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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偎依在张晨的怀里,两个人躺在床上,张晨用手抚摸着她的背部,久久都没有说话。
慧娟从下往上,抬起头来看着张晨问,张大哥,你在想什么?
张晨摇了摇头,和她说,没想什么,脑子有点乱。
慧娟明白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张晨没有言语,他也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后悔了?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或者,晚餐不是喝了那么多的酒,自己再清醒一点,张晨觉得,就在那一个片刻,自己可能会停止,不再继续,也可能不会,张晨自己也没有把握。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能,该发生的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张晨说:“有什么可后悔的,做都做了。”
慧娟不响,从他的话里,慧娟听出了犹豫,不然,他直接说“没有”就可以了,没必要多说。
张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扭头看了一下,是贺红梅,张晨没有去接,也没有办法接,又不能把电话挂了,只能任由它继续响着。
两个人都沉默着,房间里除了电话铃响,阒静一片,张晨巴望着这铃声轻一点,铃声却像警铃,在整个房间回旋,声音撞击着四壁又反弹回来,重新射向他们,仿佛他们此刻,置身在一个空空的山谷中。
张晨感觉到慧娟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栗,右手紧紧抓着张晨的肩膀,指甲都快扣进肉里去了。
张晨的手贴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摇着,似乎在安慰着她没事没事。
但手机铃声,已经把张晨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一个他无法回避的世界,还有无法回避的人。
他的脑子,注定了只能更乱。
等到手机铃声停了之后,慧娟问:“是红梅姐的电话吧?”
张晨“嗯”了一声。
慧娟还是说:“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过了今天,我就知足了,张大哥,你能好好陪我过完这一个晚上吗?”
张晨的思绪凌乱,又还有一点心疼,张晨想到了前面慧娟那低沉的、撕心裂肺的叫喊,这都是什么事啊,当这样的一个女人,躺在你的怀里,和你说着这样的话,张晨感觉到的只有羞愧,你何德何能,何至于让人对你如此。
张晨有点心疼,为慧娟,也为了贺红梅,他觉得她们都是好女人,十恶不赦的只有自己,他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摇摇欲坠,下不来,也上不去,正左支右绌,万般的为难。
张晨的胸前,被慧娟的泪水洇湿了,慧娟说:
“张大哥,我知道我和红梅姐不能比,她是大学生,还是设计师,家里还那么有钱,我是什么?我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丫头,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今天在哪里都不知道,张大哥,你放心吧,我前面说过……”
张晨弯下头去,亲了亲慧娟,阻止她再说下去,比什么比啊,张晨觉得有些滑稽,贺红梅把自己和小昭比,现在慧娟,又来把她和贺红梅比,那么我呢,我和谁比?
张晨和慧娟说,不是的,慧娟,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觉得我现在左右为难,处境很尴尬,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老实话,我很喜欢贺红梅。
“那么我呢,你喜欢我吗?”慧娟问。
张晨说:“我要是说不喜欢,我就是在骗自己,但是,你明白吗,一个人是没有权利喜欢很多人的。”
慧娟点了点头,她说,我明白了,张大哥,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你没有在应付我,我想听的,就是实话。
她用手指沾着自己的泪水,在张晨的胸前涂着,过了一会,慧娟叹了口气:
“要是能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以前怎样?”张晨问。
“要是男人可以娶两个老婆的话,我会愿意做你的小老婆。”
慧娟说着,饶是张晨脑子再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慧娟急了,她说真的,我真的就是这样想的,我一定会对你好,也对红梅姐好的。
张晨笑道:“你这脑子里,有多少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慧娟叹息道:“不过,红梅姐不一定会愿意,红梅看上去,没有小昭姐那么好说话。”
张晨想到,这还真是一个能让自己从那摇摇欲坠的高处下来的办法,他又想到,要是可以这样,说不定小昭早就把红梅娶回家了,就像《浮生六记》里那样。
张晨摇了摇头,他又弯下头,吻了慧娟一下,把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前搬开,他坐了起来。
“张大哥,你要干嘛?”慧娟问。
张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她说,这里有点乱,我下去走走,抽一支烟。
慧娟躺在那里不吱声,她怔怔地看着张晨穿好了衣服,又拿起了火机和香烟,为了向慧娟表明,自己不是找个理由骗她,下去给贺红梅打电话,他连床头柜上的手机都没有拿。
已经是两点多钟了,酒店花园里的灯都关了,张晨站在酒店的大门口朝外看看,凌晨的风凉爽宜人,张晨从大堂茶几上,拿了一个烟灰缸,走了出去,他走到泳池边上,坐下来,点着了香烟。
楼上张晨的房间,灯黑了,慧娟把窗帘拉开,站在窗前,她看不清张晨在下面哪里,但看到泳池边上,有一星火明明灭灭的。
泪水顺着慧娟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想自己到底有多么的自欺欺人啊,女人真的喜欢一个男人,哪里会像自己说的那样,我不会纠缠你的,其实她的心里,还不是巴不得能天天和张晨在一起,巴不得能把自己,挂在他的脖子上去。
慧娟用手指沾了脸上的泪水,在玻璃上写着张晨的名字,又写着自己的名字,两个名字,都已经一遍遍重叠在一起了。
泪水不停地流,她就不停地写,写到后来,她终于呜咽起来。
……
张晨不知道自己在泳池边上,坐了多长的时间,只是把自己带下来的半盒香烟,都已经抽完,张晨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上楼。
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门虚掩着,慧娟怕张晨没带门卡,门会被锁上,她用了几张酒店的信签纸叠了几叠,塞在了门锁那里,张晨把门推开的时候,叠着的信签纸就掉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张晨打开了灯,走进去,里间外间看看,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他退回到走廊上,走到斜对面慧娟的房间门口,看到下面门缝里有灯光漏了出来,张晨伸手想按门铃,手指放在按键上,没有再按下去。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床头柜上的座机响了,是曹敏芳,曹敏芳和张晨说,张总,雅克和杰森,在等你吃早茶,他们说你还有事情和他们谈,对吗?
张晨说对,我马上下来,你安排他们先点单。
张晨匆匆地洗漱完毕,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眼眶里还有红丝,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走出房间。
在餐厅门口,张晨碰到了曹敏芳,张晨问,慧娟呢?
“现在已经几点了,她早就和吕红去人民路了。”曹敏芳说。
张晨走进了包厢,雅克和杰森坐在里面,杰森和张晨说,张总,我帮你的也点好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自己再加。
张晨说谢谢。
张晨坐了下来,一张圆桌,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形坐着,杰森本身要和张晨谈植物园里的木头别墅,选用木料的事,还要充当雅克的翻译。
杰森看了看张晨,问:“张总昨晚没有休息好?”
张晨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卖了自己,张晨说对,在看一份东西,看得迟了。
杰森和雅克看着他,都有些诡谲地笑了,张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中间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张晨对着镜子仔细地看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个清晰的吻癍,看样子这个慧娟,还真是经验不足,她大概是连什么叫吻癍都不知道。
张晨摇了摇头。
张晨把自己T恤衫的领子竖了起来,遮去了吻癍,转身准备出去时,想到了“欲盖弥彰”这个词,他还是把领子又翻了下来。
不过,等他们三个吃完早茶,出餐厅的时候,张晨走在最后,还是悄悄地把领子立了起来,也不知道,前面曹敏芳有没有看到。
张晨和杰森、雅克说,走,我和你们一起去现场。
三个人到了热带植物园筹备处,张晨把几个施工队的老板都叫了过来,让雅克当着他的面,把他们每一个的不是,挨个数落了一遍。
张晨问几位老板,这个老外的话,你们都听清了吗,就按他的要求做,你们在做的是三亚的重点工程,不是垒鸡窝。
几个老板互相看看,都不吭声,张晨继续说,我会和财务交待,以后这老外没有认可的,那进度款就慢慢打,监理那里通过都没有用。
有人叫道:“可这老外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这个活太难做了。”
张晨骂道:“你还好意思说,那你也不看看发给你的工价,给你这么高的工价,就是让你好好干活的,老外的要求高没错,那也只是他的正常标准,到哪里都一样,你们天生就该比其他地方的差一点?
“还有,你们每次,按照他的要求返工,那活最后有没有做出来?还是做出来了是不是,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要求自己?这个返工,不是你们自己找的吗?”
几个老板面面相觑,心里虽然有怨言,但看看张晨这个,平时看到他们都笑嘻嘻的人,今天话这么难听,他们也就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