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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黄田铺,献贼大营。
唐世勋、翟酉生和申不凡坐在大营南角的一处营帐内。
在昨日傍晚时,他们跟着秦九来到了黄田铺,但‘不巧’的是,孙将军出去巡视了,不在大营内。
一夜无话,到了今早,申不凡的亲兵一脸不忿地来报,孙将军昨晚根本都没出去巡视。
申不凡和翟酉生闻言拍桌子大骂,这摆明了是要晾他们呐?
唐世勋则捻须轻笑,让二人稍安勿躁,这等小伎俩他早已料到,不就是想拖延些时日吗?
他说,如今在那石期站一带的江面上,道州申家军的战船队伍,申不凡是最高将领。
难道你申不凡就乐意将自家船队交给莫将军统领?
随后唐世勋吩咐申不凡,你去拜见孙将军,就说有军务相商,看他见不见你。
若他敢不见,你便直接骑马去前线,让你申家军的战船全部后撤五里休整!
申不凡这回可没立刻答应,他皱眉道,如今前线乃是孙将军为主,莫将军为辅,若他敢如此公然将自家船队后撤,孙将军便是斩了他都不为过啊?
唐世勋吹胡子瞪眼地笑骂道,我还以为你个兔崽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呢?
旋即他一脸笃定地说,别怕,那姓孙的绝不敢在这等时候对你动刀!若老夫所料不差,恐怕你刚骑马离开这大营,孙将军的亲兵就把你‘请’回来了。
申不凡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咬牙道,好!我便再信你一回!
说罢,申不凡整理了他那身鲜亮的盔甲,带着几个亲兵离去。
唐世勋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并吩咐翟酉生,你即刻骑马去湘口关,请翟将军收拾好行囊,三日之内必有孙将军的手下去请他来黄田铺,届时莫要拒绝。
这老头儿莫非是神机妙算?翟酉生看着唐世勋那高深莫测的模样,不禁一阵腹诽。
不过,翟酉生自然也希望大伯能来黄田铺的大营,至少这儿是指挥中心,即便没甚话语权,但总比待在那湘口关的营寨里闲赋要好。
翟酉生也不拖沓,拱手告辞离去。
唐世勋依旧端坐于营帐内,他从昨日出城以后,就透过轿子的布帘仔细查看沿途。
待到进入这黄田铺大营后,已是大概看出整个大营分为五片区域,形似梅花状。
营内的南边区域,唐世勋已是大致走了一遍。
但另外四个区域,他则被巡逻的士兵拦了下来,理由是夜里各片区域之间不得随意走动,除非有孙将军的令牌或手令。
而唐世勋只是大致看了一遍南区,已经发现了诸多的问题。
如果他能把这些信息全都实时告诉杨总兵,杨总兵必有法子突袭这黄田铺的贼营。
可惜,他没有办法将情报传递出去。
由于昨日去府衙时,申不凡为了壮声势,带的全是他手下最为彪悍凶狠的亲兵。
而颜俊介只是那李大柱手底下的一个‘新兵’,哪会被申不凡看上?
因此,唐世勋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暂时没法传递情报出去。
而韩夫人曾告诉唐世勋,这偌大的黄田铺贼营之内,有她的几个线人。
不过这些线人只是运送后勤辎重的普通民夫,且这些人只能待在东区,断不可能进入唐世勋所在的南区。
这时,一阵擂鼓声响起。
莫非是擂鼓聚将?唐世勋拄着拐杖走出帐外,只见外边候着十来个申不凡手下的亲兵。
他吩咐两个亲兵去中区主帐看看,是否为孙将军在聚将议事。
过了不久,一个亲兵回来报,正是孙将军在聚将议事,大营里的十余位高级将领和秦九等幕僚全都进了主帐。
这亲兵还说,他们的申公子也进去了。
“好!”
唐世勋闻言捻须笑道:“走!随老夫去主帐!”
说罢,他拄着拐杖缓步向外走去。
十余个申不凡的亲兵皆脸色铁青,这老头儿不会是要去主帐闹事吧?
那可是要砍脑壳的!亲兵们如何不知这等规矩?因此他们虽是同去,但全都跟唐世勋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白天的大营里,自然是没有夜里那般严格。
有好几队巡逻的贼兵都看到了唐世勋。
眼见这老头子衣着讲究而张扬,这大营里万余将士和不知凡几的民夫等,唯独这位老头儿穿着一身红,如何不扎眼?
几队巡逻的贼兵都没有拦他,一个老头子而已,有甚好拦的?何况,能够在大营里走到中区的,又怎会是普通百姓?
于是唐世勋就这么毫无拦阻地走到了中区主帐之外。
四周满是凶悍的贼兵,他们皆是好奇地看着须发皆白的唐世勋,这些人都是孙将军等贼将的嫡系精锐。
两个亲兵拦住唐世勋,严肃地说道:“将军正在议事,闲人勿进!”
“闲人?”
唐世勋突地仰头大笑,惹得周围贼兵纷纷看来。
他重重地顿了顿拐杖,大喝道:“老夫乃是翟将军的首席幕僚!尔等竟敢说老夫是闲人?”
‘嗡……’
四周贼兵听到‘翟将军’三字,不禁窃窃私语。
唐世勋得理不饶人,指着那两个亲兵的鼻子继续大骂。
两个亲兵已是气得脸色铁青,但他们并未把这老头儿给撵走。
他俩是孙将军的亲兵,如何不知‘孙翟’两位将军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且他俩已是看出来了,这糟老头子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大吵大闹,定是想激怒他俩。
不多时,一个贼将从主帐里走出了,只见这贼将生得膀大腰圆,吊角眼,满脸的横肉。
待他一出来,四周的贼兵皆称他莫将军。
这莫将军一脸凶狠地盯着唐世勋,寒声道:“哪来的糟老头儿,竟敢在此喧哗!拖出去,砍了!”
“这……”
一个亲兵队总在旁问道:“莫将军,这位老者自称他乃是翟将军的首席幕僚……”
‘啪!’
莫将军不待这队总说完话,狠狠地一巴掌便抽在其脸上,他哂笑道:“老翟的首席幕僚文夫子都死在大江口了!你这老头儿敢冒充文夫子,该杀!”
“哼!”
唐世勋毫不畏惧地昂首而立,并从怀中掏出翟将军交给他的金令牌高举在手中,大喝道:“主帐中的诸将可曾识得张大帅钦赐翟将军之令牌!”
‘哗!’
四周贼兵皆是一阵哗然,不会吧?翟将军居然将他视若珍宝的金令牌交给了这老头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主帐内顿时走出了三个贼将,其中有申不凡,而另两人则是翟将军的旧部。
那两个翟将军的旧部一看唐世勋手中令牌,神色顿时一阵激动。
其中一人大声道,此乃大帅府所铸的金令牌之一,专授功勋卓着之大将!翟将军于七年前被大帅亲授其中一枚金令牌,见此令牌如见翟将军亲临!
另一个翟将军的旧部立刻接着道,没错!这位老夫子定是翟将军的首席幕僚!
申不凡赶紧拉了拉两个将领的衣袖,三人挤开一众亲兵和那莫将军,扶着这位唐老夫子走进主帐。
莫将军脸色铁青,他一脸阴冷地看着这四人。
不过他并未阻拦四人入帐。
毕竟那块让他眼热了多年的金令牌,他岂会不识得?
若他敢再当众阻拦这老匹夫入帐,便是明着否认那令牌有问题,那岂非是对张大帅之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