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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
魏落桐看着董振手中的金锭忍不住掩嘴惊呼。
她昨晚还好奇地问了唐世勋,他找到那牛爷的宝藏究竟是些怎样的宝贝?而后唐世勋给她看了他右手腕上套着的精致玉龟把件,还从怀中掏了几锭王府金锭来,因此她一眼就认出董振手中的也是王府金锭。
唐世勋并未接过董振手上的金锭,他轻轻地捶了捶董振的肩膀笑骂道:“董振啊,你小子不知财不可外露吗?”
董振咧着嘴憨笑道:“诩爷,我自然晓得财不外露,但这金锭子可不是我的,哎!要说咱家以前也曾有过几锭金子,可惜逃难时就都让恶人给抢了,何况咱哪会有如此精致的金锭子?这是阿红适才叼来给我的……”
‘阿红’乃是董振给他的那只母野鸡取的名儿,约莫一刻钟前董振还抱着他的黑鸽在一间破屋子里呼呼大睡时,那母野鸡突然从破窗飞了进来,随后他感到有个物什‘嗒啦’一声掉在他的鼻尖旁。
朦胧间他睁开眼看见坨沾了许多泥土的物什,再定眼一看,我的个乖乖!这不是金子吗?
董振立马清醒过来,随后他赶紧将金锭子擦干净了揣入怀中跑来这间袇房找‘诩爷’。
但他也不晓得‘阿红’上哪去叼了坨金锭回来,因为这阿红比那只公野鸡阿宝笨多了,他还未教会它如何跟人交流来着。
唐世勋和魏落桐听罢后不禁对视了一眼,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新奇事,一只公野鸡昨晚竟能跟董振交流示警,一只母野鸡居然给他带回了金锭子?
不过这并非唐世勋和魏落桐此时考虑的重点,他俩更在意的是这金锭子来自何处,而两人几乎同时猜想,莫非是昨晚那帮神秘人刨坑的地方?
这时董振憨笑着将金锭子硬塞给唐世勋:“诩爷,您说得对,财不外露,我怕自己拿着这金锭子会被人抢喽!但我晓得您是大人物,还是您拿着妥当,以后您再兑些银子给我便是,嘿嘿!”
魏落桐闻言不禁撇了撇嘴,真是个呆子!信谁不好,偏偏要信唐世勋这个坏心眼的混蛋?
唐世勋则豪爽一笑,嗯,看来昨晚的交流还是有些用处的嘛!他知道董振是把他当做了知己,毕竟除了董振的家人以外,谁还能像他昨晚那样仔细聆听董振畅谈其‘宏图大志’?
于是他也不再推脱接过了董振的金锭,随后他带着董振和魏落桐往道观的后门而去。
当三人走到后门时却见门敞开着,外边还隐约传来争执声,走出去一看,只见二百来步之外的一棵古树旁被刨了三个圆坑,而第二队的四个斥候正在坑旁争得面红耳赤。
四个斥候见有人来了,忙按捺着火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散开了些。
唐世勋如何看不出这四人有问题?而他面上自是装作没事人般走过去查看那三个近乎圆形的深坑。
这三个圆坑被挖得一大二小,大坑直径八尺左右,小坑直径六尺左右,深度则均为三尺有余。
从大坑底部颇为的平整压痕来看,埋的很可能是个能装五百两银锭的中号木箱,而那两个小坑则没有被木箱压过的痕迹,且小坑内的泥土被翻动得很是杂乱。
唐世勋不禁回想起他在零陵城的药局西巷那座‘病宅’挖出的王府宝物,那些都是能装一千两银子的大号木箱。
假如说董振的那只野鸡是从这圆坑内叼走的王府金锭,那么唐世勋据此推断,或许这坑内放的是能装上一个大号木箱的宝物,只不过藏宝之人没用大号木箱,而是改用中号木箱和一些布囊来装宝物。
这个推测不无道理,假如宝物都在木箱内装着又怎会有金锭遗落在现场?因此极可能是那些神秘人在黑灯瞎火之下拿起布囊时不慎遗落的。
还有一点,这四个斥候适才为何争得面红耳赤?唐世勋敢断定这四人定是也捡到了金锭或是别的宝物,但因‘分赃不均’才使得四人起了争执。
想及此唐世勋决定不跟几人废话,他神色平静地从怀中掏出董振给他的那锭金子来晃了晃:“四位兄弟,无论你们在此找到金锭子或是甚宝物,但你们都只是普通士兵,若拿着如此精致的金锭或宝物出去使用或典押,恐怕会惹来极大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四个斥候皆诧异地看着‘诩爷’的手,他怎的也会有金锭?
其中一个精瘦的斥候冷哼道:“诩爷,俺们可没有找到甚金锭和宝物!”
唐世勋剑眉微挑:“找没找到诸位心里自然都有数,但若是我把此事告诉你们的队总,又或是窦旗总和顾把总,他们可会跟尔等好生说话?尔等又可敢让他们搜身?”
四个斥候皆神色一变,他们如何听不出‘诩爷’话中的威胁之意?
人高马大的董振看到四人阴晴不定的神色顿时吓得脸色泛白,他这模样委实让一旁的魏落桐看得暗自摇头。
魏落桐自是没甚好慌的,有唐世勋这恶棍在前面她可是安心得很,何况这些斥候又岂敢乱来?
的确,这四个斥候还真不敢对唐世勋乱来,因为把总顾厚生在出发之前就跟他们这一旗的三十八个斥候交过底,若此行圆满,所有人都能获得晋升,但若有谁敢不听令行事又或是搞出甚幺蛾子来,其家眷通通得死!
而眼下他们这第二队十二个斥候的任务就是保护‘诩爷’的安危,若这位爷出了甚岔子,他们可全都得家破人亡不是?
再加上他们的队总和副队总此时就在后门内的一间小屋子里歇息,若是这诩爷吼上一嗓子,队总又岂会听不到?
四个斥候相互以眼神交流了一番,那精瘦的斥候语气不善地问道:“诩爷,你待如何?”
唐世勋指着手中的金锭子沉声道:“我诩爷做事向来公允,如今黑市上普通黄金与银子的兑换是一比十五到十八之间,若你们有这等金锭,我便以二十五兑一收你们的金锭!”
四个斥候和董振皆惊得一声低呼,精瘦的斥候皱眉问道:“此话当真?”
“哼!自然当真!我吃饱了撑的大早上来逗你们玩?”
唐世勋故作不快地瞪了这斥候一眼,旋即他拍了拍肩上的行囊:“银子我有的是!何况尔等没有门路又上哪去兑到如此好的价钱?虽说我这行囊里只有两百多两银子,但只要你们信得过我,这些就是定金,待到黄杨堡时我自会把你们的银子都补上!”
四个斥候皆被‘诩爷’的傲然神色与自信话语给打动了,的确,他们上哪去兑得一比二十五的好价钱?何况他们都很担心队总突然醒来,若是队总来了他们岂非鸡飞蛋打?
精瘦的斥候咬了咬牙,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望诩爷说话算数!”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沾满了泥巴的金锭子来,而他身边的另一个斥候亦是掏出了一块。
也难怪四人会起争执,拢共就找到两块金锭又不能掰开了分作四份,这不起争执才怪了。
唐世勋接过两锭金子后擦掉泥土一看,果然与董振给他的那块一样都是十两制的王府金锭,他遂打开行囊将里边的二百余两银子交给了四个斥候。
而后他沉声吩咐四人沿着东边的后山小路走上一段,看看沿途是否还有遗落的金锭或其他物件。
四个斥候皆喜笑颜开地恭声领命,他们抱着银子便沿小路向后山跑去,找不找得到别的遗落宝物还另说,但这银子不得先瓜分了再说?
董振砸吧着嘴欲言又止地看着‘诩爷’,他适才可是也给了诩爷一锭金子,但他又不知是否开口问一问,咱这锭金子是不是也值二百五十两银子咧?
唐世勋如何不知这憨货的心思?他拍了拍董振的肩膀:“走吧,先去吃早点,你放心,以后少不了你那份!”
于是三人折返回道观之内。
辰时过半,唐世勋和魏落桐坐在袇房内,两人面前摆着八块王府金锭,其中五锭是唐世勋从零陵城带来的,另三锭自是董振和那几个斥候捡的。
两人仔细查验后已确定这些都是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的全新金锭,且形制也全都一模一样,而唐世勋从零陵城带来的金锭早就由岳三水和丁迁等人帮磨去了底部印记,但他清楚记得印记上的铸造年份是万历十八年,而董振等人找到的这三块也是同一年份。
在前年,即崇祯十五年的腊月,小狼山寨的牛爷、熊爷、薛正和曹亢四个当家的,曾劫持了湖广桂王、吉王等几位藩王的几艘普通的大货船,共劫得王府宝物一百箱左右!而后牛爷分得四十箱,熊爷、薛正和曹亢各分了二十箱。
除了这四人以外,另有广西桂林府的全州守御千户所黄千户、桂林府兴安县灵渠的陡军颜家,这两股势力也在去年年初时分别扮作劫匪劫过不少王府宝物。
这些事唐世勋早已从韩夫人那儿听说过,且韩夫人当初正是追查这三起王府劫案的负责人。
唐世勋推测,在这老鸦山道观外藏匿王府宝物者不太可能是全州黄千户或陡军颜家人,因这两股势力当初劫船时可都不在湖广,又怎会越境将宝物运来此地藏匿?
而魏落桐又极为肯定地说牛爷从未跟她提过在这牛角坝镇一带藏有宝物,因此在这老鸦山上藏匿宝物者极有可能是原小狼山寨的熊爷、薛正或曹亢。
紧接着唐世勋排除了薛正的‘嫌疑’,因为若是薛正藏匿的,他在二月十四秘密去芦洪市找唐世勋的前后几日不就能取走这箱宝物了?何须等到昨日夜晚才行动?
因此‘嫌疑’最大者只剩原小狼山寨的二当家熊爷和四当家曹亢,而唐世勋也码不准究竟是谁所藏匿,因为熊爷虽早已死了,唐世勋和薛正当初在东安城时曾抓住了熊爷的叔叔熊田,据熊田交代,熊爷在前年腊月时是将其二十箱王府宝物都藏在了东安城内外。
若熊田所说是真,那这老鸦山的王府宝物恐怕就是四当家曹亢所藏。
可唐世勋对此又颇为疑惑,当初曹亢选择带着嫡系弟兄与家眷离开小狼山寨去往黑土岭参军,之后曹亢在黑土岭加入了陈副总兵的亲兵营,因为他有位远房堂兄曹敢是陈副总兵的亲兵百总。
后来唐世勋等东安城的细作帮助四路官兵精锐入城,巧的是唐世勋帮运送的那一路正是由曹敢领头,而曹亢亦在那队精锐当中。
再之后东安城的夺门之战时,唐世勋与曹敢、曹亢等人并肩作战,曹敢与曹亢皆身负重伤,如今两人虽已伤愈,但他们乃是陈副总兵的亲兵,又怎可能跑来这献贼盘踞的牛角坝镇附近?
魏落桐仔细地听唐世勋分析之后亦是有些猜不准,但她更倾向于认为是熊田说了谎,因岳老财率兵营救小狼山寨之后曾严刑拷问大狼山寨的四当家包永贵,而包永贵不是说熊爷的儿子熊成、其叔熊田等四人很可能去了祁阳?故此魏落桐认为可能是熊田和熊成等人昨晚来挖走的宝物。
不过有一点唐世勋和魏落桐都没想明白,那三个圆坑里最多也就藏着一个大箱子的宝物而已,若全是金锭也就一百斤上下,哪怕加上个木箱子的重量,又何须十几个人来刨地运走宝物?
正在两人在密议之时,敲门声响起,是顾厚生和严宽两人回来了。
顾厚生急吼吼地瞪着牛眼冲进袇房内:“公子,昨晚竟有十几号人来了老鸦山?看来这地方也待不得了,俺们还是先换地方吧!”
“急个鸟!”
唐世勋剑眉微皱冷哼道:“还不是你个混球以为本公子待在这破道观要比去镇子里稳当?行了,先说正事,换不换地方容后再议!”
顾厚生尴尬地抠着后脑勺笑了笑,旋即将他和老窦及第一队的斥候们查探到的消息详细道来。
这牛角坝镇的献贼守将叫江爷,与那芦洪市的程三爷一样都是祁阳城倪将军的嫡系,镇上最早只有一队献贼的精锐和几十个喽啰。
在今年过年时江爷扩招了三百来个喽啰,而在前几日,黄杨堡又增派了五十个精锐老贼和百多个喽啰过来。
昨日凌晨去支援天地桥的二百余献贼便是江爷派去的,而昨日下午时就有消息传入牛角坝镇,支援天地桥的二百余献贼被那山贼张天王给集体沉了江!据说江爷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并连夜派信使赶去了黄杨堡。
因此牛角坝镇如今只剩三十余个献贼精锐和三百来个喽啰。
当顾厚生把他了解的事儿说完以后遂看向严宽。
严宽的神情颇为古怪,他低声说道:“公子,在下昨日傍晚时在镇上遇见了老熟人。”
唐世勋和魏落桐闻言皆是眼睛一亮。
由于唐世勋并未对顾厚生和严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魏落桐故作好奇地代他问道:“严大哥,不知你遇见的老熟人是谁?”
严宽沉声答道:“原小狼山寨的四当家,曹亢!”
真是曹亢?唐世勋和魏落桐皆心头一凛,曹亢可是陈副总兵的亲兵!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牛角坝镇?这厮只是为了来取走王府宝物?亦或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