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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过半。
人群喧嚣的大西门外码头。
唐世勋扮作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与一个精明的矮小男子登上了一艘客船。
这矮小男子乃是乔装打扮的岳老财。
半个时辰前,当岳老财和于威吃了早饭后,正要走去万寿街的零陵县衙之时,两人被唐世勋叫住了。
之后唐世勋让于威想办法给岳老财告个长假,而他要交给岳老财一个新的任务。
于威自是点头答应。
而后,岳老财回到租住的宅子里,一边易容一边仔细地听唐世勋交待新任务,即是将方媛儿的亲笔信交给庞大海。
唐世勋其实没多考虑,就定下了岳老财为送信的人选。
如今他在零陵城的手下,除了四组‘二期学员’以外,他在小狼山寨时培训的第一批学员当中,有于威、薛正、岳三水和岳老财四人在城内。
而于威和岳老财都在零陵县衙的快班做捕快,这无疑有些重叠和浪费资源。
何况岳老财也如岳三水一样很精明。
此次送信给庞大海可不是个轻松活,这一路上满是献贼和官兵之间犬牙交错的斥候,而岳老财既不能表明自己是官兵,也不能表明自己是献贼或是零陵城城的捕快,他只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西去鹿马桥一带寻找庞大海的残部。
方媛儿这封亲笔信,唐世勋自然拆开看过,她写得颇为中规中矩,主要是将如今零陵城的近况,还有翟将军被孙将军‘软禁’等事皆告诉了庞大海。
但唐世勋让岳老财去送这封信,自然还有别的目的,他让岳老财见到庞大海以后,坦诚说自己是小狼山寨的人。
此次送信不求别的回报,只希望庞将军若能渡过芦洪江的话,就帮小狼山寨一把,即撤掉围在山寨下的献贼和大狼山寨的山贼们。
自从胡老蛮去小狼山寨接季嫣儿那时起,除了于猛冒险从后山背着季嫣儿回城以外,其他山寨的弟兄和胡老蛮等官兵,全被堵在山寨里。
而那些献贼来自芦洪市,那自然是庞大海的手下,若岳老财借着送信过去,请庞大海为小狼山寨解围,想来庞大海不会拒绝。
当然,唐世勋还让岳老财带了一些话给庞大海,岳老财自是仔细地记在心里。
客船沿着潇水顺流北去,不到半个时辰,湘口关至。
唐世勋与岳老财对视了一眼,独自下船走上了湘口关的东码头。
如今的湘口关之东码头与西码头,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西码头依旧是一大片的焦土,而东码头则人声鼎沸,靠岸的江船不计其数。
在东码头旁不远处有一座正在扩建中的大船坞,许多受了轻度和中度损伤的江船与战船,正在那船坞里修理。
虽说这东码头没见多少献贼的士兵巡逻,但江面上可是战船云集,大多数战船皆逆湘江西去,奔赴石期站的前线。
但让唐世勋觉得奇怪的是,有八艘满载贼兵的战船却停靠在东码头附近,这八艘战船都毫无损伤,且船首都立着一杆‘申’字旗。
申?莫非是道州的献贼主将申将军?唐世勋将此暗暗记在心里,并继续前行。
东码头外是大片的集市,不知凡几的难民们跪在集市当中,有卖儿鬻女者,亦有自卖者。
诸多牙子牙婆则在一旁挑三拣四地走走看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诸多衣着体面的富商们在喧闹的集市和码头上,谈着各种买卖。
码夫苦力们正在吃力地搬运着各种货物。
就如两个多月以前时,唐世勋在东安城的渌埠头所见一般。
难民不计其数,若想在这大码头上讨口饭吃也是竞争极大。
而逐利的商人们又岂会在意这些泥腿子的死活?
因此码夫苦力们的价钱已是被压得极低,辛苦一整日,亦难以让一家子饱食一顿。
唐世勋心中暗叹,他越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了集市边缘处的一座营寨。
此寨原是官兵驻守在湘口关内外的四座水师营寨之一,如今这营寨内住着数百献贼的守军。
而翟将军与其麾下的几十个精锐老贼亦是暂住于此。
唐世勋将周遭环境皆仔细观察后,径直走向了营寨大门。
一队贼兵守在营门口,眼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在门外张望,穿着也不是很体面,贼兵们皆是一脸嫌弃之色,这一看就是个没甚油水的。
直到一锭银子递来,那领头的贼兵队总方才和善地问,老丈你是要找人还是作甚?
唐世勋的眼眶有些泛红,拉着这队总问,军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同时他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
队总的小眼睛一亮,他不着痕迹地将银子接过,并故作关心地扶着唐世勋的手臂走到营门旁。
唐世勋见这队总连收两锭银子,已是猜到有戏,遂一脸愁苦地道明来意。
他说他乃是翟将军家的老仆,这大江口之战打得惨呐!两位公子都不幸被俘,他这老仆历经千幸万苦方才逃到了湘口关,只想将此噩耗报与翟将军,因此请这位军爷通融一二。
说罢,唐世勋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软玉,并一脸不舍地说,这是他最后的家当了!若是军爷能带他去见翟将军,便将这祖传老玉奉上。
这队总的眼神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老头儿手中的玉件不是凡品。
若这老头是个普通人,恐怕这队总直接就要起歹意明抢了,但人家是翟将军的家仆,队总自然不会如此过分。
但他却有些发愁,若是直接带这老头儿去见翟将军,他铁定会遭到上头的盘问甚至打骂。
且他们这处营寨里的人都是孙将军麾下的兵,他们听说翟将军如今乃是‘待罪之身’,虽说那吃穿用度都没克扣,但谁敢胡乱去拜见翟将军?
何况是带一个老头儿直接进营去找翟将军,谁敢呢?
但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这队总可是惦记上了这老头儿的‘祖传老玉’。
队总思索片刻后不禁灵光一闪,他低声说,码头边上有间东成酒楼,里边住着几个翟将军的心腹,专门负责在那儿给翟将军购买一日三餐的吃食,并亲自送到军营内。
而且这队总还说,他曾看到那几个汉子中人曾带着陌生人进过营寨。
唐世勋闻言心中暗奇,真的假的?翟将军还能吃到外面的饭菜?且其心腹竟能自由出入这座营寨?
队总看到这老头儿一脸的不信,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当然,他也明白这老头儿的心思,毕竟是祖传老玉,若是没见着翟将军,恐怕这老头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这队总灵机一动,他招呼营门口的一个贼兵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他亲自带着唐世勋去了东成酒楼。
不多时,两人行至了东成酒楼内,此时还未至午时,酒楼里自是没甚客人。
四个彪形大汉正坐在酒楼里闲聊,眼见这队总带着个老头子走过来,四个大汉皆是神色警惕地看着二人。
队总在路上时曾告诉唐世勋,那为首的大汉叫翟酉生,乃是翟将军的亲侄儿。
此时这队总对翟酉生说,这位老丈乃是翟家的老仆,想要拜见翟将军。
翟酉生那细长眼中划过一丝厉芒,仔细地打量着这面生的老头儿。
笑话!自打他跟着大伯投奔献贼以来,走南闯北十余年,何曾见过大伯家里有甚老仆?
不过这翟酉生也很是精明,他虽明知唐世勋是假冒的,但当着这队总的面却并未点破。
而且他还故作熟络地拉着队总寒暄了几句,感谢这队总将老仆带来云云。
唐世勋亦是暗自揣测,从翟酉生等四人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与这队总该是不熟,且几人都在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没营养的客套话。
这首先让唐世勋排除了几人玩‘仙人跳’的可能性。
何况他是突然造访,那队总守着的又是没甚油水的营寨大门,哪会在外边刻意安排几个托?
队总故作矜持地说,今日他在营门口当值,若是没甚其他事,他就先回了。
翟酉生会意,掏了一锭银子递给这队总。
但这队总接过银子后却并未走,而是看向唐世勋。
唐世勋心中好笑,遂故作肉疼地颤着手掏出玉件交给那队总,还絮絮叨叨地说这玉件都传了几百年云云。
那队总哪还理会这些,他拿过玉件后,忙不迭地小跑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