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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这等潜伏的事儿本不该由一族的王来做,但龙神族向来高贵,行事作风也极为坦荡,这样的事情若是叫族众知晓了,就算最终大家都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到底还是会伤了大家的心。
他从出生起,就被拥立为王,是族众的信仰,是龙神一族的脊梁,他可以杀伐果断,却不可以蝇营狗苟,所以他必须暗自行动,而天族也并非都是庸才,更何况,他还需要深入“敌营”,最好能取得天帝的信任,想要瞒天过海,想要身居高位,最合适的人选便只有他了。
一开始他只是打算在天族仙僚中多多游走,但尽量不要太过高调,省的引火自焚,与众人交好以求更多的信息,与更稳的地位。
却不曾想,自己会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一名曾经被他们万神众族诛杀了全部血脉的孤女。
重阑听着他说起过往,那副表情,既怀念又痛心,看着他有些萎靡的神态,重阑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好受的,她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他,“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最后你要杀了青阑,你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保护尊主?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这个问题,夙夜没有回答,他抿着嘴唇,蹙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这其中牵连着一件顶大的事情,我着实不好同你说。”
这下,重阑更是不解了。
还有什么样的大事是不可说的?分明已经将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青阑就是夙夜的半身灵力所化,为的就是潜入天族探听一统万神众族的计划。
若是非要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的,重阑不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与夙夜相处了这么些年,对他为人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再加之现在又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重阑暗自揣测,作为龙神族的神主,顶天大的事情便是他伪装身份,以不大磊落的法子去窃取机密。
而作为夙夜本人,重阑再清楚不过了,在他心中最要紧的就是他的心上人了。
这个心上人,重阑没法把自己代入进去,只能不情不愿的将毋渊神女对号入座的填入。
是了,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时候,自己连个形体都没有,只是毋渊神女魂魄里的一部分,没有形态、没有心绪、没有思想,什么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重阑很是不爽,她偏了偏身子,又是半背对着夙夜,脑袋也跟着一块儿转了过去,不太想再去瞧那张熟悉的面孔,因为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他如今憔悴至此,也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此刻正躺在墓宫之中的毋渊神女。
重阑的动作是有明显的抗拒、排斥意义的,落在夙夜的眼中,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他方才絮絮叨叨,颇为凌乱的讲了一通,听起来说不通、或者模糊的内容非常多,他以为重阑是不信他。
两人怀着各样的心思,一时之间,竟又有些相对无言了。
蟠桃正挑了这个时候,摸过来,不敢靠近,远远站着,朝二人拜了拜,得了夙夜的眼神示意才开口,“神主、小主,墓宫结界是否需要修复,禁术还未完全施展完毕,仍需到新月那日,尊主与小主才能完全合二为一,只是新月那一日是桃花陵灵力最为薄弱的时候,没有结界的护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千年的努力,便要前功尽弃了。”
“千年?”
应声的是重阑,她分明记得自己左右才三百来岁,什么叫千年的努力。
由此可见,她未知晓的事情还有很多。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决定背着我,把我消灭了,你们不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分了吗?”
她起先是有些吃味儿,但后来把所有事情理了一遍之后,才意识到,这些陪伴她多年,爱着她的人们,忙碌着一件大事,那就是如何抹掉轩辕重阑这个存在。
不管她是不是毋渊神女的魂魄,但她既然作为轩辕重阑存活于世三百多年,她以这个身份结交过好友,与他人擦肩而过,那都是只属于轩辕重阑的记忆和关系。
可是如今呢,她脑海中还有一堆的谜团没有解开,他们却在她的面前谈论起如何让这个存在被融化掉,就像是在谈论今夜有没有雨一样云淡风轻。
这就是神吗?
渺小的存在,便不算是存在了吗?
依附于毋渊神女而生的轩辕重阑,就不配拥有自己了吗?
重阑站了起来,往旁边跨了几步,将蟠桃与夙夜划分到一个阵营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是真的气急了,也怨急了。
从她苏醒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围着毋渊神女转悠,那她呢?她就真的只是一件工具吗?
夙夜见她这恼怒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紧张,挥了挥手,让蟠桃先行退下,自己则上前去拉重阑的手,不曾想,重阑用力一抽,往后又退了几步,一点儿都不愿意被他触碰。
他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尴尬的动了动手指,才偷偷放下,好声好气的和她说着话,“丫头,你的话太重了,没有人要消灭你,我更加不会,我只会爱你,保护你。”
重阑扯了扯嘴角,偏过头去,“你的爱和保护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夙夜,在你的心中,毋渊与我,你永远向着的都是毋渊,因为你认定了,我只是她的附属物……你其实可以不必管我的,只消把我打晕了,等待新月降临,等毋渊把我消化了,你再哄哄她便可以了。”
她在这个气头上,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醋味有多么浓,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同爱人置气的姑娘,在意的根本,只是爱人的态度与反应。
如果这个时候,夙夜能抱抱她,她就不会那样生气了吧。
重阑这么想着。
忽然,夙夜一道光逼近她身边,她来不及后退便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腰身被他紧紧的箍着,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是好久不曾闻到的淡淡幽香。
可重阑却来不及感怀他的怀抱,因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握着她的小手,直直的对着自己的心脏,用力的捅了下去,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一柄匕首。
正是那把她刚才还给他的匕首。
“你……”
“丫头,太多的顾虑,所以我给自己下了禁制,无法言说那些事情,只得劳你,亲自去看看了。”
说着,他自己又将身体往刀刃上再送了几分,惊得重阑不由自主的呼了一声,想要丢了匕首把手抽回来。夙夜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低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在重阑晕过去的前一刻,她听见他含着她的唇瓣,低声说着,“到我心里去找你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