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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
当曹敢和罗征说完后,却见唐世勋仿佛假寐一般,闭着双目久久地沉吟不语。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四人渐渐感到不耐烦。
韩夫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公子?”
“嗯。”
唐世勋缓缓睁开鹰目,神情笃定地指向桌上的一个茶杯,沉声道:“夺南门!没错,你们四十人要集中去夺南门!”
“为何?”
曹敢和罗征皆是疑惑地问道:“那北门如何是好?”
板爷皱眉看着唐世勋,这小子莫不是在南门和北门中随意选一处?他沉声问道:“南门直通黄沙河关之下的献贼大营,庞大海如何敢丢失南门?”
韩夫人亦是俏眉微蹙,她仔细地看着桌上的四个茶杯,低声说道:“唐公子,你不妨直说是何缘故吧!”
“诸位,若在下所料不差,陈副总兵的主攻方向定是在西城门外……”
唐世勋胸有成竹地将他预判的可能性娓娓道来。
他通过对陈副总兵的性格爱好等各方面分析,认为主攻西城门是为了吸引火力,让守城副将庞大田在城西外的兵营之主力无暇他顾。
而陈副总兵定然会派一部精锐在城外南郊游弋,以遮蔽献贼大营有可能的回防,或者防止信使传递消息。
且唐世勋还极为肯定地说,明日攻城之时,全州方向的明军定会出黄沙河关牵制献贼大营!
若不如此,单靠陈副总兵的六千余士兵?恐怕其中真正打过仗的连三成都没有,若献贼大营派兵回防县城,如何打得过?
同时,无论北城门还是南城门,陈副总兵必然都会派兵佯攻,以接应在城内夺门的死兵。
唐世勋之所以让曹敢等人去攻南门而非北门,是因为他分析,陈副总兵拢共就那么四百余精锐,要如何分配?
西城门外定然是官兵和献贼的第一仗,陈副总兵定然死磕,莫说多的,两到三百精锐一定会留在中军,跟随陈副总兵去打第一仗。
否则第一仗若是输给守城副将庞大田的话,官兵还有个鸟的士气?
毕竟,陈副总兵此次攻城战本就准备仓促,是因粮道被断之后的无奈之举。
若不能快速夺下县城,那就只能在黑土岭活活饿死,此乃真正的孤注一掷,背水之战。
而曹敢和罗征等五路进城的死兵,其中有近五十人都是陈副总兵的精锐。
如此算下来,陈副总兵还剩下的精锐,估计也只有百来人。
唐世勋伸手指了指南郊,极为肯定地说,遮蔽南边的一定是陈副总兵的精锐游骑。
因此,北门佯攻是真佯攻,而南门的佯攻,则极有可能在其中夹杂着官兵的精锐。
正所谓围三阙一,这东门,极可能只有游骑晃荡,拦截献贼可能出城的信使而已。
若东门开,城内守兵士气必然不保,一旦在攻城战开打以后,庞大海必然会派兵锁死东门,以防某些贪生怕死之辈由东门逃跑而丧了全城之士气。
随后,唐世勋又分析东安县城的献贼守兵。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守兵并未增加,依旧是原来的近两千之数,其中真正能打硬仗的老贼人数,大概也就两三百人。
东、南、北三座城门的守兵当中,老贼都不足十个。
当陈副总兵主攻西城门时,庞大海一定会让大部分老贼随副将庞大田去西城外,即便不打头阵的第一仗,也必然会去压阵。
因此,庞大海能在城内调动的老贼,估摸着也就几十人而已。
若换做唐世勋是庞大海,锁死东门,支援北门和南门,一定会派老贼去。
如此算下来,分配到每座城门的老贼,应当都很难超过二十人。
当然,若是庞大海够敏锐,在今日就从白牙市和渌埠头等处调老贼入城,那么他手里的老贼恐怕会多出好几十人来。
唐世勋说罢后,摩挲着下巴沉声道:“今日我再仔细推敲下细节,但大致上当是如此,没错的,你们攻南门一定比攻北门要划算!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活下来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有道理啊!曹敢和罗征坐在那儿一个劲地点头。
虽说他们是陈副总兵中军精锐的百总,但他们可从来没参与过作战计划。
没错,即便是把总甚至千总,也常常是听令而战。
真实的作战意图和计划,他们怎会知晓?
但曹敢和罗征都是从军二十来年的老兵,这大大小小的仗打得可不少,因此对于唐世勋所说的意思,两人自然能明白。
板爷则诧异于唐世勋所说的黄沙河关之事,他当然清楚,只靠陈副总兵这几千新老夹杂的官兵,硬生生攻城尚且勉强。
而南边献贼大营可是有近两万贼兵!虽说其中老贼不多,但只需分出一两千回防县城,陈副总兵的攻城计划就得破产。
板爷诧异的是唐世勋竟然能料到,全州方面会出关攻打牵制献贼大营,以策应陈副总兵攻城,此事极有见地,也极其有可能确实如此。
这混蛋倒是有些纸上谈兵的能力!韩夫人心中暗自点头。
她沉吟片刻后,坦诚说道:“唐公子,关于陈副总兵攻城之事,奴家和齐二春收到过陈副总兵的亲笔信,一旦攻城战打响,我们将通知城内忠于大明之豪门望族,以发动百姓在城内制造混乱,甚至一同涌向城门!”
“夫人。”
唐世勋摇头淡笑道:“若是齐二春未被抓,制造混乱自然是一大助力,然而,此时你认为谁家敢顶风作案?”
“哎!”
韩夫人和板爷皆是颓然一叹。
可不是吗?那些个豪门望族定然知晓齐二春被抓,且官兵五路入城的精兵,实际上已死了三路,还有几个人认为剩下的四十个死兵能成功夺门?
观望,应当是地方豪族的正常态度,甚至发动百姓参与守城都不稀奇。
“曹兄。”
唐世勋这时又问道:“陈副总兵明日究竟何时攻城?他又让你们何时在城内起事?”
“明日上午即攻城!”
曹敢神色严肃地回答道:“至于吾等则随时做好准备,当听到四声连续的号角声之后,立刻夺门!”
“嗯。”
唐世勋神色凝重地看了四人一眼,沉声道:“若要说发动百姓在城内制造混乱以策应曹兄等人夺门,在下倒是有一批人。”
板爷眼睛一亮,问道:“可是汉帮的雷老虎?”
“没错!”
唐世勋微微颔首,伸出一根手指淡笑道:“今日至少有近百的汉帮弟兄,会被献贼由渌埠头押解入城!如今来看,这坏事或许会变成好事。”
旋即他苦笑道:“曾有才已是答应在下,不会对汉帮的人赶尽杀绝,会尽量从中斡旋,但他没能力释放这些人。”
“此事交给在下吧!”
板爷神色笃定地说道:“汉帮被押来如此多的人,不可能全被关押进城守署,应当是关在城西监狱里边,二板有个极要好的弟兄在监狱里当禁子。”
“如此甚好!”
唐世勋放心了,他愁的就是没法让忠心之人传话进监狱。
只要能传话进去,他就能够给于虎等人发出指令做准备。
一旦攻城战打响,他便倾尽全力去劫狱,或是让二板收买监狱的禁子兄弟释放于虎等人,让汉帮的弟兄们在城内肆意撒野!
韩夫人亦是展颜而笑,她示意板爷去她的梳妆台抽屉中拿了个木盒出来,并交给唐世勋。
她说曾有才那边千万莫要舍不得花银子,一定要让曾有才尽量拖延慢慢审理汉帮的帮众。
唐世勋神色自然地接过木盒,与韩夫人等人再细细商议了一番。
到了寅时以后,他和板爷、曹敢、罗征四人方才告辞离去,悄然隐入漆黑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