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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搜府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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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郎中好歹是正五品官员,又是浙江清吏司,户部司掌田赋、关税、厘金、公债一概,若是会经营,油水只多不少。

    既是五品京官,府邸不至于太远,御史骑马,其余人等快步而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倒把那年纪不算轻的郎中累个半死不活。

    终于到了宅前,锦衣卫不与守门的小厮说道,一径推门拥进去。

    这所宅子规格既小,且无姬妾,一看就知道不是张郎中大人“真正”的府邸。

    入了庭院后,锦衣卫直奔书房和住房寻找地契。

    翻找之间可不顾什么情面,笔墨纸砚摔到地上一律不会在意。张郎中的发妻从内院闻声出来,看到四处都是陌生官兵,霎时大声惊呼,不知所措。

    墨烟站在一旁,神色淡然。

    倒不是说她见惯了这种光景。只是与她无关之事,她从来不甚在意。

    大约是因为墨烟看着年轻白净,那张郎中的妻子走过来想与她搭话,问问究竟发生何事。墨烟并不回答,只扶她到一旁搜过的椅子上坐下。墨烟举止温柔,眼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她既是跟在莫迟雨身边的,也就很习惯与人不同。

    地契很快就被找到了。正是白启鸣从书桌内的暗格里掏出来的,于是他向御史请命,带人先行一步,到地契所指的宅邸去搜查。

    “我一同去。”墨烟开口道。

    没了拖后腿的张郎中,一行锦衣卫走得飞快,墨烟也跟得轻松。

    一个御史在前头骑马,百户没有同行,后头的人自然就可以宽松些,白启鸣凑到墨烟身旁,压低声音问:“这位……呃,小公公,怎么到这儿来?”

    少年浑身衣服倒是合身,只是帽子略宽大了些,帽檐压得低低的。

    “这话说的奇怪。”墨烟笑一笑,“我乃是东厂番子,同样也是锦衣卫过去的人,怎在白校尉口里就成了个小公公?”

    “你看,咱厂卫一家,也别太生分了。且稍稍给我透个底吧?”

    “这会儿怎么又厂卫一家了。白校尉之前不是还对东厂避之不及么?”

    白启鸣被堵了回去,知道不方便继续说。

    不过看对方的神情,似乎并未因之前的事情与他置气。

    二人并排同趋,白启鸣能闻到对方身上香薰的气味,侧眼一瞟,看到端正细秀的眉眼,低头望去,则是轻盈稳健的步子。

    唉,倒也赏心悦目,难怪东厂提督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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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张府的位置较为偏僻,在正阳门以南的外城,也是几张地契中唯一一处京城之内的府邸。远看便知道不是个小院子。

    还未走近,忽然看到墙上一条黑影闪过,跳入院内,显然方才是在树上放哨的。

    “什么人!”锦衣卫中一个总旗喝道。

    白启鸣则已经跑过去,蹬在雕花镂空窗上一用力,翻身进了院子。

    众人到大门前一推,发现竟从里面上了按扣。

    这完全就是心里有鬼。屋内定是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了。

    墨烟等不及撞门,溜到一旁的院墙边,点步一跳,用手攀住屋檐爬了进去。她的身手向来是没的说,心里自然也就不怕,跳进院子后便循着声音往后头走。

    过了正厅,一大堆花团锦簇的姬妾恰巧从后院逃出来。

    她们看到官兵打扮的陌生外男,当即愣住了,像群兔子;接着又惊呼起来,像群小鸡。前排的匆匆往后转身,结果撞上了后面一排,随即倒下一整片。一时间廊道内乱做一团。

    墨烟一把抽下腰间的铜牌举起来,口中喊道:“北镇抚司锦衣卫来此搜查,闲杂人等速速避退,女眷回到房中不许走动!”

    尽管其实是东厂的牌子,但慌乱之中也没人认真看。

    墨烟对女子的脂粉气倒还习惯,眼前满是衣衫不整的美女也不至于没法下手。但拨开一个走一步实在难为人。

    她一手举着腰牌,一面跳上廊道两旁的座椅扶手朝前走,总算绕了过去。

    墨烟一路走来,意识到此地与其说是京官住处,倒不如说是专门用来招待宾客、夜宴享乐的私所。按说纳妾蓄妓并非稀罕事,但数量如此之多,住处如此豪华,对于五品京官而言未免过分了些。

    本朝一贯崇尚清廉之风,论定身负官职者以天下为公。一些私底下许是常有的事,一旦换到明面上就是大不敬。

    这张郎中的好日子是妥妥到头了。

    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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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赶到宅邸后院时,看到大门洞开,白启鸣正从门外气呼呼地回来,随手把腰牌别回腰带里。

    刚踏进门槛,看到她竟然也在,便愣了愣。

    墨烟朝白启鸣走过去,探头朝门外张望,看到地上几道新鲜的车辙痕迹。想到方才路过马厩时看到里面马匹数量寥寥,心里便明白了。

    “有看到车和马的样子么?”墨烟问道。

    白启鸣点点头:“马车形制很普通,黑色车轮、茶色帘布,马夫戴褐色斗笠,马是两匹枣红间灰斑的……方才大致记下了模样,如果再次看到应当认得出来。”

    “那么,”墨烟思忖一会儿,“现在已经快至未时,若是想在夜禁关门前出城,必须走广宁门——白校尉,你骑马赶到广宁门,以免车马在今日出城。我另带人在城中搜寻,到了戌时若仍无消息,我便去广宁门与你碰头。”

    这样一番安排下去,墨烟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与莫迟雨竟有几分相似。

    换个锦衣卫,恐怕受不了突然被一个不相干的东厂番子支使,但白启鸣没沾染上什么不好的官场习气,向来秉公办事。听墨烟说得有道理,他马上应了下来。

    张府恰好有余下几匹骟马,白启鸣随意挑了一匹。

    “这会儿咱倒真是一条心了。”他嘴里嘀咕着,不知道是在说马,还是在说墨烟。

    等到白启鸣跨上马背从后门离开之后,墨烟琢磨着与御史商议,好借人扩大搜查范围。

    就在这时,大开着的门旁探出一个人影。那人朝里看了眼,便朝墨烟走过来。

    那是个一身布衣的壮年男子,看着像是干力气活的。

    “你是什么人?”墨烟问道。

    男子朝她拱拱手,拉起上身的短衣露出半块腰牌:“午星番子。”

    负责外城的东厂探子们属午未二星。墨烟明白过来,肯定是探子们发觉了此地有喧闹异状,派人过来查看。看到她一身番役打扮,于是知道是自己人。

    墨烟从袖中取出另外一块牙牌。这块牙牌上除了“东缉事厂”字样外,又雕有一只梅花鹿,是莫迟雨亲信才有的腰牌:

    “我是督主近侍,派来特查户部一事。正巧需要午星各位番役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