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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府和北海怕是会不安生了,也不知你那元承仙君会不会受我们的连累。作为师兄,还是劝你一句,好好想想法子,怎么把那两处安生的解决了,莫要让你那仙君受到伤害。”
华琚回头怒目而视。燕绥打小就惯会处处煽风点火,轻描淡写一两句就戳人心窝,偏偏还能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狡诈无比。
眼下就是如此。
她收回踏出门槛的右腿,看着他气定神闲喝茶的神情,道:“哦,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现在牵扯上区区北海和青鸾府你就心惊胆颤,不愿让他牵涉过多,停在了归沉水一事上,余后皆是只字不提......若是以后查到更厉害的势力你又该如何处置。”
华琚环着双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放下茶杯,故意重重叹息一声,余音悠长:“小师妹啊,此时此刻你还没想明白么,照此下去你可知你自己会欺骗了元承多少次,隐瞒元承多少事。”
华琚心口一滞,北寒之地的大雪似乎崩塌滚滚而来压在她的心口上,更多沉重颓然的情绪围绕在她的身旁。
偏偏燕绥还盯着她不肯放过:“你的真心就是如此么。”
他的话像是带着毒的银针一般一寸寸地扎进华琚的体内,又痛又麻。
她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师父姐姐仙逝后,她就再难以毫无设防地与别人开怀畅谈,说话做事皆告诉自己要留余地。她变得不坦然、不真诚,但她又不舍得元承那难能可贵的温暖。
对他那般好,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本就心虚愧疚吗?
他是自己所爱,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存在——可她却做不到对他坦诚相待,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甚至会走到诀别的一步......
“原本你是想等大仇得报,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敞开心扉与他双宿双飞,可如今的事态发展早已由不得你我掌控,即使你是天虞神女到后面也会束手无策。”
“你一直埋头查探真凶,却不曾回头审视你的真心。”
华琚呆呆立在门口,怔怔看着面容严肃的燕绥。
寒凉之意侵袭着她的全身百穴。
“你且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她想仓皇而逃,却被燕绥拉住衣袖,不许她往外逃。
他散了肃然神情,半眯起眼,好好欣赏了她悔恨难过的神情,然后长长喟叹:“忘了跟你说,我查到的那些事情,你家元承仙君居功至伟。”
华琚猛然懵住:“什......什么意思?”她急急揪住燕绥的衣领,气息急促起来,音色也拔高了几个度,“你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元承他什么都知道,比你知道得多,知道得早。”
“要是你能带他一道来,听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说得肯定比我好。”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还知道到你瞒着他的事——”燕绥慢慢扣开她的手指,笑得轻俏,风流婉转。
他慢悠悠地继续从齿缝间吐出刺痛人心的话:“这下该怎么办呢,天虞神女。”
华琚明白了。
是她想错了——将她奉若至宝的元承,怎会对这些至关重要的事情分毫不闻呢?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从不逼问她,因为他在等她,等她自愿将那些苦痛之事告诉他,让他与她一同承担。
元承愿意与她共进退,决心非常,甚至还再次闭关修炼,为的就是为她遮挡住所有风风雨雨,而她却还在徘徊犹疑。
元承该多伤心啊。
元承有多伤心,燕绥就有多可恶!
华琚看向燕绥,恶狠狠道:“这事是我庸人自扰,可你在一旁瞎看热闹甚至落井下石的这笔账我记下了!若非你现在身处秦苍派,身处九因观,身处师父的灵位前,我一定会劈得你哭爹喊娘。”
他恍若未闻,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反倒回屋换了个更加安逸的姿势坐下,阴阳怪气道:“哟,华琚你现在很是厉害啊。自己没有悟明白的事情被师兄点通透了,不说一句感谢教诲,还将深觉自己愚蠢而生出来的羞恼推到师兄头上,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妹,买卖都占尽了便宜啊。”
华琚翻手唤出菡萏扇,燕绥当即起身走到季舒的灵位前点香作揖,道:“真心与你则不耽繁事,假意与你则万般枉然,若情比磐石何惧也?身负大任却陷于拘泥,终是大害,比肩而行,方为良策。”
说完他转身回看华琚,笑盈盈问她:“可晓得了?”
入秋的天空阴沉迷蒙,天空中乌云像墨一样黑,一天里阴晴多变,气象千变万化。被秋风刮起的花絮,飞得高的就缠绕在树梢上,飞得低的就飘飘洒洒沉落到空音瀑布中。
名都山也渐渐冷了起来。
元承果然站在云桥上,身姿俊逸,面容清冷,然在看到华琚的那一瞬间他眸光微亮,继而向她展开双臂,语含欣喜:“阿琚,你回来了。”
蓝花楹与夕雾花笼罩在烟雾迷蒙中,山中水汽很重,花瓣上的露珠欲滴欲流,最后还是沾湿了他的衣裳。
往日的苦楚和现下的不堪让华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一路上都乱了分寸,失了心神,颓然的低头前行。
可眼前这一幕和这样的元承仙君却是在转瞬之间就让她展颜一笑。
她踏上云桥,奔向那如月华般的郎君,肆意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攥取令自己安心的气息。
“李奚,我回来了。”
元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发丝一阵长叹:“我怎舍得让你难过,那还不如让我自己......”
华琚双手环上他的腰,道:“你可晓得,我师父为何而死?你可晓得,我姐姐为何而死?你可晓得,秦苍为何大乱?”
说到后面,她忽的泣不成声。
华琚原以为三百多年前自己就将泪水流尽,可如今有个温暖厚实的胸膛贴着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这比之前在丹穴神府涌出来的委屈情绪还要深沉一些。
不是因为提及往事痛苦,而是她现在终于又有个可让自己依靠的地方任她嚣张了。
她的姐姐和师父仙逝后,她失去的不止是亲人,更有从小就拥有的温暖怀抱和任性的权力,从前的所有豁然崩塌,留下的只有茫然无知的未来。于是她发狂逃避,开出了修罗道。
而她回来后,直到泪水涌出来的前一刻,她都强压害怕、担忧、苦痛、哀伤等等情绪,再次用复仇支撑自己的一切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