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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黄阳堡内的战事已近尾声。
献贼段四爷重伤被俘,七百余献贼弃械投降,一千余献贼死于此役。
而唐世勋这边付出的代价也不轻。
凌晨丑时那会儿,后备营副统领冯丁亥命殷骏背着郑罡配置的火药包赶去了黄阳堡的北门外,在密林中找到了黄爷和农昆。
当时黄爷和农昆也很是诧异,他们以为冯丁亥会执行战前的围三阙一之既定策略,即攻打西门外的营地和东门、南门,黄爷和农昆则率陷阵营和山地营的五百余弟兄们在北门之外设伏。
说实在的,黄爷和农昆都是有足够战场经验的将领,其实他们对于唐世勋的攻打黄阳堡之战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为何?因后备营此次虽来了四个部共三千七百余将士,但其中披甲之士不足一成!即便冯丁亥打下了枫木冲营地,最多也就增加个几十副盔甲而已,黄阳堡的守军居高临下齐射,多少将士会遭被射死射伤?此其一。
其二,后备营前日夜晚才抵达鹅子岗,昨日白天汪庆达只让后备营的将士们砍了十来根树制成檑木,但连云梯都没制作,那黄阳堡防御齐全,只拿檑木去撞门?这岂非太过儿戏?
再有,后备营的兵种太过单一之问题一直为黄爷等其他营的将领们所诟病,而汪庆达在将后备营五个部四千六百余将士招满之后,将稍微懂得射箭的弓箭手集中在后部第一司,但总共也就百来个弓箭手而已,除此以外后备营的四千五百余将士依旧是刀盾手配长枪兵。
即便后备营展开攻城战,而且是围三阙一,百来个弓箭手如何能有效进行远程支援?就算拿命去填又如何打得下黄阳堡这等重镇?
其实在昨日的最后一次战前会议上,黄爷还将这些问题都摆在了明面上说,虽然他不是后备营的将领,但他真不太看好如此仓促的攻城战。
不过唐世勋在会议上斩钉截铁地说,今晚必须拿下黄阳堡!同时他也告诉黄爷,他有个‘秘密武器’,并给予冯丁亥最大的自主权,即冯丁亥可在适当的时机使用该‘武器’。
虽然黄爷和农昆等将领都听得莫名其妙,但既然公子执意攻打黄阳堡,那他们陷阵营和山地营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是。
谁曾想这所谓的‘秘密武器’居然就是那相貌丑陋的殷骏和他肩上背着的布囊?
当殷骏在今日凌晨丑时去找到黄爷和农昆后,将冯丁亥的真实意图告诉了他俩。
原来冯丁亥攻打黄阳堡的西营也如攻打东门和南门的后备营将士一样,三个面都是佯攻,只是为了牵制献贼段四爷的主力,冯丁亥的真实意图是用火药炸毁北门!
黄爷和农昆当时很震惊,他们当然清楚若有足够量的火药,炸毁城门是有可能,但殷骏只背了这么点火药,你以为黄阳堡的北门是茅房门呢?
而殷骏也未过多解释火药的威力如何,他告诉黄爷和农昆,当冯丁亥再次大造声势发动三面佯攻之时,他就悄悄潜去北门之下埋设火药,一旦炸开北门,黄爷和农昆的五百余将士便冲进北门去,而后备营的将士们会尽快赶往北门支援。
黄爷当时就笑了,你若真能炸开北门,俺们如何不懂该如何做?但前提是你真能炸开北门不是?
到了丑时过半,黄阳堡的北门在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当中被轰然炸开!黄爷和农昆都惊呆了,当然,黄阳堡内的献贼也同样惊呆了。
之后黄爷率二百余陷阵营的将士、农昆率三百余山地营狼兵由北门蜂拥而入,又有佯攻东门的后备营将士在听到巨响之后绕至北门,献贼虽极力抵抗,但已是回天乏术。
到了破晓时分,献贼段四爷所在的西墙望楼被攻破,段四爷被俘,其嫡系精锐死伤殆尽,七百余献贼弃械投降。
此役,陷阵营黄爷麾下二百余将士死伤七十余人,其中有二十余个原庞大海的嫡系老贼。
山地营农昆麾下的三百余狼兵死伤近百人。
后备营的前部死伤百余人、后部死伤二百余人、左部死伤三百余人、右部死伤近六百人!
三营总计伤亡一千四百余将士,其中战死者三百余人、重伤者四百余人。
午时。
唐世勋和洪山海、汪庆达等人由鹅子岗来到了黄阳堡西门外的军营内。
营内主帐,黄阳堡之战的战后总结会议开始。
后备营、陷阵营和山地营的把总及以上将领皆恭敬地对唐世勋见礼,他们有的称唐世勋为子诩公子,有的称他为唐公子,有的又称他为唐副总兵。
无论是何称谓,但将领们皆对唐世勋是既佩服又深感好奇,那殷骏就背着那么些火药,居然能把厚重结实的北门给炸开了去?公子这‘秘密武器’也太厉害了不是?
洪山海同样很震惊,若是去年冬季的东安城防御战当中,献贼有这等猛火药,那他们根本没法守住东安城不是?
唐世勋则一脸平静地听着镇抚部的一个旗总在汇报此役的详细情况。
这旗总汇报了敌我双方的伤亡人数之后,接着汇报道,由于唐夫子要求唐家军各营至少要有一成将士学会基础急救,因此黄阳堡之战当中的七百余轻伤将士都得到了颇为及时的救治。
但四百余重伤将士的情况非常堪忧,因这黄阳堡只有两间医馆,郎中只三人,学徒不足十人,加之如今的药物金贵,医馆内也没有如此多用于治疗外伤的药物。
特别是有几十个在东码头遭到炮击溅射的重伤将士,他们不是被炸断腿就是被炸断手臂,即便是截肢,恐怕能活下来的也不会有多少人。
还有不少重伤将士是被武器伤及头部和胸腹等要害,这些有内伤的恐怕是凶多吉少。
据那两个郎中估计,这四百余重伤将士能活下个一到两成就已是不错了。
唐世勋与一众将领们听到这皆是面色沉重。
冯丁亥牙关紧咬,他的眼神既无奈又愧疚。
当冯丁亥和汪庆达在芦洪市进行后备营的扩军时,后备营的右部便由他统率,左部、中部和后部则由汪庆达及其‘和尚’弟兄们所统率,至于前部则是‘混搭’,前部千总是汪庆达的嫡系,副千总则是汪庆达的人。
这既是唐世勋的意思,也是汪庆达和冯丁亥两位正、副统领达成的共识。
右部的九百三十四个将士无疑是冯丁亥的嫡系,而在昨晚亥时发动的黄阳堡战役之第一战,即攻打枫木冲的献贼营地,由于段四爷在今晨子时便突然在黄阳堡内燃起烽火,冯丁亥不得已选择强攻枫木冲营地,以尽快赶去黄阳堡。
结果枫木冲之战冯丁亥的右部伤亡了近五百人!之后他带着剩下的四百余右部将士去攻打黄阳堡的西营,进而又有百余弟兄伤亡。
要知道后备营的前后左右四部在此役当中总共伤亡一千二百余将士,而冯丁亥的右部就占了一半!眼下冯丁亥的右部只有三百余弟兄是能动的,他这右部已经算是被打残了,而其中的重伤者有多少能挺过来?是以他对这些英勇作战的弟兄们极为愧疚。
但同时冯丁亥又极为无奈,毕竟右部只有百余人是门滩来的‘老兵’,其他的近八百弟兄都是在芦洪市招募的新兵,除了藤制盾牌和长枪,就连好多刀盾手的佩刀都是豁口残缺的,更莫说甚盔甲了。
后备营在牛角坝镇之战、雷溪坪和庙山伏击战当中虽缴获了三百来副盔甲,但那是汪庆达的中军部将士去打的,那些盔甲汪庆达分给了左部一百副,剩下的都让他小舅子吴志坚留在了中军部。
至于冯丁亥的右部,除了在芦洪市时被分配了两副盔甲给正、副千总,就连把总也都没得盔甲防护,否则右部第一司的把总又岂会在攻打枫木冲营地时重伤身亡?
直到拿下枫木冲以后,冯丁亥的右部将士才从死去的献贼身上扒拉了三十余副盔甲下来,在之后攻打黄阳堡的西营时,若非有这些身披盔甲的将士在前面硬顶着,恐怕冯丁亥的右部将士死伤还会更多。
唐世勋自然察觉到冯丁亥的沉痛之色,但他此时自是不会当着众将领的面去安慰冯丁亥,他对那镇抚部的旗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汇报。
旗总遂接着汇报其他事情,在破晓之前,那段四爷只剩西墙一带和西门外的军营,眼见黄阳堡已无法守住,段四爷命手下将士在西墙上对西街各处投射火箭,同时还命手下副将倪酉生焚烧整个军营。
这副将倪酉生乃是祁阳城倪大虎的远亲,他负责的是西门外军营的防务,眼见军营外皆是后备营将士,背后则只剩西墙一线,哪还有地方可逃?
于是倪酉生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他让手下亲信跑出军营去向冯丁亥投降,而倪酉生则带着手下嫡系跑去西墙望楼上把段四爷给劫持了。
不过倪酉生并未立刻投降,他要等冯丁亥的准信,即放他一条生路,否则他便烧了军营里的粮草辎重玉石俱焚。
冯丁亥当然愿意接受倪酉生的投降,何况谁不缺粮草呢?但倪酉生说空口无凭,要他给出保证。
这可把冯丁亥给难住了,他要如何给倪酉生保证?好在黄爷以前曾见过这倪酉生,而倪酉生也晓得他乃是庞大海的得力干将,有了黄爷的拍胸口保证,倪酉生方才命手下弃械投降。
此时倪酉生与其嫡系手下五十余人被软禁在西营一角,由后备营的将士在看管,是杀是放由唐世勋定夺。
黄爷听到这嘴巴子一阵蠕动,他险些就想开口给那倪酉生求情了,毕竟是他拍着胸口保证过的事,若是公子砍了倪酉生的脑壳,他黄爷岂非成了不讲信义的卑鄙小人?
岳老财则在旁用手肘推了推黄爷示意他稍安勿躁,就以岳老财对世勋公子的了解,公子该不会这么坑黄爷才对,何况那倪酉生可是祁阳城倪大虎的远亲,这留下来多多少少都能了解些祁阳城的情报不是?
那镇抚部的旗总自然不晓得黄爷在想甚,他只是据实汇报而已,只听他接着说道,这西营内的粮草辎重没被烧毁无疑是帮了我军的大忙,有了西营的这批粮草,这数千将士至少在接下去半个月内的口粮有了基本保障。
军械方面,西营内存有刀枪棍棒与盾牌等五百余件、劲弩与软弓各二百余副、硬弓八十副、各类箭矢近万支、轻型霹雳炮五门、虎墫炮二十余门、火药二百余斤、生铁千斤、熟铁三百余斤等。
另有缴获死伤与俘虏之献贼身上的兵器一千余件、盔甲三百余副等。
除了粮草军械,西营内还有白银四千余两、三十二匹马、鸡鸭鱼猪等少量肉禽、油盐酱醋酒等若干桶、棉布若干匹等等。
而黄阳堡的四面城墙上各有四门火炮,弹药与火药尚算充足。
镇抚部的旗总将手中的本子翻到下一页继续汇报,按着公子昨日在战前会议所指示,各营将士在攻入黄阳堡之后皆未纵火,是以东街、南街和北街的房舍基本保存完整。
而段四爷在破晓时命献贼向西街投射了诸多火箭,好在灭火及时,被焚毁的商铺屋舍不多。
另有黄阳堡内的诸多商人、祁阳城各豪门望族在此的宅子与各类商铺酒肆等皆已暂时封管,是否全部归公还请公子定夺。
在东大街有两间粮行,其粮仓内的存粮皆有五到六成,是直接收缴亦或平价收购亦等公子定夺。
还有从段四爷和倪酉生在黄阳堡内的两座大宅中之缴获也颇丰,计得黄金一千一百余两、白银五万三千余两、精良盔甲三副、精良刀剑十余把、金银首饰和玉器瓷器等七十余件、粮米十二石、精盐四十余斤、各类腊肉与生肉二百余斤、家禽若干、布匹若干、丫鬟与仆人等二十五人。
至于东码头那边,由于献贼的战船依旧在距离码头两里之外的湘江之上盘桓,且时不时地开炮轰击码头,因此镇抚部的人还未对码头的诸多商铺与仓库进行清点。
最后,这镇抚部的旗总铿锵有力地朗声道:“公子,唐夫子向来最重视军中的赏罚,有功劳的,镇抚部绝不能记错,而有违纪行为的,也绝不姑息!”
说罢,这旗总意味深长地瞥了黄爷和农昆一眼,挺直腰杆坐回了凳子上。
黄爷和农昆皆是脸色一沉,心里边已是忍不住暗骂,这帮镇抚部的鸟人可真他娘的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