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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万变一瞬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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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雨在廊下停了一会儿,才朝他走过去。

    “表公子回来了!”她面上带笑,一如既往,还有心问他:“差事办得可还顺利吗?”

    李寂定定望了她半晌,点了下头。

    “很顺利。”他道。

    “顺利就好。”瞬雨松了一口气,笑意晕开,愈发灵动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殿里看了一眼,与他道:“表公子回得迟了呢!连梁太后赐婚的懿旨都没来得及接!殿下替您收着呢,您快进去朝他讨去吧!”

    她面含喜色,看不出丝毫破绽来。李寂丝毫不怀疑,再过一会儿,自己便能从她这张嘴里听到贺喜的话了。

    “此事我已知道了。”他道:“适才在前头遇见朝阳,我问过他,他说,梁太后赐婚之前,姑母曾有意阻拦。”

    听到这里,瞬雨身上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李寂接着道:“可最后,这懿旨还是下来了。”

    沉静的目光疏疏密密地将她罩着,并不怎么有耐心地在等一个马脚。

    然而,在她身上,他一无所获。

    瞬雨叹了口气,操心道:“您这个岁数,也是该成家了。这些个适龄的名门闺秀里,秦氏的姑娘,总比旁人家的要合适些嘛!”

    他步步紧逼:“潘贵妃有意促成之人,也合适吗?”

    瞬雨眉间闪过些许的苦恼,最后道:“殿下也是没办法,秦氏有意联姻,不好推脱。”

    不好推脱,不是不能推脱。

    李寂心想。

    不是殿下没办法,而是某人无心。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你下去吧。”

    四周围的剑拔弩张之气退散得彻底,而瞬雨却在这一刻才真正觉出了苦。

    最苦涩处,是难言。

    她福身道:“奴婢告退。”

    两人错身而过,一个向里,一个向外。

    殿门的开阖声,显得格外闷重。李寂一步踏入殿中,没发现大殿左边,一道人影缓缓挪了出来。

    裴瑶卮头午来了趟浴光殿,掉了样东西,午后翻找不见,便亲自过来寻。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撞见了这么一幕。

    李寂同瞬雨么……

    白玉簪轻敲在虎口上,她默默地想,若然是瞬雨的话,萧邃怎么能说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呢?

    难不成……

    她心里存下一份疑虑,来去无声,悄悄回到合璧殿。晚上萧邃过来与她一同用膳时,她还时不时出神,暗自琢磨着这件事。

    “又合计什么呢?”一时搁了筷,他忽然问道。

    裴瑶卮抬眸,见瞬雨正端了茶来,侍奉他漱口,她着意打量了这丫头一眼,继而摇了摇头,笑着敷衍过去了。

    萧邃从来不是喜欢明着追根究底的人,见此,也不多问,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这两日,朝中生了桩大事,不知你听说没有。”

    她一听,果然起了兴致,安静等着他话下。

    萧邃便告诉她,日前,潘整因手下之人在闹市纵马滋事,被罢了卫将军的官,而今日圣旨下来,顶上这个缺儿的人,是相婴。

    潘整交权了?!

    乍一听,她便吃了一惊。

    “卫将军啊……”片刻,只见她掐着手指,边算边笑道:“二十一岁的卫将军。当年潘整拜卫将军时,曾得举世称颂,都说他是大梁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卫将军。那时他二十三岁。如今,这记录可是又新了!”

    萧邃见她脸上虽有笑意,但眉间却隐隐透着几缕愁绪。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愁绪是为相婴而有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担心啊?”

    短短几个字,却是莫名地发冲。

    裴瑶卮确实担心。

    这样年轻的卫将军,又出身大族,少有令名,难免会遭人红眼,更不提以当朝天子的性情,但凡居高位之人,有几个不会成为他的肘腋之患?

    只是萧邃问这话的语气……她脑子发懵,觉出不对,却没闹明白缘由,直愣愣地看着他,警惕的‘啊’了一声,满眼都在问,担心怎么了?

    这模样愈发气人了,萧邃有意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词可说的,忿忿之下,便只斜了她一眼,侧过头去不说话。

    疯了吗这是?她心中暗暗想道,但此刻,却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他这没头没脑的反常。想了想,她问:“潘整被罢官时,是何态度?”

    “有怨气,却还是交权了。”

    “手下之人纵马滋事……”裴瑶卮嗤笑道:“潘世子治军,素性狠辣严厉,这卫将军一职,从晏平二年至今,他已把持了六年,这其中,皇帝不是没想过收回权柄,但却一直未能如愿,何以此番只因这点小事,便如此顺利?”

    她说着,唇边笑意晕开,暗含深意的目光与他对上,缓缓道:“个中因由,殿下,应当看得明白吧?”

    “潘氏的心思,本王自认看得明白。”他道:“可你,我就没那么明白了。”

    ——相蘅,应该知道潘整如何治军吗?

    她又会清楚,萧逐想不想收回卫将军之职吗?

    有些东西,能以见地解释,可有些事情,非深入了解,而不能知晓。

    谁给她的这份儿了解?

    裴瑶卮被他的话弄得心头一激灵,刚想问什么,却听他转而提起了前话:“既然你这样关心你哥,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件事。”

    她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相婴。

    他道:“繁昌长公主已到嫁龄,萧逐忙着给她选婿呢。”

    萧姈……配给相婴?

    这个念头一出来,裴瑶卮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繁昌那丫头,人是好人,只是那性情,却从来不是她所喜欢的。真要是配给相婴,委屈的,绝对不是她。

    再加上,相婴原本是她给清檀看好了的,虽说前头阴差阳错,清檀与他,此生多半是无缘了,但这会儿萧逐凭空冒出这么个意思……总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好似被人截了胡一般憋气。

    而她思虑之间,低眸皱眉的模样,全被萧邃看在眼里。

    没去深究心里那股子不自在的来由,他出口带了两分未觉的讽刺,问道:“对这位嫂嫂不满意么?”

    裴瑶卮淡淡一笑,不答反问:“这个人选,只怕不满意的,是圣母皇太后吧?”

    闻言,他嗤笑道:“圣母皇太后何时管得了萧逐?”

    也是。她心说,梁太后若是左右得了萧逐,那这世上,怕也不会有业成公主,更不会有仁懿皇后了。

    潘整罢官之事,出了不到半月,这天,裴瑶卮入宫请安,出了和寿宫,才到显粹宫不久,浅斟便急匆匆地进来回话,说是前朝传来消息,潘氏三老太爷病殁,莞郡公请命,携妻儿回乡奔丧。

    这还真是半点不叫人意外呢。裴瑶卮默默想道。

    “回乡奔丧?”相悯黛眉间一蹙,接着问:“那皇上那里是什么意思?准了?”

    “陛下再三挽留,说莞郡公是国之栋梁,骤然离京,便是叫天子没了膀臂,不能安心。让莞郡公回去再好好想想,若能留下,在京中挂白守孝也是一样的。”

    悯黛叹了口气,摆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浅斟奉命退下。

    悯黛沉吟片刻,目含忧虑地看向她:“此事……”

    裴瑶卮接过她的话来:“此事长姐不必担心。”

    她道:“莞郡公必走,陛下留人不得。”

    “可是潘氏一家老小,若趁着奔丧的机会,一去不复还呢?”

    裴瑶卮笑了,“长姐可将那‘若’字儿去了。潘氏一族此去,纵然再想回来,怕也只能躺着回来了。”

    悯黛一惊,手掌扶在小案上,护甲击出一丝响动。

    “你的意思是,潘氏一族,此去会反?”

    岂止潘氏一族此去会反,裴瑶卮暗暗道,想来,便是萧逐,怕也等着他反呢。否则,又哪来的名正言顺的机会除掉潘氏呢?至于拖延潘贤回乡的脚步,估摸着,他是在给自己留时间,以便做出应对准备吧……

    只是这些,不必让悯黛知道。

    她安慰道:“长姐安心,诸事,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潘氏有算计,皇上也好、咱们相氏也好,亦不会没有准备的。”顿了顿,继续道:“长姐身处后宫,这一大摊子帝王家事便够让人头疼的了,其余的,便宽宽心,由着在其位的那些人折腾去吧!”

    她提到帝王家事,悯黛便想起前日萧逐同自己提起过的事,一时之间,脸色不见更好,反而更差了。

    “繁昌长公主选婿的事,你可听说了?”她问。

    裴瑶卮点点头,“听说了。听说,陛下得意三哥,有意赐婚呢。”

    她说完,见悯黛摇头叹了口气,便有意试探着问:“怎么,难道长姐不看好这门婚事?”

    “不是我不看好。”悯黛道:“是长初自己,无意尚公主。”

    这,倒是个意外的答案。

    不是梁太后不允,不是萧姈无心,而是相婴自己……不愿意?

    “看样子,长姐已经与三哥提过此事了?”她问,“是三哥自己说的,不愿意?”

    话音落地,泪晴进内,福身禀道:“娘娘、王妃,世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