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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着实不给段臣留半点情面,他一口茶喷出来,咳了两声恢复气息,强自镇定:“那阵法,是天界中人留给我们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听他吩咐了,他走时开启阵法,其余我们一概不知。”
“护山大阵,是天界中人开给你们的,当真有意思。”江溪云浅浅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段臣,你莫不是以为,我就真的这么好糊弄?你既然收到了郑悠发给你的信,又何必在此与我虚与委蛇呢?要告饶就早点告饶,要硬骨头就早点硬骨头,天界正乱,我还想早些抽身回去呢。”
听闻此话,段臣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一炷香时间过去,江溪云依旧不动如山,段臣坐得满头大汗。江溪云并未释放出任何威压,她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水,顺便让寒夜宗弟子给她端来一碟瓜子——嗑了两个后,段臣崩溃了,他将几乎坐不住,大汗淋漓地颤抖道:“在下认了……寒夜宗确实投靠了魔族,不愿跟在下一起的弟子……在下也不清楚他们去了哪儿……”
江溪云点点头,将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上,缓声道:“那目前为止,寒夜宗共有多少人投靠了魔族?”
“投靠了的都在这里了……”段臣继续颤抖,“求……求花主饶我们一命!”
江溪云端坐在椅子上,酝酿着该怎么回答他。段臣却没有给她思考的空间,继续抖着嗓子道:“对不起……花主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请花主原谅我……”
这语气颇为崩溃,饱含忏悔。江溪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却突然瞧见段臣消失了,一屋子的弟子也都消失了,大厅里只剩下茶盖磕碰在碗盏边缘的叮当声和段臣话音落去的空荡荡回响。江溪云皱眉,仔细辨别着大殿中的声音,却发现当真是只剩了她一个人,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她心觉不对,冷静起身,镇定迈步往大门走。没走两步,她突然闻见一丝非常淡的味道,似沉檀而有木灰香。那味道从飞絮殿深处传来,不浓,但特别容易辨认……
江溪云心里一沉,那是凤凰业火的味道!
怪不得段臣要专门引她来飞絮殿,还要提前打扫一番;怪不得他的“对不起”里愧疚浓烈而疯狂,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江溪云性水,最惧凤凰业火,所以段臣在一早接到郑悠的消息后就开始计划陷阱:寒夜宗地处极寒之地,在阖陆最北端,宗门建于千珠泉海浮冰之上,与内陆隔绝,消息出不去,救援进不来。等引她入飞絮殿,再一把业火烧毁这里,任你江溪云有三头六臂,你永远也逃离不了这!今天的寒夜宗,就是她的坟墓!
一贯冷静自持的江溪云在这一瞬间终于有些慌神。凤凰业火的火势蔓延得很快,眨眼间便吞噬了飞絮殿后庭。混着沉檀和草木灰味道的气味充斥在大殿的每个角落,江溪云咬牙,掰断右手小指,往半空一抛,那一节断指瞬间化作一层巨大的水幕挡在她的面前。
那是玄阴异水——云生桃根系所特有的异水,江溪云并不指望它能阻挡凤凰业火,只希望它可以为自己尽量争取一些时间。凤凰业火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异水水幕,江溪云咬咬牙,握着红绸扇的手腕一抖,瞬息化扇为剑,我道出鞘,带起了凌厉的剑风,狠狠掼向地面——
汉白玉铺就的地板被强大的力量震地碎裂四散而飞,我道却未有分毫减速之势,还在直直往下而去。江溪云想过了,这千珠泉海之上的浮冰甚至能承受凤凰业火而不融化,必然是有人在其上加注了一定的阵法禁制。但禁制一般都是专一而相对的,浮冰能扛得住凤凰业火,却不一定扛得住暴力破坏——所以她可以用我道从飞絮殿中生生凿出一个通道来,沉入千珠泉海,这样便能避过一劫!
我道剑尖破开层层阻碍,一路畅通无阻,剑身的花纹愈发鲜红如血。就在江溪云以为要成功了的时候,我道突然触及一层坚硬非常的浮冰,像是海上浮冰最底下的一层,不知由什么凝结而成,我道刺戳上去,除了猛然带起一阵牙酸的令人惊惧的声音,连半道裂纹都不曾显现。江溪云愣了,紧接着又是一次拼尽全力的挥剑——却依旧得到了与方才同样的结果。她的面色难看起来,寒夜宗,倒是真为除去她用的好手段!
异水的水幕只剩了薄薄一层,脚底的浮冰也只剩了薄薄一层。水幕随时可以破开,浮冰却将她牢牢锁死在飞絮殿中。江溪云索性收了我道,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运转周身的所有灵气行成一个薄薄的屏障,同时利用魂印不断试图联系风满楼。风满楼一直没有回应,江溪云也不恼,沉下心一遍一遍联系,只要他收到消息,哪怕不给回应直接赶来也完全没有问题。
一炷香时间过去,玄阴异水的水幕终于破裂了。
凤凰业火在一瞬间吞噬了整座大殿,江溪云毫无疑问被包裹在烈火的正中央,火焰如同毒蛇的蛇信一般顺着她的脚踝飞速攀爬到她的全身,一点一点剥离干净四周的空气。灵气形成的屏障对于凤凰业火来说一点作用也无,火焰从四面八方如风般渗进屏障中,一寸一寸地吞噬江溪云的皮肤。江溪云紧闭双眼,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体内的灵力,甚至顺便思考了一下若自己化成一朵桃花会不会尽可能保留自己的实力……
可供呼吸的空气所剩无几,到处都充斥着沉檀和木灰混合的气味。江溪云抑制不住地咳起来,业火焚毁殿中器具带起的浓烟一个劲儿往喉管里钻,甚至不需要用力呼吸就能尝到那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江溪云试图施法阻挡这诡异的浓烟,却发现周身的法力被莫名其妙的封锁了,凤凰业火还在不断地蚕食她的力气,教她完全无力反抗。江溪云一边咳一边恍惚想,是不是风满楼真的收不到她的消息,这业火特意隔绝了寒夜宗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是要她今天铁定葬送在这里吗……
她想张嘴呼救,却发现嗓子已经被浓烟腐蚀,发不出声音;她想化作原身以期尽量抵挡业火带来的伤害,却发现周身灵力艰涩,连一个周天都再难运转。江溪云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任凭它突破天际的胡思乱想,她勉力支撑自己坐起来,下一秒却眼前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四周静得可怕,偌大的殿中只有凤凰业火吞噬屋中一切时偶尔发出的哔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