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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在上海待了三天,和曹厂长他们签了租赁协议,也把“上海朝阳内衣厂门市部”里里外外、楼上楼下拍了照,画了平面图。
这个门市部,楼上楼下加起来,有六百二十多个平方,面积不比对面的Esprit专卖店面积小。
Esprit店面的装修风格很简洁,让人记忆深刻,整个店的外墙都是玻璃的,在玻璃上,用有机玻璃,做出巨大的白色的“Esprit”的商标,黑体的英文字,第一个字母“E”,把那一竖去掉,简化成了长短一致的三横,就像一个变异的“三”。
整个商标的字体,就是好像早年在硬纸板上刻了字,印在运动服前后的那个样子,显示出Esprit年青、活泼、有趣、创意的一面。
张晨马上就想到了,他们的店,整个外墙也必须是玻璃的,在玻璃的外面,他会用红色的有机玻璃,做出一幅巨大的,有两层楼高的剪纸,在剪纸上,嵌着白色的半亩田的商标。
这样的设计,就有面对面,打擂台的味道了,你是年青、活泼,我是浪漫又古拙,你是有趣,我是生动,大家都有创意,服装的风格差别又大,就这样,用各自的魅力来吸引消费者。
想到了这个点子,张晨自己就兴奋得不行,天已经快黑了,但他急于要回杭城,回到杭城哪怕再迟,也要把老唐叫出来去吃烤羊排,商量剪纸用什么风格,内容是什么,在这方面,老唐是专家。
小莉走过来和张晨说:“张总,把你的车钥匙给我看看。”
张晨笑道,车钥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还是把钥匙掏出来给了小莉,小莉拿到手里,嘻嘻一笑,和张晨说,奉命没收,张总,这钥匙明天早上再还给你。
“别闹,我还要回去。”张晨说。
“没有闹,是小昭姐和我说,让我一定要把你留住,不允许你晚上开车,你要想回去,你打电话给小昭姐。”
小莉笑眯眯地说着,张晨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他拨了小昭的电话,结果是贺红梅接的,张晨还没开口说话,贺红梅就骂道:
“你有毛病?你一个新手,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国道上大货车最多的时候,你要开车回杭城?你知道对面货车的大灯射过来,有多可怕?”
张晨想起以前他们天没亮,骑车去四季青,在杭海路上,对面汽车的大灯射过来的情景,他说好好,那我迟点,等半夜里车少了再走行不行?
“不行,你知不知道,喜欢开夜车的货车司机都是疯子?碰到一个你就完了。”
“就像你这样的?”
“对,就像我这样的,可怕吧?这事没得谈,乖乖在那里待着,明天上午再回来!”贺红梅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贺红梅吼得那么大声,小莉明明听到了她的话,张晨挂断电话,小莉还是看着张晨故意问:
“怎么样,小昭姐同意了吗,同意我就把车钥匙还给你。不对不对,张总,那电话里,好像不是小昭姐的声音,谁呀?”
张晨瞪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小莉大笑。
第二天早上,小莉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张晨带出城,再回来这里按表收费,想了想又说,算了,你前面开,领我们出城,我坐后面车上,到出城口把我带回来,现在开始打表。
小莉钻进了张晨的副驾座,让他跟着出租车,出了城,到了320国道,小莉和张晨说,接下去看着320国道的路标开,张总,你总不会走错了吧?
“会。”张晨说,“要么你一直带我回到杭城。”
小莉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回杭城?这上海人,炒青菜都要放糖的,难吃死了。”
小莉说着下了车,挥挥手,钻进了前面的出租车,走了。
张晨回到了杭城,把老唐叫过来三堡,老唐一听说在上海,要去和Esprit打擂台,就亢奋了起来,他也觉得张晨的这个想法很好,和张晨说,这图案就交给我了,我来搞。
结果两个人搞了几天,都不理想,很多的图案,画在纸上很漂亮,但一放大,就不行了,画面的整体感就破坏了,这也是画不能太大原因,太大的画,你只有放在一个大空间里,让人有足够的距离才可以观赏。
这也是中国古代的长轴,只有横的,没有竖的,而且采用的是散点透视,竖的是没法看的,你不能从三楼跑到一楼看一幅画,而横的,在手里展开,每一尺都有自己的内容,其实都是一幅独立的小画。
一个长轴,更像是由无数的小画组成的大画,而不是从大画里分割出的一个个局部,不管是《富春山居图》那样的山水画,还是《清明上河图》这样的人物风俗画,都是这样,你把手能够展开的任何一段,截下来都是可以独立成章的。
老唐把两个人认为不错的图案用纸放大,贴在新厂房的外墙上,他们两个人要走到对面办公楼的工地,才可以让整幅画入眼。
张晨感觉,这样的画安置在淮海中路的专卖店外墙,站在对面,也就是Esprit门口朝这边看,这画能尽收眼底,效果不错,但如果是在自己这边的人行道上,看到的就是一个个红色块,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店铺的装修,你不能说只是吸引一半街道的人,而错过另外一半街道的。
像Esprit专卖店,他们的“Esprit”这几个字,虽然大,但也只做到一人多高,你在对面看着很醒目,但在近前,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能够把一个个字母读出来,看样子人家也是花心思研究过的。
张晨觉得这个设计,如果是放在贺红梅他们那店,前面是一个解放碑广场,那是再合适不过,可以把广场上的人,吸引过来,但放在淮海中路上,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决定放弃这个创意。
“给我给我。”贺红梅说,“我们的店再装修的时候,我就用这个。”
张晨就把这效果图给了她。
张晨和老唐坐在体育场路的设计中心,两个人一筹莫展,老唐拿着手里的美工刀,坐在那里闲着没事,就拿过桌上的《钱江晚报》,想把报头的这四个红字,用刀刻下来。
贺红梅骂道,你是不是很无聊?
“就是无聊啊。”老唐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不管是他,还是张晨,都有一种挫败感。
老唐到底是学版画的,一双胖手,却很巧,他看似用美工刀这么漫不经心地刻着,刻下来后,“钱”、“江”、“晚”、“报”四个字上面,都多出四个少女的头像,再看这四个字,就是四个穿着红裙子翩翩起舞的女孩。
他把四个字举起来给他们看,张晨和贺红梅都笑了,贺红梅说,给我给我,这个好玩,老唐。
张晨“啪”地一掌拍在设计台上,把老唐和贺红梅都吓了一跳,贺红梅看着张晨问:“干嘛,你也想要?你要我就分你两个好了。”
“有了!”张晨叫道。
“什么有了?”贺红梅问。
“谁有了,你有了?”老唐问贺红梅,“谁的?”
贺红梅去打老唐,老唐哈哈大笑。
“我有想法了,老唐。”
张晨看着老唐,兴奋地叫道:
“还记不记得我那天和你们说的徐冰?我们这里,为什么不可以也用《天书》?透明的玻璃上,做出一个个白色的汉字,字体的风格,就用那种雕版印刷的风格,每一个字一人高,和《天书》一样,每个字看上去都很熟悉,但其实都是添笔或减笔的,是没人认识的错字。”
“可以啊!”老唐也叫道:“这样从街对面,看过来就是一篇汉字的天书,从这边前面走过的人,又会被这和自己一样高的字吸引,什么鬼,怎么这么大的字都会写错,再看看怎么都是错的,他想不停下来都不行。”
“对对,是不是很屌?”张晨问。
“太屌了!”老唐叫道,“就怕这里,马上会成为拍照片的景点。”
“老唐,你马上用泡沫割两个出来,我们找地方去试试。”
老唐说好好,我先走,你们过一个小时过来拿。
老唐说着就走出了设计中心。
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晨和贺红梅开着张晨的旅行车,下了楼,贺红梅一定要她开,张晨就让给了她,两个人到了老唐那里,老唐已经把两个字刻好了,一个是由“言”和“身”和“才”组成的一个字,看上去像谢,又不是。
还有一个,是由“廴”和“大”组成,看上去像达,但又不是。
张晨把旅行车的后排座位放下,老唐把这两个字,都放了进去,问张晨,去哪里试?
张晨说杆子公司。
“好咧。”老唐挥了挥手,跨上摩托车走了,张晨和贺红梅也上车走。
刘立杆不在公司,但公司里的人都是认识张晨的,张晨说要把这两个字,用双面胶贴到那亮得发青的玻璃上,大家就都过来帮忙。
他们把字贴好,张晨和老唐看看,都笑了起来,这不就是他们要的效果吗,一整面这样的字组成的天书,想不吸引人都不行。
而且,白色的立体的有机玻璃的、看上去有些残破的宋体字,在这透明的玻璃上,看上去特别的大气和雅致,晚上有机玻璃字里面的灯光亮起来,锃亮一片,绝对会把对面的“Esprit”镇住的。
应莺走过来和张晨说:“张总,这两个字,是不是写错了?”
“没有错,你认不认识?”张晨问。
应莺摇了摇头,张晨笑道:“不认识就对了,因为这是天书,每一个字里都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真的假的?”应莺看着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还是有可泄露的。”贺红梅说,“把半亩田三个字,混在这天书里,让它们变成大家唯一可以认出的三个字。”
“太好了!”张晨和老唐,几乎同时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