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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
城东,八方客栈。
唐世勋来到了客栈中的春风阁,这是客栈的几座独立的双层阁楼之一。
阿梓和她的五位本家堂兄弟皆住在春风阁当中。
此时,唐世勋正和阿梓坐在阁楼二层的一间厢房内。
阿梓已是恢复了她本来的精致容貌,本来见唐世勋独自来找她,她还很是开心。
谁曾想两人一见面,就因着韩夫人之事而发生了争执。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一个男子在房外大声道:“阿梓!可是那姓唐的欺负你?”
阿梓不禁白了唐世勋一眼,对着房门娇声道:“俊尧兄,小妹正在跟唐公子谈事呢!”
那颜俊尧在外冷声道:“你让那姓唐的注意些言辞!得亏俊臣兄没在,否则,哼!”
“真是的!”
阿梓无奈地拍了拍额际,对着房门娇嗔道:“好啦!你们别在外边偷听了!”
只听房外传来了两个人骂咧咧的声音,随后是两人下楼的脚步声。
唐世勋一声冷哼:“就你这帮堂兄弟,你能嫁得出去才怪!”
阿梓皱了皱精巧的鼻翼,嘟着她的含珠唇气道:“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
旋即她神色转冷,沉声说道:“奴家与韩夫人的确有极深的过节,若非她对你很是重要,奴家可饶不了她!但她已陪着你在那癸丑巷,奴家如何不知你的意思?是以这几日奴家都没让几位兄长去找她的麻烦。”
唐世勋自然知道阿梓说的是实话,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找阿梓,可不是为了跟她吵架。
之前他在癸丑巷与董天祥聊了许久,正是得了董天祥的提醒,他才没有直接去找那带走韩夫人的黄人杰,而是先来找阿梓。
他故作不快地睨了阿梓一眼,冷声道:“为何在申时过半那会儿,有三个人去癸丑巷带走了韩夫人?而且那为首者自称是陡军的世袭千户颜俊臣?”
“胡说八道!”
阿梓俏眉微蹙,很是认真地答道:“俊臣兄今日一直在城守署内议事,如何能抽身去癸丑巷?再者说,若真要去带走韩夫人,何须他亲自去?那三人可有说其他的话?”
“那能是谁?”
唐世勋神色不善地质问道:“若不是他,又有谁会用他的名头?总之那守在宅子门口的士兵说,一定是广西兵!”
“等等!”
阿梓的杏眸里突然闪过一丝精芒:“若奴家所料不错,那三人应该是全州守御千户所黄千户的人!”
“你倒是会找借口!”
唐世勋故作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若是全州黄千户的人,直说便是,为何要冒充是你们陡军?”
“恐怕……”
阿梓欲言又止地看了唐世勋一眼,低声道:“恐怕是在针对你。”
“笑话!我唐世勋是甚大人物吗?那黄千户长的是何模样我都不知道,人家为何要针对我?”
唐世勋双手抱臂冷笑道:“再者说,那黄千户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带韩夫人走,还要冒用你那堂兄颜俊臣的名头?莫非你的堂兄名气更响亮?”
“是黄人杰!”
阿梓的杏眸中满是复杂之色,极为肯定地说:“没错了,定是那黄千户的次子黄人杰!此人与俊臣兄有极深的过节。”
唐世勋的嘴角微微上扬,揶揄道:“真是莫名其妙!黄人杰与颜俊臣有过节便有过节,与韩夫人有何关系?与我又有何关系?”
阿梓看着唐世勋的反应,心中一动,反问道:“公子,你可是知晓甚内情?”
“我能知晓甚内情?”
唐世勋剑眉微皱,故作不快地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既然你说是这黄人杰带走了韩夫人,那你说说看,如何把她救出来?”
阿梓的俏脸上划过一丝不快之色:“救不救她是你的事,跟奴家有何关系?喂!你要作甚?”
她见唐世勋突然起身凑到了她面前,惊得低声娇呼。
唐世勋伸出右手勾起她的下颌,不容置疑地沉声道:“我不管,你必须要帮我!”
“你!”
阿梓心头一颤,娇声抗议道:“坏蛋!你怎可对奴家如此霸道!”
眼见唐世勋还要有其他动作,阿梓吓得赶紧跳开了去,跺着脚娇嗔道:“好啦!奴家帮你便是!”
唐世勋坐回椅子上坏笑道:“这还差不多!”
阿梓既羞且恼,负气地坐下嘟囔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撇开心头的异样思绪,冷静地沉吟了会儿后,方才沉声道:“公子,救韩夫人需要奴家的几位兄长帮忙,此事奴家可以与他们说,不过,奴家需要你放了奴家的女儿嫣儿。”
唐世勋闻言,心中突地有了一丝明悟。
他面上则不动声色地淡然笑道:“嫣儿只是在小狼山寨做客而已,放了便放了,那么你呢?以后你可愿意继续跟着我?”
阿梓俏眉微蹙,她的心中矛盾至极。
唐世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意?”
阿梓幽幽一叹,低声道:“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说罢,她将话题转回如何救韩夫人。
唐世勋也知此时救韩夫人要紧,于是两人仔细地商议了一阵子后,他方才先行离去。
戌时过半。
城南,裕丰巷。
原伪知县马仁义的表弟孙大贵的宅子外。
唐世勋、岳三水和两个机灵的汉帮弟兄藏匿于阴暗的角落中。
这孙宅如今已是包参将的宅子,由于全州过来的千户黄毅等人乃是贵客,包参将便请黄毅等人住在此宅之中。
四个士兵笔直地站立在宅子大门口。
这时,一行十余人由裕丰巷口而入,为首者,正是颜俊臣。
唐世勋对身旁的岳三水等人低声吩咐了一番后,神色自若地前去与颜俊臣碰头。
阿梓则女扮男装站在颜俊臣身旁。
众人一同走向包参将的宅子。
宅门口的四个士兵一眼便认出了颜俊臣,其中一个士兵立刻转身走进了宅子内。
不多时,一个面色阴郁的男子带着几个士兵由宅子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男子穿着百户的装束,他的模样远看尚算周正,然而走得近了才看到他生着一对三白眼。
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颜俊臣,你这大半夜的跑来作甚?”
颜俊臣的苍白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黄人杰,你冒充老子的名字去抓韩夫人是几个意思?”
“哟!”
黄人杰故作浮夸地拍了拍胸口,旋即瞟了颜俊臣一眼:“怎的?你这般兴师动众地是来救人?但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抓韩夫人,只不过是请她来做客罢了。”
说罢,他又看向素未谋面的唐世勋,哂笑道:“你便是那新晋的秀才百总吧?我说,你莫不是那韩夫人的姘头?这孤男寡女的竟是在一个宅子里待了四日,你就不怕被她相公知晓,剁了你喂狗?”
唐世勋站在一旁冷冷地望着这跋扈的黄人杰。
若非他考虑到自己的立场,真恨不得冲上去抽这混蛋一耳刮子。
同时他心中又感到疑惑。
他记得清清楚楚,韩夫人那天晚上明明提到了‘亡夫’二字。
她说亲手缝制那些精致的儒衫,是因她的亡夫喜欢那几个款式的儒衫,这岂不是说她相公已经死了?
但听这讨人嫌的黄人杰所言,韩夫人的相公应该尚在人世才对。
唐世勋不禁猜想,莫非韩夫人有两个相公?又或者说,她是跟她相公感情不和,因此才说是‘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