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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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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骆三刀和祁老六走到堂门口,一个壮班衙役快步冲进了堂内。

    唐世勋和许南潇皆是神色剧变,心中暗自叫遭。

    这衙役哭丧着脸跪在地上禀报:“夫子啊!大事不好啦!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把整个县衙监狱的人都给毒了!”

    “我的爹爹啊!”

    许南潇脸色惨白的一声惨叫,两行热泪已是止不住地落下。

    兴许是她本就浑身是伤,再加上对她爹等人的担忧,竟是脑袋一耷拉昏厥了过去。

    唐世勋赶紧命祁老六和仇大刚抬着许南潇去歇息,而骆三刀自是赶去找玉姑。

    王秀荷惊得握住炭笔的手都止不住的发颤,她已是渐渐想明白了,投毒者极可能是秦家!秦家这是想要灭许家满门啊?

    随即王秀荷想到她的娘家亦是在道州被满门抄斩,她险些没忍住眸子里的雾气。

    不过她并未落泪,更没有去同情许南潇,甚至她心里还隐隐有报复的快感!就如她的家族遭难以后,许南潇不也肆意地羞辱和为难她?

    故此,王秀荷只是螓首低垂认真地做着记录,而她的眼神则愈发坚定,似乎,她在心里做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唐世勋则指向那个壮班衙役骂道:“你这厮莫非是故意的?究竟有多少人中毒?难道全被毒死了?”

    衙役见唐夫子动怒,吓得一个劲在地上磕头:“夫子饶命呐!小的只是奉知县大人之命前来报信,此时大人们还在那边查着哩!”

    唐世勋重重地从牙缝里吐出个‘滚’字,那衙役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响头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随即唐世勋拿起一张面饼缓缓地咀嚼着,而他的脸上哪还有一丝怒意?

    甚至,王秀荷还瞥见老爷子的嘴角似乎划过了一丝冷笑?

    莫非是我的错觉?王秀荷若有所思地起身走了过去,并为唐夫子重新盛了一碗热豆浆。

    唐世勋的鹰目飘忽不定地看向堂外渐亮的天空,慢悠悠地问道:“秀荷啊,你说许大人他们究竟是死了好呢?还是活着好?”

    王秀荷闻言双手一抖,豆浆碗险些撒了出去,她强作镇定地将碗放在唐夫子面前,神色恭敬地答道:“若许家对干爹有用,可活,若无用,死!”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她说出‘死’字时,她眸子里已满是炙热,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发颤。

    唐世勋的鹰目依旧看向堂外,而他的余光已是将王秀荷的细微表情皆看在眼里,他冷声问道:“那你呢?”

    王秀荷心头一跳,她的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攥在一起,颤声答道:“秀荷定会做个对干爹有用的人!无论干爹吩咐何事,女儿都会竭尽所能!”

    说罢,她白嫩的俏脸上划过了一抹红晕,但她的眼神却极为坚定。

    唐世勋暗自冷笑,他知道王秀荷是真的开窍了,且这番话是她发自肺腑的表忠心,而他更清楚的是,她只是效忠于他所拥有的权力罢了。

    当然,这已经足够。

    辰时将至。

    一个全副盔甲的魁梧汉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堂内,他脸上的狰狞刀疤极具辨识度,只见他恭敬地抱拳施礼道:“于猛拜见唐夫子!”

    “免礼!”

    唐世勋捻须轻笑道:“于队长,画眉铺营地和高关岭的情况如何?”

    他在三日前便派于猛带着两封密信赶去了画眉铺营地,一封交给他的五百骑兵营的袁副把总,另一封信则交给埋伏在高关岭的旗总童英。

    而昨日下午,唐世勋又派了个亲兵赶去画眉铺营地联系于猛,让于猛带一队骑兵在今日辰时之前来城里报到。

    除此以外,唐世勋还召回了在东边侦查的霍百总那一局的一百一十余骑兵,霍百总会带兵在今日午时前后去往军债事务所。

    于猛恭敬地答道,官兵自夺下楚江圩以后,越过观音山进入了高关岭。

    郑罡等火器局的人早已埋设了火药,将高关岭北段的几处险要山道给炸毁,官兵连斥候行进都很是困难。

    而高关岭南段还在童英等人的控制之下,他们埋伏于南段的坳子口等地,目前还没有接触到官兵的斥候。

    于猛简单地汇报了画眉铺和高关岭等地的情况之后,恭敬地问道,不知夫子急召在下回来可是有甚要事?

    唐世勋介绍了身旁的王秀荷,并吩咐于猛,从今日起他就带一队人马守在军债事务所,协同秘书三科的科长王秀荷处理军债的事务。

    他并未跟于猛过多解释,这些事自有王秀荷跟于猛沟通。

    而他则拄着拐杖起身,叫上祁老六和仇大刚等亲兵,乘着一辆马车驶向归隐巷的庞宅。

    之所以要乘坐马车,他自然是另有目的。

    至于说县衙监狱的投毒案,无论许家被毒死了多少人,无论这其中有怎样的隐情,甚或是投毒者乃是秦五和邱大强也罢,这些事唐世勋自然交由‘代知县’齐大坚等人去处理。

    辰时。

    归隐巷的庞宅内外搭起了黑白布幔,前来吊唁的宾客虽不多,但庞大海、庞大田、方忠仁和黄爷等人皆是一脸沉痛的在门口接待,而岳老财、曾有才与翟老八等人亦是陪在一旁。

    当唐世勋乘坐马车来到归隐巷口时,汉帮潇湘堂的堂主梁憨头和雷香主等人正好陪着十三姑赶至。

    而秦大人的管家、柳将军的亲兵、齐大坚的家仆等等,他们彷如早已商量好了一般,纷纷跟在唐夫子的马车之后进入了归隐巷。

    柳将军的十余个亲兵也赶着一辆马车,当他们来到庞宅大门之后,亲兵方才让马车上的人下来,此人正是原知府陆大人。

    只见陆大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神色颇为颓废,而柳将军的十余个亲兵皆护在他身旁,即使庞大海想跟他说句悄悄话都是不能。

    对于柳将军的这等安排,庞大海虽暗恼却也不便发怒,毕竟这些个柳将军的亲兵说的甚是冠冕堂皇:‘陆大人涉嫌毒鸩翟将军、指使刺客暗杀唐夫子、炸毁火器局火药库等等诸多案子,因此不可与外人单独说话!’

    其实秦大人和柳将军能够让陆大人过来主持丧礼,就已是很给唐夫子和庞大海的面子了,庞大海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倒是没有去责怪唐夫子。

    翟老八这两日一直陪着庞大海,关于翟将军被毒鸩身亡之事,他作为亲历者,已是将经过如实告诉了庞大海。

    也正因为翟老八的坦诚,庞大海才没有怀疑唐夫子与翟将军之死有关,并将矛头指向了陆大人。

    此时,当翟老八看到唐夫子以后,自是恭敬地跟在了他身旁。

    岳老财则与曾有才在旁忙前忙后,不比曾有才熟络地与唐夫子打招呼,岳老财并未对唐夫子表现出任何的熟悉神色来。

    这并非是岳老财刻意为之,而是他真不知道唐夫子是由唐世勋所假扮。

    阿梓在昨日与唐世勋密会时曾提到过,她派了两个小厮混在这庞宅之内,且还让岳三水扮作挑泔水的下人来与他的堂兄岳老财密会,在听取了岳老财的汇报之后,岳三水交待岳老财继续待在庞大海身旁,并伺机传递有关庞大海等人的重要情报。

    方忠仁则在与唐夫子等人打过招呼以后,立刻陪在扮作十三姑的江依柔身旁,并很是谦和地向她提了些问题。

    江依柔来此只是走个过场,她还得赶着去军债事务所,且她已得了唐世勋叮嘱,小心应付这方忠仁。

    因此她连灵堂都未去,她让雷香主把‘香仪’交到礼房之后便借故说自己事务太忙,带着雷香主等人先走了。

    当然,未免太过失礼,汉帮潇湘堂的堂主梁憨头自是带着些帮众等待之后的丧礼仪式。

    眼见十三姑如此不给面子,方忠仁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但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并恭敬地送十三姑等人到宅门之外。

    在所有的吊唁宾客当中,有一个人最为特立独行,那就是原知县马向礼的侄儿马员外,这马员外不仅穿着件红绿相间的长袍,而且他还满脸笑容地与庞大田在说甚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

    庞大田虽是性情粗暴之人,可是在今日这等场合,他作为主家自然不便轻易动怒,何况庞大田也知道马员外为何会如此幸灾乐祸。

    因为马员外不仅是马向礼的侄儿,原东安城的伪知县马仁义也是马员外的堂叔,而马仁义等东安城的一众官吏,可都是被庞大海和庞大田等人给活活烧死的!

    唐世勋将众人的神色皆看在眼里,他与庞大海寒暄了几句,并很是歉意地说,被关押于县衙监狱的那些个刺客暂时没法带过来了,因为有人在针对被关押的许家人,进而对整个县衙监狱进行了投毒。

    庞大海闻言眉头一皱,怎会如此之巧?

    唐世勋并未对庞大海过多的解释此事。

    本来他就不知道究竟是谁投的毒,就连现在被毒死了多少人,齐大坚和于威等人可有查到线索也都一无所知,因此有甚好解释的?

    随后他拍了拍庞大海的肩膀,拄着拐杖缓步地走入前庭的灵堂。

    只见二十余副大小棺材排放于宽敞的灵堂内,一个大铜炉内满是香烛,方忠仁的夫人左氏等二十余个家眷皆披麻戴孝,低声的啜泣不时响起。

    当唐夫子上过香以后,颤巍巍地摩挲着方媛儿的灵柩,他的口中念念有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这如何不让人痛惜哀伤?

    左氏等家眷亦是跟着默默垂泪,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听‘砰咚’一声,唐夫子或许是因太过悲伤的缘故,黑檀拐杖都摔落在地,而他亦是摇摇欲坠。

    “夫子!”

    站在灵堂门口的亲兵祁老六和仇大刚齐声大呼,立刻冲过去扶住唐夫子。

    翟老八则诧异地看着他俩,这俩货何时变得如此敏捷了?

    眼见灵堂外的庞大海等人和一众宾客皆是闻声赶了过来,翟老八和其他亲兵自是赶紧过去护住唐夫子。

    祁老六对翟老八使了个眼色,旋即大声呼喝道:“唐夫子昏过去了!快扶他老人家去马车!”

    ‘哗!’

    宾客们一阵哗然,老爷子居然如此哀伤?

    众人赶紧在灵堂外边让开一条道,而几乎所有宾客都有意无意地瞥向脸色青白的庞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