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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半。
城南,府学宫。
吴敬祖左手提着一盏小灯笼,快步走向学宫深处的文昌祠。
他走入祠背后的狭窄廊道中,这廊道两侧的六间不起眼的小厢房皆是亮着灯火。
第六间厢房的门半开着,韩夫人正端坐于桌前。
桌上摆着一盅膳汤,韩夫人正在慢慢品尝着,还别说,吴敬祖这小子煲汤的手艺着实不错。
“伊人!”
吴敬祖并未敲门,急匆匆地走进了房内。
韩夫人不禁白了他一眼:“多大个人了,怎的还如此毛躁?”
“出大事了!”
吴敬祖神色焦急地坐在桌前低声道:“适才有个贼兵来到府学宫的大门,并对门子说,‘翟将军首席幕僚唐夫子请夫人入庞府一叙’!”
“翟将军的首席幕僚?”
韩夫人闻言一愣,蹙眉道:“他的首席幕僚文夫子不是在大江口时就被杀了?怎的又冒出个唐夫子来?”
“谁知道呢?”
吴敬祖一脸发愁地问道:“在下听说那翟将军不是被软禁在湘口关了?他的幕僚怎会出现在城内?而且还是在归隐巷的庞宅?那地方不是被秦九的人监视着吗?”
“你问得也忒多了!”
韩夫人不禁娇嗔道:“你问这许多,奴家又如何知晓?你不会继续出去打听?”
‘啪!’
吴敬祖连忙拍了拍脑袋,他暗自苦笑,这怎的一见到伊人,脑子就不太好使呢?
随即他便欲起身离去。
这时,潇水帮金堂的副堂主许悠文也走进了房内。
他带来了一个时辰前发生在潇湘门的事件,即道州申家军的申不凡入城之事。
吴敬祖听得一愣,申家军的少公子也入城了?他听说过这跋扈的申不凡乃是翟将军的义子。
莫非是翟将军要布局反击孙将军了?
韩夫人小口地喝着浓汤,神色平静地吩咐二人继续去打探消息。
待到二人出去后,她的嘴角不禁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好你个唐世勋!真是够会兴风作浪的!韩夫人心头一阵暗笑。
她自然猜到那所谓的首席幕僚唐夫子,定是唐世勋所扮。
而她对此也极为高兴,这小子有了这个名分,好多事儿可就好办多了。
随即,韩夫人麻利地起身换了一套深色的儒衫,易容成一位文士,悄然离开了厢房。
归隐巷。
从巷口至庞宅大门,十余个道州申家军的士兵在巷中来回巡逻。
虽然这些贼兵并未盘查出入归隐巷的百姓,但也没人敢再就近盯梢。
韩夫人扮做俊俏公子独自来到庞宅大门口,她对几个贼兵说:‘在下奉韩夫人之命前来拜见唐夫子。’
贼兵并未阻拦,其中一个贼兵引着她向内行去。
前院里很是热闹,蒋七友等二十余个原碧云轩的‘家仆’们,正在忙前忙后地给士兵们准备晚饭。
中庭,于猛等十余个庞大海的‘亲兵’,正陪着翟酉生手下的李大柱、李有茂和许康宁等贼兵在吃酒。
后院,方媛儿和庞大海麾下几个主要将领的夫人们,以及曾有才一同设宴款待唐世勋、翟酉生和申不凡。
方媛儿与曾有才自然知道唐夫子乃是唐世勋假扮,昨日他们三人商议时,唐世勋就说过自己会扮做老者去拜访翟将军。
不过方媛儿和曾有才都没想到,这小子怎的就突然成了翟将军的首席幕僚?
当然,无论是何原因,唐世勋能搞到这等职位,目前对于方媛儿和曾有才而言都是有利无害,两人自然是默默地配合。
申不凡此时正一脸和气地笑看着方媛儿等几位夫人。
虽说这厮乃是个生冷不忌的浪荡公子,但他对方媛儿等女子可没甚企图,因为他对庞大海可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和感激。
在八年前,当时申不凡才十四岁,他便跟随他爹还有两位兄长投奔了翟将军。
而庞大海当时已经是翟将军麾下的得力干将。
五年前,申不凡与他爹那一路兵马遭到官兵围剿,赶来救援的正是庞大海和庞大田等人。
也正是在那次救援当中,庞大海亲自断后,而他的整条左臂被官兵给砍掉了。
申不凡与他爹爹等申家军的骨干们,皆对此事记忆犹新,这可是舍命相救之恩。
此时在宴席上,申不凡将这段过往讲述给了众人听。
翟酉生亦是举杯叹道,若非庞将军断了胳膊,又岂止是个县城的守将而已?
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这时,申不凡的亲兵来报,韩夫人的手下若一公子求见。
若一公子?唐世勋闻言嘴角一抽,这若一不是他的表字吗?
他自然知道是韩夫人到了,于是让那贼兵快快有请。
当韩夫人一步三摇地走进这宽敞的宴厅时,无论是方媛儿等几位夫人,还是曾有才、申不凡和翟酉生,皆是眼睛一亮。
好一个面如冠玉的俊逸公子!
唐世勋不禁腹诽,好你个韩伊人,女扮男装还要整得如此引人注目,就不能低调一些?
申不凡那大眼睛里已满是淫邪之色,喉咙还止不住地咽着唾沫。
唐世勋心头一咯噔,不禁想起在船上时,翟酉生曾告诉他,这位申公子可不是甚善男信女,而是个男女通吃且暴躁滥杀的主儿。
韩夫人此时已对众人见过礼,却见唐世勋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他身旁。
要不怎说心有灵犀呢?韩夫人已察觉到申不凡的眼神极其淫邪,她自然猜到此人是何心思。
于是,韩夫人一脸矜持地笑着走到唐世勋右侧坐下。
而韩夫人的左侧坐着方媛儿。
只见韩夫人坐在唐世勋身旁后,两人故作暧昧地眉目传情。
这厅中众人谁不是人精?原来唐夫子好这一口啊?
老不死的色胚!申不凡已是心中暗骂。
但他也知这老头儿如今被翟将军重视,自然不好‘横刀夺爱’。
眼见这厅中既有貌美如花的方夫人,又有俊俏的若一公子,偏偏还都没法下手,申公子心中的邪火愈盛。
唐世勋自然察觉到申不凡的神情不对劲,他捻须笑道:“申公子,待到吃过晚宴后,你可是要出去耍耍?”
“那是自然!”
申不凡举杯虚敬,邪笑道:“不知夫子有甚好地方推荐?”
唐世勋仰头一笑:“哈哈哈!好地方多了去了。”
说到这儿,他故作神秘地对申不凡眨了眨眼,笑问:“不知申公子可知这零陵城的月桂巷中,有位受万人仰慕的俏佳人?”
“哦?”
申不凡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忙做洗耳恭听状。
韩夫人妙眸一眨,顿时就知道这坏小子的鬼主意了。
她故作吃味地白了唐世勋一眼,随即举杯虚敬在座的众人,并与唐世勋一唱一和地,将那秦大人的长女秦大小姐的过往娓娓道来。
两人如此生动形象地讲述那秦寡妇,不仅是申不凡,就连曾有才和翟酉生也已是食指大动。
而方媛儿等几位夫人则面有戚戚焉,那秦寡妇家外被立了贞节牌坊,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而后韩夫人话锋一转,说献贼进入零陵城以后,那孙将军竟不顾百姓戳他脊梁骨,生生砸了月桂巷的贞节牌坊!而后,秦家大小姐终未逃出其魔爪。
‘砰!’
申不凡听罢,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子怒骂那孙将军不是个东西。
一位夫人甚至已是黯然泪下。
方媛儿、曾有才和翟酉生虽也被这故事所感染,但几人已是回过味来了,这俩人是要拱申不凡的火气啊?
只见申不凡一脸气愤地饮尽杯中酒,暴躁地起身直奔厅外,大声招呼手下亲兵随他去月桂巷解救那可怜的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