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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雨确实正在书房,而房内还有几个档头正在与他商议什么事——莫迟雨若不是在司礼监或皇上那边,便是在此地办公管理东厂之事。
墨烟本想在外面等一等,不过身子还没撤回去便被莫迟雨看见了。墨烟听到他说:“刚好,你带着墨烟一道去。让墨烟晚上回来禀报,你就不必多费周章。”
墨烟进去行了礼,抬起头来才明白莫迟雨口中的“你”指的是子星档头。
“去做什么?”墨烟问道。
莫迟雨不嫌她多话,只是冷笑一声:“去提点一下那位卞侍郎。”
墨烟本有一大堆话要说,但莫迟雨既然已经下了吩咐,她只好紧跟着大档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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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星大档头是个行事不动声色之人,身材高大而姿态规整,像堵砖墙。
他所管领的子星一向是东厂出动时直接展示在明处的那一队人马,番子们各个都是从锦衣卫挑出来的精兵,身家干净、手脚利索。
这回大档头带着足足三十人的队伍,在这京城里头搜查可以说是声势浩大了。
看来督主绝非仅仅是要“提点”卞大人。
只可惜墨烟去得晚了些,根本没听到督主与大档头谈话的重点。稀里糊涂就被带到卞侍郎府上去。好在她明白自己本就是去旁观旁听的,并不必派上什么用场。
东厂赶到时,锦衣卫的人已经到了。
张郎中是读书人,受不了皮肉之苦,在诏狱中很快便招供,说出了卞樊厉的名字。
白启鸣主动请缨彻查张郎中贪墨一事,自然后续事务也一并跟上。不过卞樊厉毕竟官至左侍郎,于是上头又指派一名总旗带人一同前去。动身时总旗先提点过几句,大意是上头给了盘审调查之权,但还不好彻底撕破脸皮,去后一切听他吩咐。
白启鸣自从当上锦衣卫校尉后,处处都是“切记听我吩咐”的规矩,与他爽朗率真的性子不符,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习惯。
抵达卞府后,发现大门紧闭。
此时午时刚过两刻,就算午觉小憩,官宦府邸也没有闭门不见客的道理,显然是心里有鬼。
总旗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绕去了后门。
他再看一眼站在身旁的白启鸣。于是他上前敲门:“北镇抚司办事,到贵府审查户部李郎中贪墨一案,劳烦开门!”
叫到第三遍,才终于有小厮怯怯开了门,将他们引到正厅。卞樊厉从后战战兢兢走出来,六神无主的样子。
锦衣卫查办一向令人胆寒,毕竟名义上是遵了皇帝御旨的,大多数时候连文书都没有就直接提人审问,被“冒犯”的官员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卞樊厉看一眼为首锦衣卫的腰牌。
“总、总旗大人到府上来是为了……何事呀?”
总旗行了礼,拿出驾帖*:“锦衣卫查到了大人在外城的别府,已查封一干财物人等。今儿来是请大人去北镇抚司衙门走一趟。”
“什么……什么外城?什么别府?我的府邸分明就在此地!”
“大人,无需多言,属下不过秉公办事,到衙门后您大可再行伸冤。”
说着便退身半步。
卞樊厉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身后跟上了五六名锦衣卫。
剩下的则依然站在卞府中。
锦衣卫总旗抬起手:“搜!”
卞樊厉脚才刚迈出大门门槛,这会儿又猛地回身:“搜、搜?”
卞侍郎宽大的袍子在门槛上与抬到一半的靴子一绊,直接朝着旁边倒下去。本就跟在身后的两个锦衣卫连忙去扶,却没有扶到。
——扯住卞樊厉手臂的人是从正门口来的。
悄无声息而又快捷。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尖帽白皮靴,是东厂的番役。男人伸手一扶卞侍郎,接着借力将他撑起,旋即便收回手去,动作干净利落。卞樊厉看清楚是东厂的人后,神色变了变,唯唯诺诺缩着身子似乎欲言又止。
接着,男子身后的人也纷纷赶上了。
一应三十来人,将前院站得满满当当。
为首男子供一拱手:“东厂奉命办事。”
“这不是季廷季档头吗,失敬失敬。”锦衣卫总旗显然认得他,连忙上前行礼,“这事儿是东厂要办的,我们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您是要把人带走,地儿也归您查?”
“不必,我们不是来抢功的。”季廷冷脸冷面,说话也从无语气,但分寸却是把得很好,“既然是北镇抚司早一步到,自然人由总旗带回去。不过审问之事还请交于东厂来督办主理。”
白启鸣站在总旗身后,看总旗对那东厂役长的要求一应赞同,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他注意到一道视线,抬头望去便与其对了个正着。
——俊逸长眉,透亮杏目,可不就是那叫做冯墨烟的小公公。
少年看到他总算注意到自己,于是微微撇嘴扮了个鬼脸。嘴型说:还是又见面了。
“啊,我——”白启鸣低声咕哝着,随即上前一步,行礼后对总旗与那东厂档头道,“如若卞府宅内有关键所在,应是越早搜查越好,以免证物被奸人带出。”
总旗瞪他一眼,责怪他僭越。季廷则只是淡淡一瞥,颔首道:“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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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卞樊厉是正三品大员,且罪名未定,不是抄家而是搜家,动作不免要柔和仔细些,于是搜起来就比先前动张郎中的宅邸要麻烦很多。
领了命四散开来后,冯墨烟自然而然就和白启鸣凑到了一块儿。
“我看你好像不大高兴啊?”墨烟率先打趣。
白启鸣瘪了瘪嘴。
“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墨烟笑一笑,“虽说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直属圣上,但毕竟咱们督主于圣上更熨帖不是?东厂这回办的是皇帝指派的事,群臣上本弹劾户部,圣上想了解清楚来龙去脉;锦衣卫则不过是顺着京察一线行动,自然需要给东厂让让位子。”
平日里要是有谁这样议论锦衣卫,白启鸣一定心情愤懑。但这回他看着对方那张有些小得意的笑脸,反而心里不气了,只是嘴上顶几句。
“锦衣卫在京察时辅助督办,说到底是为了将所有情况禀报皇上,这我懂。不过……”白启鸣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皇上这回对户部一事,究竟是什么意思?想怎么处置?”
“那我怎么知道。”墨烟回答得理所当然。
“诶你这……”
“咱们都是底下人,上头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好了。”墨烟理直气壮地说,“宫里常嘱咐,主子的事情管得越多死得越快,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宫里头的人,我怎么知道。再说我又不是什么人的猫猫狗狗,哪有什么主子不主子的。”白启鸣一口气说完,发觉自己话里有暗骂对方是畜牲玩物的意思,于是有些担心对方听了生气。
但墨烟好像丝毫不以为意。
“白校尉这脾性,真该去南镇抚司*。”她随口咕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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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帖:锦衣卫指挥使披发的文书,本质为逮捕证。
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管辖诏狱,行特务之事;南镇抚司负责亲军事宜,诸如护驾随行、礼仪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