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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于猛等十六个军汉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土地祠外,适才的骂声正是于猛所发出。
当于猛走到赵丰身旁时,指着赵丰便破口大骂道:“姓赵的,你个混蛋究竟安的是何心思?为何要诓骗我等?莫非你跟这姓柳的是一路货色?”
而于猛身后的十五个护卫亦是一脸气愤地看着赵丰。
原来,于猛早该带着弟兄们赶来解救王夫人,但他们刚走到钟楼街南段的天后宫一带时却被赵丰给叫住了,赵丰神色匆匆地告诉于猛,王秀荷被柳锡承给挟持去了城北的浮溪祠一带,并让于猛赶紧去救人。
于猛不疑有他,自是带着弟兄们狂奔而去,但那浮溪祠在北门旁,他们可是顶着风雪从城南一路跑去了城北!结果那浮溪祠外却是一个鸟人都没有,于猛等人顿时便气炸了,好在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厮的提醒,方才疾奔向这城中心的文星街来。
屋檐下的高靖和老田已是心中恍然,他俩顿时就明白赵丰是何心思了,想来赵丰是想诓于护卫等人去到别处,而他则独自来找柳锡承,意欲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舍身交换’王秀荷。
柳锡承这时亦是恢复了冷静,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赵丰一眼:“原来如此,景文兄真是好算计!”
旋即他一脸失望而又怨气十足地摇头讥笑道:“但你竟为了个女人而做到这等地步?变了,赵景文变了!哈哈哈哈!赵景文也不过如此啊!”
于猛等十六个刚来的汉子皆是一脸纳闷地看着有些癫狂的柳锡承。
他们纷纷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几个意思?莫非这景文公子赵丰喜欢王夫人?但柳公子又是何意?为何说为了个女人做到这等地步?那王夫人既知书达理又生得肤白貌美,妥妥的才貌双全,难道还不值得被赵公子相救?
但于猛等人此时也不容多想,他们已看出赵丰跟柳锡承不是一伙的,而眼下最重要的自是救出王夫人。
柳八那边总共也就十七个士兵,而于猛他们有十六人,何况他们也都身披盔甲,谁怕谁呢?
于是他们纷纷拔出了刀子,但诡异的是柳八等人却只将手按在刀柄上,并未拔刀出鞘。
屋檐下的高靖和老田亦是屏息静气,两人虽握紧了袖中的利刃,但高靖却并未给其他藏匿于暗处的手下发出准备‘抢人’的预备暗号。
因为高靖对柳八等人的举动甚是疑惑,按理来说柳八等人以前也只是普通官兵而已,但于护卫这边可全都是画眉铺营地的骑兵出身!柳八等人何以敢如此托大?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靖决定再看看情况。
而夹在两帮军汉之间的赵丰和柳锡承则对周遭视若无睹,赵丰深深地凝视着柳锡承,一脸坦诚地说道:“阿承,当年你我年少轻狂,但如今我们皆已过而立之年,难道你还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听为兄一句劝,莫要再与你爹对着干了。”
柳锡承的瞳孔猛地放大,他的眼神复杂至极,愤怒、恐惧、怨恨皆有之。
屋檐下的老田疑惑地问道:“高靖兄,赵丰这话是何意?怎的又扯上柳锡承他爹了?”
高靖的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答道:“不晓得,不过赵丰该是在暗示柳锡承,今晚这些事乃是柳锡承自作主张,而不是柳将军授意的,颜教官早就说过,柳将军的心思都放在接履桥营地和画眉铺营地的防务,又岂会在这等时候去得罪唐夫子?”
老田低声嘟囔道:“这俺当然清楚,但你能否别整日里把颜教官说过的话挂在嘴边?她不是让你多自己想想吗?你就不能有些独到的见解?”
“我当然有独到的见解!”
高靖甚是不快地瞪了老田一眼:“但颜教官说的句句在理,我岂能不用心揣摩?等等!”
只见高靖突地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心中的执念?对着干?你说,会否是柳锡承故意弄这么一出,为的是恶心他爹?”
“恶心他爹?”
老田嘴角一抽:“这厮疯了不成?何况他不也是大孝子吗?没有传闻说他柳锡承有甚不孝之举吧?”
“呃……”
高靖顿时语塞,好吧,他还真没听说柳锡承有不孝之事,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个豪族的家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奇怪问题,且好多都是外人不得而知的,兴许是因为别的缘故?
这时,柳锡承突然仰头一笑,他的眼神亦是变得坚定,想来他该是在心中做了最后的决定。
只见柳锡承一脸森然地指着于猛等人冷笑道:“看看这些人,竟敢拿刀对着本公子?那就别怪本公子无情了!柳八!”
“是!”
柳八的嘴角划过一道残忍的笑意,大声吼道:“有人袭击柳公子!”
‘吱噶……’
土地祠的厚重大门在一阵刺耳声中缓缓开启,上百个手持劲弩的士兵鱼贯而出。
无论是赵丰和于猛等人,还是高靖和老田皆是悚然一惊,难怪柳锡承会停在这土地祠外,原来这厮早就在祠内设下了伏兵!
于猛与身边的十五个弟兄顿时有些进退两难,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就算再能打,但那上百支弩箭射过来,谁还能活到大年初二?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柳锡承正要转身走回马车之时,赵丰猛地冲了过去。
他左手拽住柳锡承的后领,右手则用一件黑黝黝的物什抵住了柳锡承的太阳穴!
是手铳!柳八等人惊得纷纷抽刀在手,对着赵丰破口大骂,而那百余个手持劲弩的士兵已是在外边围成了一个大圈。
“滚开!”
赵丰的脸上满是决然之色:“谁敢近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好你个赵景文!竟敢拿手铳顶着我的脑袋?”
柳锡承竟是发出了一阵怪笑,旋即他伸出右手握住铳管,一脸狂热地大吼道:“有本事你就扣扳机一铳打死我!”
柳八吓得脸色铁青,急得在旁直跺脚道:“两位公子,使不得啊!”
赵丰同样吓到了,他只是想用手铳抵住柳锡承以逼其就范,谁曾想这疯子居然让他开铳?
这显然大大地出乎了赵丰的预料。
就在赵丰微微愣神没有尽快回话之时,异变再起!
只见柳锡承竟是用右手猛地将铳管往上一抬,左手肘则狠狠地击打向身后的赵丰。
赵丰猝不及防,被这一肘子给击打得险些岔过气去,手中的短铳亦被柳锡承夺走。
而柳锡承在夺得短铳的同时转身,对着赵丰的肚子便狠狠地一脚踹过去,赵丰被踹翻在地疼得蜷缩起了身子。
这兔起鹘落之间,周围的众人皆是没反应过来。
柳锡承一脸傲然地负手而立,毕竟他是行伍出身的柳将军的嫡长子,又岂会不懂些防身手段?
但他可不是真个不怕死,相反,他堂堂柳家大少爷又岂会不惜命?
不过柳锡承在被赵丰用手铳抵住太阳穴时猛然想到一件事,前几个月时赵丰的亲弟弟赵载为了救被软禁的江少夫人江依柔,曾用手铳挟持了秦九。
秦九乃是柳锡承的表弟,柳锡承自然从秦九口中得知了那起事件的始末,当时赵载根本没在手铳中装填铅弹!
而且秦九后来还刻意了解了赵丰和赵载两兄弟的过往,这赵家俩兄弟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是杀人?
再加上柳锡承本就清楚赵丰的为人,一个学富五车、忧国忧民、富有正义感且坚持底线的正统士大夫!但同时赵丰也是个极其惜命之人。
只有在把握清楚形势之后,赵丰才会表现出他‘坚持底线’的正义面,否则他会蛰伏隐忍静待时机。
比方说当初孙将军和翟将军进入零陵城之后,惨遭屠戮的士人和百姓何其多也?那时赵丰可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而当城内形势稳定,秦家、许家等地方豪族被孙将军和翟将军赋予了行政大权之后,赵丰方才大义凛然地站出来说他要与县学宫共存亡。
当时柳锡承听说赵丰如此决然而有骨气,生怕赵丰真个被杀了,还亲自去找他姑父秦大人为赵丰求情不是?
后来柳锡承曾听一些嫉妒赵丰的士子们私下议论,赵丰之举委实有沽名卖直之嫌,而柳锡承亦是回过味来。
何况他早就知道赵丰的为人处事深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精髓,故此,赵丰又岂会为了王秀荷而真的杀了他柳锡承?
因此柳锡承断定赵丰也如当初赵载一样只是拿燧发手铳威胁人,绝不敢在铳管中真的装填铅弹,这才是他敢突然反击的原因。
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没胆子杀人的读书人罢了!柳锡承的眼中满是讥笑之色,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丰如此狼狈的模样。
旋即他拿着燧发手铳看了一眼便欲扔去,这玩意儿他见多了,没装铅弹不就是块铁疙瘩而已?
然而这一看,柳锡承顿时惊得汗毛倒竖,手铳内竟真的装了铅弹!
这天杀的赵丰居然为了个女人而真想要我的命?柳锡承已是痛彻心扉,他的脸色铁青至极,阵阵后怕与不解已是让他出离愤怒。
他捂着额头发出一阵瘆人的怪笑,笑罢,他脸色扭曲地带着哭腔嘶吼道:“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旋即他浑身颤抖着举起手铳对准了赵丰,这个曾让他无比仰慕而又迷恋的景文公子赵丰!
‘砰!’
一声铳响,回荡在文星街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