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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之在跟着何淑兰一起上工的时候见过桂萍珂几次，知道她身体不是很好，队里为了照顾她，给她分的工作都不重。
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清秀，性子比较沉静，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个小小的梨涡。
她们集体户里有三个女孩子，她个子最矮，年纪也是最小的，但她家里条件最好，听杨闻道说，她父亲应该是上海某个师团的团长。
不过她并不因此而享有特殊待遇，平常该上工的上工，力所能及的做自己能做的事，但杨素之晓得，她很喜欢看书。
比如去年秋天休息日的时候，她跟哥哥们到白果林捡白果，就经常看到她在树林里看书，有时候能够废寝忘食的看上一天。
“我要带弟弟。”杨素之微微笑着回了她。
桂萍珂也微微笑着看她，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加上她本身皮肤就白皙，所以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说话大声点都能把她吹化那般。
“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大哥？”
“大哥他跟着我姑爹学车去啦。”
今年上半年给汉麻田施肥的时候桂萍珂因为动作慢，天都快黑了也没做完自己分内的工作，而其他人又都各回各家去了。
她因为贫血，直接晕倒在了田里，要不是杨素景割猪草路过看到，把她送回的集体户，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事后还帮她把剩下的事情给做完了，而两人也因此有了交集。
“啊……他不读高中了吗？”桂萍珂诧异，杏眼圆睁。
杨素之沉默了一下，杨素景的成绩其实一直很好，这也是父母想要让他继续读书的原因，但……
“哥哥想要替爹娘分担一点，早点赚钱。”
闻言桂萍珂垂下了眼睑，杨素之觉出了她的难过。
她曾听说过，桂萍珂十分的聪慧，小小年纪已经上完了高中，但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就下乡为祖国建设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还说我带了新书回来，他要看的话可以借给他……”桂萍珂低声说了一句，莫名的让人觉得她有点可怜。
之前汉麻收割完，有一段农闲，知青集体户就有几个人请假回家去了一趟，其中就有桂萍珂，也是前没几天才回来。
“姑爹说，这次跑的地方不远，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于心不忍，杨素之安慰了桂萍珂一句。
桂萍珂点了点头，接着抬头朝杨素之笑了一下，“你和你哥哥他们要是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很厉害的，你哥哥有不懂的也会问我呢。”
“那你可以教我写字吗？”杨素之其实是认识字的，但杨素星他们课本上的一些字，她听过，看形状跟自己印象里的字也是同样的意思，但笔划却不同，少了许多笔，简单不少。
之前她跟着杨素星他们也认过不少，但她想着如今反正也有大把时间，练练字也不错。
“好啊”桂萍珂痛快答应下来。
从那之后，杨素之就多了个去处，也在带杨素敏和杨素嘉之外多了个乐趣，那就是认识这个所谓的‘现代汉语’，她发现其实还蛮好认的，写起来也比较方便。
“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是第一次写字。”桂萍珂看着杨素之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的小字，十分诧异。
“我不是第一次写字”
“家里跟哥哥们学的吗？可是我在泥这个年纪的时候，拿笔都不是很稳。”桂萍珂嘟了嘟嘴，有点不服气，但眼中却满是赞叹。
杨素之笑笑，没多说什么。
两人相处久了之后，杨素之发现，桂萍珂喜欢看书是一回事，她最喜欢的事，竟然是解数术题。
“这是个奇妙的世界，等你明白其中奥妙，我相信，你也会沉迷其中的。”
这是桂萍珂的话，说完这个她就叫杨素之背起了‘九九乘法口诀’，作为一个成熟的灵魂，杨素之觉得这根本没有难度嘛。
但看着桂萍珂解算数题的时候，杨素之又觉得很有意思。
……
……
自从李英在镇上工作，每天骑自行车回家，都会在下班的时候稍微等一等杨素星，带着他一起回来。
“……下午都没有上课吗？”
杨素星的衣裳很脏，粘了不少的泥浆，李英就问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不料杨素星告诉她，现在学校一般都是上午学习，下午在老师的带领下拾掇学校后面的那片水稻田，他割了一下午的谷子。
“开学到现在都是这样。”
杨素星没什么精神，之前上小学的时候，他们也会时不时的去劳作一下，但也就是一个周有两三次而已。
没想到上初中竟然是每天都这样，以前也没听他哥说初中是这样的啊，到现在书本都没摸到，全听班长读大字报去了。
“那你们都学什么？我看你书包里都没背书呢？这都几天了？”李英瞧着杨素星的书包都空好几天了。
“根本就没有发新书，我拿的都是以前的书本，而且我们上午一般是宣讲和读大字报。”杨素星有点气馁。
“……”李英想说，这到底要学什么？但没说。家里几个侄儿都很喜欢上学，她已经听出杨素星很委屈，就不要再戳人家心肝了。
“今天高年级有几个红卫兵来我们班，带走了一个同学，后来我看到她跟几个老师一起在操场的旗台上站着，都哭了。”
“……”
“幺婶儿，以后会不会都是这样呀？”杨素星很有些担忧。
“哪能？别多想，在学校听话就是了，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做。”李英也不晓得将来会怎样，但总归是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嗯”
“你大哥不是留了以前的书吗？你拿着看，要是不懂，就去问桂萍珂姐姐，素之不是说了吗，她人很好，让你们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去问她！”
闻言一直蔫蔫儿的杨素星一下来了精神，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之前他就经常看到自家大哥有不懂的就去问那个姐姐，自己干嘛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