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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浽蓝的神格不足以被凶骨龙纹棺吞噬,你们需要的,是更强大的家伙。”玟闲靠着木椅后背,笑得和善,“我想我有个人可以为你推荐。想知道是谁吗?”
“……”风满楼突然脊背一凉,他不是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还是咬牙问,“何人?”
景程与江溪云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江溪云道:“既然连水浽蓝都无法压制住凶骨龙纹棺,那还有谁可以代替颜泽留在第九重天?”
“龙族。龙族跳脱六道轮回,不属于五界,不听命于天帝。想要代替颜泽,唯有真龙。而这条龙,”玟闲视线转向风满楼,微微颔首道:“是你的二姐,江鹤舟。”
“!”风满楼的双拳瞬间捏紧,平常散漫的样子尽数收回,目露凶光:“为何是她?!”
“江鹤舟,南海龙王江忱二女,实为江忱与魔尊长姐的私生女,难为你母君一直被蒙在鼓中数千年,尽心尽力却养了匹狼。”玟闲悠悠道:“所以从数年前开始,江忱来往天界便不再带着你大哥了而是带着江鹤舟,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
江溪云紧锁眉头,寒声问:“你如何知晓?”
“数月前,江忱曾带着江鹤舟上了一趟九重天,寻到司命星君思白府中。思白早与我发觉江忱的不正常,我便让他暗暗观察了一番江鹤舟,再费尽心思调与命簿一瞧,果不其然,江鹤舟身上流着一半魔族的血。”玟闲道:“和銮叛出神族,与江忱呼应,我寻了个时机打晕了江鹤舟,将她带离了九重天,如今,她人在凤栖山的水牢中,昏迷不醒。”
“……”一串串消息将风满楼打击得脸色发白,他敛了眉眼,一双手握紧复松开,平复了心情才道:“为何会是她?”
玟闲好笑地瞧着风满楼,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右手摩挲着白瓷的茶盏,不轻不重道:“你还不知道你那好姐姐都干过些什么罢?千年前你未出生,那日所谓颜泽堕神,便是江鹤舟约了颜泽一同对弈,期间以身子不适为由暂离颜泽的千丈海,转头便带来和銮与子期二人,催其堕魔,再嫁祸与颜泽。你那一家子,除了你大哥生得早些,你刚生了三年却不知缘由地被冻在海底深处,其余所有兄弟姐妹,皆被江鹤舟种下了阴魔之气,如今被迫与江忱老贼同魔族进攻九重天。不仅如此,她做过的事,多到数也数不清,如此,你还要我说吗?!”
从一开始的语气平和,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玟闲的话毫不留情揭开一切真相,逼得风满楼一句反驳都不能。江溪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下酸涩,张了张口,到底不忍道:“江鹤舟怎么说也算是他姐姐……”
“可他得知自己父君也是个助纣为虐的家伙时,并无现在这般不冷静。”玟闲毫不留情戳穿,“他只与江鹤舟有三年毫无记忆的相处,从寒水关醒来的这些时日也鲜少同江鹤舟有多余交集,若说血缘情深,你觉得有谁会信?”
江溪云哑口无言,风满楼极力冷静下来,哑着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罢,这里的她不是真正的她,若能换下颜泽的肉身,你把她交给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得走。”
这句话的前半截让众人皆摸不着头脑,唯独江溪云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一些画面,但却没能抓住。画面里好像是江鹤舟的模样,流云鬓,青玉簪,湖蓝色盘龙步摇,银花发梳,湖蓝色的龙纹锦袍,腰间别着白玉萧,齿编贝,唇激朱,神色和暖,眉眼温柔。江溪云觉得奇怪,她确信自己并未见过江鹤舟,且方才脑海中的模样也与玟闲所说相去甚远。她突然一个激灵,忆起颜泽常说的一句话,“你就要意识到了。”
什么意识?她从前……忘记过什么吗?还是说,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玄女残泪所化,而她本来就是九天玄女风景?!而如今,她慢慢想起了很多她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难道这就是颜泽口中的意识?
江溪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出一声冷汗。
玟闲却没注意到江溪云的突然紧绷,只是偏头对景程颔了颔首:“拜托风词去将水牢中的江鹤舟带上来罢,你们早些动身,颜泽经不起太久的等待了。”
“怪不得你从天界下来时还带着个姑娘,原来她是江鹤舟。”景程摇摇头,留下一句碎碎念便匆匆离开了房间,不多时已将昏迷中的江鹤舟带了上来。江溪云道了谢,风满楼沉默着架起江鹤舟的胳膊,江溪云拎起小水笼,顿了顿道:“且等我回来,我总觉得梓珞就在魔界,我们有必要去魔界一趟。”
“紫络?你说的是前花神那个小姑娘吗?她不是被关入神山崖洞思过了?”玟闲微微诧异道。
江溪云摇了摇头,“和銮叛出天界后,我听说梓珞逃了,具体去了哪儿不太清楚。但我总有种预感,定能在魔界找到她。”
景程点头应下,摆手道:“你快些去,其余事情有我和太子殿下。你与风满楼万事小心。”
江溪云道:“我知晓了。”她拉过风满楼,朝二人点头示意,随即施法直奔九重天而去。
眼下九重天被和銮封禁,第九重天作为禁地更难入内。上次依靠颜泽的凤凰明火一剑劈开第一重天他们才得以下界,如今却不得不为回去而头疼。江溪云略微有些焦躁,一路上风满楼却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不禁教江溪云奇道:“你怎么了?”
风满楼摇摇头,突然伸手紧紧握住江溪云的,只是压着嗓子道:“你要相信,我二姐她很好。”
少年颀长的身躯此刻看上去甚至有些落寞,就像一片空旷无垠的雪原上,无风无云,整片雪原像是一块巨大的洁白的玉石,除了天上一弯泛着红光的残月,和几乎要把自己埋进雪堆里的小小身影。
鬼使神差地,江溪云点头应道:“我信。”
“嗯。”风满楼应声,不再说话,手却还是紧紧握住的。江溪云一脑袋问号,但也随他去了。
到了第一重天之外徘徊了一炷香时间,江溪云到底无法混进去,于是咬咬牙,祭了我道出来,寻了处僻静角落一路砍上第九重天。二人赶到时,正逢子期带着两个小仙童准备离去,嘴里念念叨叨,“这凤凰魂魄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拿他的肉身炼神器了……”
说着说着脚步猛然顿住,她抬头一瞧,江溪云正面无表情地立在她眼前,身后跟着扛麻袋一样扛着江鹤舟,同样面无表情的风满楼。
一地的积雪满是脚印,杂乱无章,生生给江溪云看出了一肚子的火。
她寒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溪云?”子期倒是愣了一愣,看了她两秒,突然笑道:“哎呀,没想到我在禁地还能碰见你呢。不是说你劈开第一重天逃跑了?怎的又回来了?”
“少废话。妄想染指颜泽肉身,你是嫌活得太久了吗?!”江溪云怒目而视,一手提剑,剑尖还凝聚着融化的雪水。
“魂都跑了,留个身体有什么用。再说,魂也不是他自己的魂,回不回来,有什么意义吗?”子期笑了,“你该不会是要来为你手上提的那团幽魂评个公道罢?”
子期看出来了,水笼里头瑟瑟发抖的小凤凰是颜泽。江溪云突然觉得无趣,天帝给第九重天下了山河印,封作禁地严令禁止任何人上第九重天,如今却早有了不知道多少人闯过这里一遭,甚至还破坏了山河死脉,断了山河印的生息来源。她不想想了,又突然反应过来,皱眉问:“什么叫不是自己的魂?”
“你还没意识呐?”子期似嘲似讽地笑起来,两个小仙童不屑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风满楼。“你去天地牢看我,还记得吗?我给你说的话你怕是从未认真细想过罢?”
江溪云几乎立刻就想起那日子期几近癫狂的模样,皱眉道:“我如何不记得?人非人,魂非魂,亲近则死,枉为生人……”说到此处,江溪云突然顿住,魂非魂!岂不就是子期方才所说的,不是自己的魂吗?
那边子期的话却没有停,“我清醒了,该清醒的人却糊涂得不得了,留我一人,愈是清醒,就愈是痛苦。我偏偏说不得,提醒不得,但凡逾矩,死路一条。这世界,没有轮回啊……身死魂消,哪儿还有你重新来过得机会……”
一字字一句句犹如毒蛇附骨,冰凉的身体贴着江溪云的脊柱爬行,带起一寸寸疯狂的恐怖。她的脑海中忽地就闪过很多画面,零散的光影,破碎的景象,她唯独能看清的,是自己的脸,一张明眸皓齿,却冰冷似铁的脸。
那张脸的表情,熟悉又陌生,引得江溪云的心脏狠狠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