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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自己着实天真,竟以为自己救了他们,他们定然不会伤害自己。
她实在是太不甘心,她忽然便恨了起来。她恨段家,为何可以如此无情。她又恨武遗,也恨中原。
她觉得段家无情,觉得武遗人愚昧。
心中怒火中烧,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发泄不出来,这座牢笼被布下了阵法,她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如此过了两日,渐渐她又不恨了,心平静下来,什么都没想。
父亲,大夫人,四姐姐,段家里所有的人的脸都在她脑海里模糊起来。
从前的亲情,似乎只是一场必要的仪式,无事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有难当头时各自飞互相不认识。
四姐姐似乎很怕她。父亲更是没来看过她。
从前她与四姐姐一起做过什么事情来着,他们从前一起抓过蝴蝶,还有……不对,他们有一起玩过吗?记忆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所有人,所有事。
一切不过如此。一切原是如此。
她又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便再没了。
翌日她被押解着去镇魔塔,那里四处都是修士,驱魔师,便连捉妖士也来了。
千年前中原曾发生过一次倾天之祸,魔灵大批入侵,他们毫无人性,力量强大,法术诡谲无比,中原人的修士殊死搏斗,但中原仍是死伤惨重,几乎去掉了一半人口,魔自此在中原史书里面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魔灵是比一切都可怕的怪物。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修道之人,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受重视呢。
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一人,大夫人的长子段昀。
她想起驱魔师那日的话:“她身上果然没有修气。”
也便是说在驱魔师来之前有人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可段府里全是凡人,没有人能够感应修气。
他们怎么知道她没有修气?
一月前大夫人失踪三年有余的大少爷回来了,神神叨叨的总说自己要修仙。
他回来是要找他从小便佩戴在身上的护身符,说那能保他气运,找到后他便要继续去云游修仙了。
大夫人这次怎么会让他得逞。便把那玉制的护身符偷偷藏了起来。
于是大少爷便在家被困了一月。
大家都以为他疯掉了。
修仙哪是那么容易的?大家都没信他。木鸢觉得这大少爷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的,也以为他是神志不清了。
可现在想来,他没疯,他着实是修仙了,他在她施法的时候没有感应出来她身上的修气,于是便以为她是魔,找来了驱魔师。
那便是他了,是他指控自己身上没有修气却又能施展法术,所以人人皆认为她是魔。
原是他啊。
她忽然癫笑起来,一股难以自制的,似乎不属于她的情绪从心里窜出来。
她的眼睛瞬间变为荧幽幽的绿色,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面既含着惊恐又含着愤怒。
忽然一道劲风传来,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向着修士们横飞而去。
人群一哄而散,四处逃逸,修士们赶忙摆出阵势,便要施法,可是魔塔常年无人打理,周围杂树丛生,树木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用剑不断劈断那些飞来的树木。
她虚弱的身体不断地催生灵力,控制那些树木攻击修士。那些修士一时乱了阵脚。
但她知道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怕是再过一会儿,不用他们动手,她自己便要灵气枯竭而死。
但是没关系,左右是一死,不如拉他们陪葬。
让这些人全部去死吧!
他们都该死。
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她的脸愈发苍白,剔透的眼眸逐渐变为灰绿色。
忽然间她看到自己的牢车被震开,有人救她。
人群中的段昀也一脸苍白,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树木竟也向他飞来。
他法术毕竟不精,一面要应付这些树木,一面又要震碎这个牢车,这使他费了好大的劲。
木鸢忽然有些迷茫,怎么会是他来救她。
眼睛又渐渐变为乌黑。理智恢复了一些。
她刚刚想要要干什么,她似乎想把这些人都杀掉。
她怎么会有这个可怕的念头!又被那个意识控制住了么?
段昀冲她大喊:“跑!”
她回过神来,没时间去想这些,现下正是逃命的好机会。
她腾空而起,拼命逃跑,后面的修士反应过来连忙追去,木鸢施法给他们设置了许多障碍。
她飞快地向南边跑去,那里有一片森林。
她借着一路上树木的灵气恢复体力。那片森林极大,她走了许久,虽说树木的灵气可以给她补充体力,但她毕竟是凡人,不能辟五谷。
最终她实在受不了了,便摘了野果子吃,可野果子多是酸的要命,她越吃越饿,后来她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
这是可以吃的肉啊。心中忽然现起了希望,又很快被掐灭,但她没法子给它烤熟。
野外没有工具,她不会生火,她不是修士,并不会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法术。
她虽然有法术,但她的法术只能控制树木起落,没法子让它们自燃啊。
肚子里传出一声又一声。
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生火,她真真不会取火。
她想起每次皇城里头的举行取火仪式时,取的第一簇火会献给宫里头的皇帝老爷,然后是王公大侯,再便是像段府这样的官宦家。
她最喜欢每个季初刚取火的时候了。因为在浔阳镇时,阿娘曾与她说,新火意味着吉利平顺,取了新火,便可以顺顺遂遂地度过一整季。
只是浔阳镇的火,向孤皇城的火。现下都与她无关了。
她又继续走下去,只是体力俞加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拖着自己的身体走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似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走不动了,靠在一颗树的旁边。眼睛微阖,也不知是不是昏死了过去。
过了多久了呢。意识又开始朦胧了。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出生在武遗的边陲小镇,中原的七个国家互不侵扰,相安无事。中原已经是太平了好些年头了。
这边陲小镇也是无比宁静祥和。四面青山环绕,抬头是蓝天如洗,低头是纤陌交通。偶尔小雨朦胧,炊烟袅袅,好不诗情画意。
阿爹开了间茶馆,是镇里的文人雅士最爱去的地方,他们爱在里面吹牛皮,意见不合还要斗诗斗赋,他们还会争论谁的见识广博。
就是比谁的眼界更加开阔,谁见都的东西更多更辉煌。
她与小阿里最爱看他们争论见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