那猪吃痛,嚎叫着转身再次发动攻击,杜老四见它回过头来,伸手抓住它的獠牙,往左一拧,那大猪翻身倒地,杜老四握住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往猪的脖颈处只一拳,那猪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喘息声。
“好!”庄户们发出一阵阵喝彩。
“好俊的功夫!”孙靖书拍手赞扬。
杜老四见庄主夸赞自己,吃吃的笑道:“没发挥好......”
几个年轻庄户一拥而上,将那猪四蹄捆住,中间穿了一根杠子,四个人抬着出了大门。他们把捆成一团,不断嚎叫的大猪放在门口青石板上。杜老四提了刀,上前拍拍猪的脑袋,摸摸猪的脖子,捋捋猪的鬃毛,那模样就像一个慈父对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然而他还是抽出了那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那猪见了,似乎已知晓今日就是自己的末日,于是更加疯狂的扭动身躯,声嘶歇底的嚎叫起来,杜老四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鬃毛,一边安慰它道:“你不要记恨我,杀你的不是我,是这把刀,要恨就恨这把刀吧,你活一世,已靡费了东家不少粮食,现在也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早日投胎做人,希望下辈子能做个好猪,不,做个好人......”说罢噗的一声,刀子自脖颈处捅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鲜血便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