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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好了钱,张晨就往家里骑,房东有一辆三轮车,是他们每天凌晨,往三里亭农贸市场送菜用的,中午回来,下午就停在院子里,不会再用,张晨决定去找他借三轮车,去东新路买面料,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这一下去哪里找车。
东新路面料市场门口,张晨每次去,都停着两三辆三轮车,但那个时候,杭城的“得儿哥(三轮车夫)”名声很差,他们会漫天要价,特别看你是外地人,你问了价后,不让他拉都不行。
反正自己也要骑自行车过去,这骑自行车和骑三轮车会有多大区别?还能把运费给省了。
另外,他也要去和赵志刚他们说一声,晚上最好是加加班,帮他们赶一点货出来,不然明天,他们摊位里就没东西卖了,现在去告诉了他们,他们该准备准备,该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
张晨回到了家,看到三轮车停在院里,房东大哥,大概是刚刚回来,正坐在堂前门口的风凉处,面前的方凳上摆了两盘菜,人坐在一张竹椅上,悠哉悠哉地喝老酒。
看到张晨,房东大哥就叫,来来,过来搞两杯。
张晨赶紧和他说,我刚刚吃过饭,我想借你这三轮车用用,去拉点东西。
“你去哪里?”房东大哥问。
“东新路面料市场。”
“那有点路,你会不会骑,不会骑我帮你去。”
“会会,我学过这个。”张晨笑道。
“好,那你骑走。”
张晨把自行车停好,坐上了三轮车,在院子里掉了个头,房东大哥笑道,喓喓,看不出来,不错,骑得还蛮顺当。
张晨挥了挥手,骑着三轮车冲出了院门。
全靠在海城,在义林家,没事的时候,他和刘立杆会在下面骑义林妈的三轮车玩,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看样子技多不压身这话,还真是没错的。
张晨骑着三轮,到了赵志刚他们裁缝店门口,两个人今天没有午睡,在那里干活,张晨走进去,赵志刚看到是他,奇道,你现在怎么来了?
张晨和他们说,自己现在要去买面料,那棉麻衬衣接下来还要做。
“早上拿去的,卖得怎么样了?”彩娣问。
“卖差不多了,我走的时候,还有三件。”
“那不错啊,我就说这几个款式,都很好看。”彩娣说。
张晨笑道:“所以要去进面料,我听说你晚上加班上了瘾,怎么样,今天晚上帮忙赶点出来?”
赵志刚和彩娣几乎同时说好。
张晨问:“对了,辅料还差不差?”
“你那扣子,一包多少?”赵志刚问。
“三百。”
“晚上还要做多少?”
“你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最好你能做一百件,货等人,总比人等货好。”
“那扣子不够了,再带两包回来。”
张晨说好。
赵志刚伸头看了看外面的三轮车,问道:“你骑三轮车去?”
张晨说是啊。
赵志刚放下手中的活,他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这里不是要干活吗?”张晨问。
“就一条裙子,她一个人可以。”
彩娣抬起手来挥了挥,赵志刚走出店,跳上了三轮车车斗。
张晨还是走那条近路,看到上坡,赵志刚就从车斗里跳下来,在后面推着,到了下坡,又跳上车。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好像路也没有那么长了,只是这正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两个人不一会,就被烤得快要化了,这三轮车,时间骑久了,毕竟没有自行车那么轻便,空车带着一个人,张晨也已经气喘吁吁,感觉人都快闷倒了。
好在赵志刚也感觉到了,更多的时候,他不再上车,而是跟着车子跑。
张晨看到路边有一家小店,停了下来,两个人咕嘟咕嘟喝了一瓶冰的可口可乐,张晨看到柜台里还有一包包的仁丹和塑料瓶的十滴水,就买了仁丹,一人一包倒进嘴里,用可口可乐送服下去。
张晨又买了十瓶十滴水,用牙齿咬开两瓶,喝了下去,他让赵志刚也喝,赵志刚摇了摇头说,太难喝了,喝了会想吐。
“想吐也喝下去,总比中暑晕倒强。”
张晨骂道,赵志刚也咬开一瓶,硬着头皮喝下去,才喝了半瓶,就一口吐了出来,头弯到一边干呕着,张晨知道勉强不了,只能放弃,他把剩下的十滴水放进包里,留着等会再喝,又问老板要了两瓶可口可乐,这才上路。
他们到了东新路面料市场,张晨直接把三轮车骑进了大门,停在那家店的门口,跳下车,没有走去店里,而是先走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那里有一个盥洗台,盥洗台边上有一个洗拖把的水池,张晨打开水池的水龙头,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哗哗地冲着。
赵志刚在边上的盥洗台,一捧一捧地用双手接着水,往自己脸上泼着。
在太阳下面,一直运动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这阴凉处,脑袋还被水冲着,但张晨感觉自己身上的汗,一个劲地往外面喷涌,顺着背脊和肚子流下去,把短裤都洇湿了。
张晨干脆把上衣脱了,在水里搓了两把,然后用衣服擦起了身,赵志刚见状,把外面的衬衣也脱了,里面还有一件背心,他用手接了水,在肩膀上啪啪地拍着,又把背心的下摆卷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白的肚子,用湿手在肚子上拍着。
张晨笑他,你他妈的不如和我这样痛快。
赵志刚笑笑,脸红了,但始终没有把背心脱下。
终于感觉到浑身凉快下来,张晨这才拿起盥洗台上的包,光着膀子往回走,老板站在门口的走廊上,他还记得张晨,又看到他们是骑着三轮车来的,知道他是来进面料了。
“来了。”老板和张晨打招呼,张晨说来了。
老板递过了烟,张晨接在手里,老板再递给赵志刚,赵志刚说,我不会抽。
那五卷棉麻,是对折后卷成一卷的,每一卷都有油桶那么粗,张晨看着犯愁了,心想,这要是量,还怎么量,敨开容易,要想再卷回去,就麻烦了。
“今天拿几个?”老板问。
“五个都拿走。”张晨说。
老板走到桌子那里,打开抽屉,拿了五张小纸片过来,和张晨说,这就是原来的卷标,就你剪了五米,没有卖过。
张晨接过来看看,上面品名、米数齐全,原来是用蓝黑墨水写的,现在已经褪色得快看不清了,下面印刷体的生产单位是杭城棉纺织厂,出厂日期后面,一个红戳:一九八五年六月十八日。
杭城棉纺织厂现在已经倒闭,但卷标肯定是不会错的,如果自己买过之后,老板真的没再卖过的话。
“你要是想量也可以,我们一卷卷打开量好了。”老板说。
“算了算了,我相信你,量的话要量到什么时候。”张晨说。
“好,老板你好说话,我也好说话,这样,上次那个钱我也不退你了,今天就按三块九给你,好不好?”
张晨看看手上的卷标,最小的一卷,也有两百四十二米,这样算起来,老板显然是好了自己。
“三块七可以卖了。”
赵志刚在边上,突然就嘤嘤地说,老板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刷地红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这个面料,放这么久了,要是量的话,起码会缩了七八米,还有,这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浸到水,要是浸过水,那地方就脆了,整段不能用……”
“好好好,就这样,三块七给你们。”老板把手一挥,不耐烦地叫道。
面料太大捆,三轮车要把后栏板放下,才能够竖着放下三卷,还有两卷,三个人抬起来,横着堆在上面,老板从店里拿出了布条,帮他们绑紧,顺便用手压了压了三轮车的侧栏板,看看轮胎,和张晨说,棉麻很重,这里总有五六百斤,骑回去小心一点,轮胎别爆了。
张晨赶紧说谢谢老板。
走回店里结账,张晨又看中三捆大格子的面料,他想,用这个打风衣应该不错,他问赵志刚,一件收腰的风衣,大概需要多少面料?
“一米二五。”赵志刚想也不想就说。
再打样,张晨胆子也大了,不再按1:2:1的比例,而是按2:4:2做了,这样才能看出一个款式到底好不好卖,先做一件样衣,没有问题就把其他七件也做了。
“八件的话,十米够了吗?”张晨问。
“肯定够了。”
张晨就让老板一样给他来十米,这次,老板二话不说就剪了,也没有加价,都按三块七给他。
老板递了一支水笔给他,张晨问,干嘛?
“你自己做个记号,下次来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卖过了。”老板和他说,看样子,也是一个实在人。
张晨拿过水笔,在那三卷面料的角上,写了很小的一个“张”字,写完心想,这他妈的还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付完了钱准备上路,张晨打开包,又是咬开了一瓶十滴水,喝了下去,他递给赵志刚一瓶,赵志刚像被电到一样,逃了开去,张晨哈哈大笑。
张晨拍了拍三轮车的侧栏板,和赵志刚说,你可以坐在这里。
赵志刚记住了老板的话,再也不敢坐,他说,太重了,我在后面推。
这么热的天气,衣服一旦脱下,就穿不回去,张晨干脆继续光着膀子蹬三轮,赵志刚在后面跟着跑,遇到有坑坑洼洼的地方或者上坡,他就追上来,在后面抓住三轮车的栏杆,尽量把车子往上提。
驮着这么重的一车面料,张晨也不敢走近路,他们骑了快两个小时,才骑到东站小商品市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