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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两难的假设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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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娘皮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唐世勋神色复杂地瞥了秦薇儿一眼。

    不可否认,他心里的确有一丝丝暗恼,毕竟哪个军头愿意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军务详情?

    但唐世勋又的确是有与柳将军互通军务的设想,因为这对于零陵城的南、北两线防务之战略统筹有着重要的意义。

    只不过这个小娘皮怎的能想到这点?她怎会知晓我的底牌?唐世勋心中惊疑不定,这种貌似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委实让他浑身不自在。

    但既然秦薇儿提出了这个关键点,唐世勋自是不会拒绝。

    这不仅是因为他本就有此意,更因为他深感时不我待。

    唐世勋虽不精通历史,但崇祯十七年的不少大事件他还依稀记得,或许他在今年春季恐都难以北出永州府,但他又怎会枯守在零陵城混日子?

    因此他要筹备和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在零陵城的北线防务这方面,目前他是不得不倚仗柳将军,只有双方精诚合作,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于是唐世勋抬手看向秦薇儿,捻须笑道:“这是自然,此事你们秘书一科必须做到公正而细致……”

    他指出,东大营和北边的接履桥营地、画眉铺营地,秘书一科都得给他仔细抄录一份军务详情。

    而他的南部防线这边也同样如此,门滩、富家桥和西塘观三处营地的内务详情,秘书一科也详细核查,并抄录一份附件交给柳将军参阅。

    唐世勋还告诉秦薇儿,南部防线这边的具体军务,他已经让子诩公子全面统筹核查,但秘书一科乃是他的直属机构,自然有权复查核实。

    大气!许南潇、王秀荷与左氏皆是面露钦佩之色,这位老爷子果然非常人!

    但把南部防线的军务详情告诉柳将军合适吗?哪怕许南潇等三女再是想破脑袋,也猜不透老爷子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何药。

    秦薇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她适才只是通过分析唐世勋的话,再凭直觉猜到他有这个意思。

    因她已听出了唐世勋的言外之意,他要求的是让她去东大营‘抄录’一份细务详情,亦即是说,他是让秘书一科去协助和统计东大营的所有细务并登记造册。

    这看似唐世勋要插手东大营的军务,其实对于秦薇儿的舅舅柳大钧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秦薇儿如何不知她舅舅的东大营问题颇多?若能将所有明细登记造册,这自然对舅舅有益处不是?

    但她哪知唐世勋此举的真实意图已是涉及到整个南、北防线的战略统筹之高度?

    而且秦薇儿敏锐地察觉到唐世勋绝非是要对东大营动刀子,因为她知道唐世勋的兵力虽强于她舅舅柳大钧,但唐世勋目前也绝对吃不下东大营。

    而且秦薇儿已是感到唐世勋让她做秘书一科的科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笼络秦、柳两家,至于他究竟有多深的谋划,秦薇儿也是不得而知。

    她不禁暗自苦笑,这个比她小八岁的坏小子究竟是吃甚仙药长大的?他那深沉而缜密的心思委实让她捉摸不透。

    眼见秘书一科和秘书二科都已经被唐夫子安排了要事,王秀荷这个秘书三科的科长自然也请示道:“干爹,奴家今日上午可是继续去军债事务所?再有,下午零陵商会要举行新年的第一次大会,奴家打算去旁听,而府学宫那边会在大年初五进行‘学正’的竞选……”

    唐世勋仔细地听王秀荷说完后吩咐道,上午她不必去事务所,待会儿陪他去书房绘图,至于军债事务所那边,让宋家那两个丫头和宋四管家去便可。

    绘图?王秀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去吩咐宋四管家等几人。

    而秦薇儿、许南潇和左氏已是吃完了早餐,三女皆有要务在身,自是恭敬地告辞离去。

    左氏虽神情失落,但她可不敢忤逆唐夫子的意思,她自是要先陪许南潇去一趟县衙,而后再一同去门滩与许南潇进行交接。

    唐世勋在左氏离去之前叮嘱她,待到交接完之后便回来,他有其他要事交给她去做。

    当左氏听到唐夫子这话方才转忧为喜,她还真担心老爷子不待见她,甚至要将她给‘踢回’归隐巷的庞宅去。

    若当真如此,她又如何向夫君方忠仁和那凶狠的庞将军交代?

    辰时至,天色有些微亮。

    下了一宿的小雪渐停,秀荷居的院落内仿佛铺就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布幔。

    王秀荷搀扶着唐夫子缓步离开正堂,沿着幽静的廊道走进了书房内。

    王秀荷适才已让两个丫鬟端了两大炉炭火进来,是以这精致典雅的书房内甚是温暖。

    唐世勋拄着黑檀拐杖走到一张古拙的桃木平头案前坐下,他并未立刻开始教王秀荷绘图,而是示意她坐在案桌对面。

    他缓缓将案桌上的一个长条形木盒打开,并以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昨晚的事,你可有甚感悟?”

    感悟?王秀荷那如水的双眸里划过了一丝黯然:“干爹,昨晚女儿考虑不周,想到于护卫他们生死未卜,奴家这心里着实甚是煎熬。”

    唐世勋只是平静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他并非是要兴师问罪,只是想听听她会有何感想。

    昨晚死的人可真不少!军债事务所的于猛等二十个护卫,九死十一伤!且这十一个伤员皆是重伤,谁知有几人能挺过来?

    而县衙的衙役、汉帮潇湘堂雷香主的手下、城南门的守军等等,这些来帮军债事务所的人当中亦是有好些个人被杀,受伤者更是有数十人之多。

    在这些人当中,唐世勋最在乎的自然是于猛。

    这于猛可是他魂穿这个时代以后不久所结识的好兄弟!他看到于猛昨晚重伤昏迷时便已感到极为痛心。

    而于猛不仅善使弓箭,且还是于威的亲二弟。

    昨晚唐世勋看到了于威那锐利的双目中泛着的泪光,且于威从始至终都没有拜见唐世勋所扮的唐夫子。

    不仅如此,于威没让于猛和其他伤员一同回宋家祖宅来养伤,而是与他手下的几个快班衙役抬着于猛去了万寿街,或许于威是把于猛安顿在了他租住的那处宅子。

    而于威的这番举动无疑让唐世勋感到愈发难受,他能感受到于威那无声的怨气。

    其实从于威跟随唐世勋一同进入东安城当细作之后,于威就对这个行当极为不适应,他最想做的是自己的老本行,即在衙门里做捕快。

    至于说于威的二弟于猛究竟有何想法,其实唐世勋从未问过,这无疑是他的疏忽,且他无论吩咐于猛做何事,于猛都没有拒绝。

    或许,于猛是存着报恩之心吧?唐世勋心中暗叹。

    其实唐世勋安排于猛在万寿街负责军债事务所的护卫工作,也是他体恤于威和于猛两兄弟,这至少能让俩兄弟时常看得到对方,而且待在城里总比去外边打仗安全不是?谁曾想昨个夜里来了这么一出?

    王秀荷自然不知干爹此刻在想甚,她昨晚被绑在马车内时,也听到了于护卫撕心裂肺地喊‘大哥快走!’

    后来她也听到了柳八爷跟县衙的于班头之间的对话,她自是听出那于班头乃是于护卫的大哥。

    不过她对此倒没甚疑惑,她只猜到于班头该是唐夫子安插在县衙的一颗棋子而已。

    王秀荷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干爹,奴家这一宿想了许多,要说最深的感悟无疑是‘关己则乱’,若非奴家乱了心神,怎可能会对被柳锡承挟持?哎!”

    她幽幽一叹,那精致的唇角划过一抹苦涩:“但柳锡承威胁奴家,若不屈从就去抓小囡,干爹您也知道,奴家就小囡这么一个亲骨肉。”

    唐世勋此时已将长条形木盒中的物件都摆在了案上,只见其中有几把木尺子,且尺上还印有刻度。

    这些长尺和三角尺是唐世勋在富家桥时命一个木匠帮他打造的,除此以外他还让这木匠帮他做了十余支细炭笔,虽说这比不得后世的铅笔,且形制颇粗类似狼毫,但总比之前用粗布包着炭条要趁手许多。

    随后唐世勋从袖中掏出了一叠草图缓缓铺开,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王秀荷一眼:“那若以后再有谁拿小囡来威胁你,又当如何?”

    王秀荷心头一凛,这个两难的假设之问对她而言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

    想她在前几日时曾口是心非地说,外人对干爹的那些个流言蜚语都是诽谤云云,谁知她这番马屁竟是拍在了马腿上。

    这也让王秀荷对老爷子的性格有了个深刻的认识,因此她可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亦即她不能对老爷子说:‘奴家定不会为了小囡而损害干爹的利益’之类的违心之语。

    反之,她也不能说为了小囡而忽略干爹的利益,否则她这秘书三科的科长和事务所的负责人也就不必当了。

    那这问题该如何回答呢?王秀荷不禁俏眉微蹙。

    眼见干爹已是铺开了好几张草图,她知道留给自己回答问题的时间已不多,若是干爹将手上的那十来张草图全部铺好,她应当就要开始跟干爹学习绘图了。

    王秀荷不禁暗自焦急,就如适才在正堂中她看到左氏的‘遭遇’,可以想见她的回答若是让干爹感到不满意,那她以后在干爹身边的地位恐怕也会不稳当。

    而她若是没了唐夫子的干女儿这个身份,她又如何去保护她的女儿小囡?

    就在这时,王秀荷察觉到干爹的嘴角似乎划过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她突的灵光一闪,是了!我为何定要正面回答一个如此两难的假设之问?

    于是王秀荷婉约一笑:“干爹,未免奴家以后再遇到被人威胁小囡的困境,您难道还不保护小囡么?何况,她可是您的干孙女哩!”

    唐世勋手上动作一顿,旋即开怀地大笑。

    这小妮子还真有些急智!唐世勋赞许地看了王秀荷一眼,颔首笑道:“嗯,既然秀荷你如此明白,那明日老夫南下之时,就把小囡带去门滩吧!”

    “呃?”

    王秀荷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悚然一惊。

    他要把我的小囡带走?王秀荷真个是猝不及防,她那如水的双眸里顿时蕴满了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