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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连夜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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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捉月是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

    问捉月嗜睡,被吵醒了脾气就尤其的大,当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是一个拂袖。

    桌子上的茶杯被袖子卷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向声音的来源。

    茶杯在少年的床沿炸开,碎片落了一地。

    声音立马消失了。

    问捉月满意的继续睡觉,没睡一会儿,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似乎是有人趴在地上蠕动,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还没有回金甲殿,现在是在半路的一家客栈歇脚,云鸦和程挒都知道他的脾气,不可能来吵他,那么……

    问捉月压着火睁眼,和地上的那一坨东西对上了视线。

    问捉月心里全是问号,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少年此刻裹着棉被狼狈的躺在地上,见问捉月醒了,少年也呆住不敢动了,那双眸子不知道是惊恐还是什么,死死地盯着问捉月。

    问捉月咬着后槽牙,闭上眼睛几个深呼吸。

    皇家的人,不能杀。

    杀不得杀不得……

    问捉月试探地睁眼,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双眼睛,心里的烦躁逐渐平息下来,待他整理一番,认命的站了起来,耐着性子走到少年的面前,开口问:“你,干嘛呢?地上有金子?”

    少年被棉被裹住了,坐不起身,只能躺着,问捉月这一问他直接把脸对向地板,十分生硬的开口,“嗯,梦,摔了。”

    问捉月刚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勉强能明白少年口中的意思,“起来。”

    少年微微抬头,连忙挣扎着掀开身上的被子,晃着晃着站了起来,感知不到疼痛,但腿扎扎实实的骨折了,他只好歪着身子站。

    问捉月看着面前这个约莫十五四岁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过得还好?

    不好吧,这浑身的伤,瘦骨嶙峋的,哪里看出过得好了?

    问捉月憋了很久,交际能力伤残十级的他终于想到了该问这孩子的问题,“名字?”

    少年一愣,摇头。

    问捉月眨眨眼,“没有?”

    少年迷茫的眼神让问捉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孩子,听不懂自己说话。

    确切的说,是听懂的话有限,刚刚喊他起来和问他干嘛呢的时候他是听懂了的,但问他名字他就听不懂了。

    得关了多久,才能到连说话和听人说话都费力。

    云鸦和他描述过这孩子的生活,被关在一个四方铁皮的房间里,只有屋顶上一个脸大的口子供呼吸。

    这怎么能呼吸?

    难怪他晕厥的时候问捉月坐在旁边听不到呼吸声,是因为常年呼吸不足,但又想活下去,只能退而其次的将呼吸放慢,这样一直下去,已经慢的连问捉月都听不到。

    问捉月看着面前这个垂眸盯着地面摇摇欲晃的少年,朝他伸出手。

    少年看着问捉月的手心发愣,看了看问捉月的脸,又看了看问捉月的手,颇为迟疑的抬手牵住,见问捉月没有抽走,他不禁加大了力道。

    问捉月被捏的手指发疼,也不介意,只盯着他,让少年明白自己是想和他对视。

    少年似乎懂了,游荡的眼神渐渐凝住,看着问捉月。

    问捉月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指,用力的在少年手背上掐了下去。

    但奈何他掐了许久,力气再大,印子再深,少年也始终盯着问捉月,没有反应没有吃痛。

    还真是个感不到疼的人。

    问捉月也怕白鹤留后手,找个假扮的人来糊弄他们。

    所以当那支箭即将穿透二皇子的肩膀时,问捉月没有帮他躲开,便是在测试这个玩命朝自己跑来的少年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是二皇子是感受不到痛觉的,这个特殊的特质,没人能模仿。

    问捉月收了手,用指腹摩擦着自己刚刚掐出来的印子。

    一个不愿说话,一个不会说话。

    俩闷子。

    程挒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他一愣,内心十分爆炸。

    督主这是做什么?!

    对方是皇子啊!

    而且人家才十几岁!

    做个人啊督主!

    程挒神色连连转变,反应过来了才弯下腰,唤了一声:“督主。”

    问捉月被吓得一把就甩开了少年的手,有些窘迫的把手背在身后,“做什么。”

    完,高冷人设要绷不住了?

    程挒讪讪的笑了,举起手里的热水和千创方,说道:“回督主,给二公子换药。”

    问捉月点点头,又坐到椅子上,抱着手看着程挒,眼神示意:“去吧。”

    程挒忍不住笑,低下头憋得辛苦,走到少年面前,想让少年坐在床上把手抬起来,但又不知道怎么做,一双手又怕没轻重的弄伤皇子。

    这皇子烫手。

    搞得程挒想碰又不敢碰的,一脸为难,纠结着怎么开口,磕磕巴巴的说:“额,二公子,不对,二殿下,我,我是,不对,属下是……”

    问捉月不耐烦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程挒有些委屈,他这不是尊重二皇子的身份吗?怎么就废话了……

    少年记得这个人,是给他处理伤口的,看着这架势,他也明白要怎么做了,十分配合地坐在床上,张开双手露出伤口。

    程挒也连忙把热水盆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少年已经染红的绷带拆开,将买来的千创方洒在上面,又怕皇子疼了,结结巴巴的问:“二殿下,那个,您、您疼吗?要不我帮你吹吹?”

    少年“……”

    问捉月有点被恶心到了,眉头能锁出一朵莲花来。

    但他一瞟眼,才发现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

    问捉月不由得一挑眉,怎么,我脸上有字?

    少年意识到视线对上了,似乎是察觉出问捉月不耐烦的情绪,只好低下头不去看问捉月。

    问捉月见状另一边的眉毛也挑了起来,怎么,他脸上的字不好看吗?!

    问捉月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傻,轻轻换了个坐姿,却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程挒把绷带系好,这才直起腰,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问捉月,一连换了好几个坐姿,却还是感觉不舒服,不由得开口:“督主啊,要不,你还是去我那个房间睡会儿?”

    问捉月摇头,抬眼看程挒,“云鸦呢?”

    程挒挠挠脸,“她啊,睡觉呢,她说了您醒了就把她喊醒,我这就去……”

    “不用。”问捉月出声打断,“她忙了一天,让她多睡会儿。”

    程挒点点头,“那,那我去给您端晚饭上来。”

    问捉月点头,看了少年一眼,“拿两份吧,多拿点。”

    程挒笑着点头,“好勒!”

    少年摸了摸身上的绷带,有些不懂。

    问捉月看着少年,想给他倒杯茶,便站了起来,走向桌子,谁知少年误以为他要离开,眼神都带了些惊恐。

    问捉月背对着他,走到桌前,打开水壶盖一看,里面没有多少茶水,想着下楼喊小二送一壶上来。

    刚推开门,少年就挣扎着站了起来?。

    少年腿上的骨折已经接上了,他感受不到疼痛,却挨不住腿抬不起来。

    走了两步腿不动了,他有些着急。

    想喊问捉月,却又不会说话,只能轻轻喘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问捉月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回去坐着。”问捉月指了指床,“我就是给你倒个茶。”

    少年听不懂,还是急着迈开腿去追问捉月。

    问捉月在心里说了声麻烦,却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把空茶壶往桌上一放,回头瞪了少年一眼,“躺好。”

    少年见问捉月不走了,这才抿紧嘴唇,一屁股坐在床上。

    问捉月眉头皱的紧紧的,这小孩儿麻烦死了,不能沟通还固执,还麻烦!

    程挒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云鸦,小女娃换了套衣服沐了个浴,此刻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拿了串糖葫芦。

    云鸦蹦进来不轻不重的打了声招呼:“督主!”

    问捉月却被这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不轻,右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良久,问捉月回头,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回殿之后,你那个规矩集,加抄五百。”

    云鸦一呆,立马捂住嘴,欲哭无泪。

    程挒倒是乐了,云鸦自己编的规矩集想以此来惩罚别人,谁料把自己坑了。

    云鸦原本心情十分美丽,现在十分低落。

    程挒把食盘放在桌子上,笑的整个人一耸一耸的,“谁要你骗我银子买糖葫芦的,现在遭报应了吧!”

    云鸦剜了程挒一眼,往椅子上一坐,气鼓鼓的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

    问捉月走到床边,伸出右手。

    少年微微歪头,还是搭在问捉月的手上,站了起来。

    云鸦看着少年,上下打量起来。

    嗯,伤口都包扎好了,接下来就是回朝,交给皇上了。

    少年似乎不是很饿,满桌子的菜肴他只动了几筷就不吃了,问捉月都看得一愣。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世上胃口最不好的人了,原来还有比他更挑的。

    问捉月好歹吃了半碗,擦了嘴角,才喊了小二上来收拾。

    “云鸦。”问捉月轻声喊道。

    云鸦正吃着糖葫芦呢,猝不及防被点名了,浑身一激灵,站了起来,“怎么啦督主?”

    问捉月用下巴指了指少年,“看看伤怎么样,能撑得过今晚赶路吗?”

    云鸦一愣,“连夜回?督主,不是说今晚在这里休息吗……”

    问捉月挑眉,连夜回朝当然是因为这孩子太麻烦了,他没耐心也不想管。

    他的任务仅仅是把人带回去,交给皇帝就完事了。

    有谁见过堂堂一代督主还兼职带小孩的?

    他不干。

    问捉月不解释,就静静的看着云鸦,云鸦被问捉月盯得头皮发麻,只好走到少年身边,检查起伤口来。

    少年全程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云鸦摆弄。

    也不知道问捉月是怎么想的,云鸦作为下属,平时和问捉月开玩笑是一回事,拿身份说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到底问捉月还是主子。

    云鸦抿了抿唇,回头看着问捉月说:“二殿下的伤大多都是皮外,除了肩膀的箭伤,比较严重的就是腿断掉的地方。”

    问捉月点头,示意继续说。

    程挒坐在一边表示很牙疼。

    云鸦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问捉月一眼,咬咬牙说:“嗯……其实二殿下的伤最好是静养,但是督主你要连夜回朝,也不是不可以……”

    “二殿下不是感知不到疼痛吗……”云鸦试探性的说。

    问捉月听这话下意识的和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就静静的看着问捉月,似乎一切都凭问捉月做主。

    问捉月很讨厌这种感觉,他不是很喜欢管理什么,不喜欢照顾什么,这不是他一个金甲殿督主该做的事,多余的同情和怜悯本来就不该有。

    问捉月轻点头,一拍腿站了起来,“程挒,去牵马,云鸦,去退房。”

    云鸦一愣,还真的准备连夜走啊?

    不顾及二殿下的感受吗?

    程挒似乎知道云鸦在想什么,对问捉月行了一礼就把云鸦拉了出去。

    云鸦和程挒走出房间,站在楼梯口,面色复杂,“你说督主怎么想的啊,就休息一晚上,让二殿下把肩膀的伤稍微养一下,稍微养一养都不行吗,非要今晚就回朝啊……”

    程挒害了一声,见怪不怪,抱着手,笑着对云鸦说:“你什么时候见过督主仁慈了,他的确有同情心,但他完成任务的心思大过了仁慈,咱督主就是这样的,果断利落,没有一点人情味儿,连老督主去世的那天,他去都没有去看老督主最后一眼,这已经能看出来有多冷血了,你和我一起待在他身边两年了,你还没摸清楚他的脾气吗?”

    云鸦小脸纠结了半天,实在没办法,叹气,甩甩手说道:“好吧好吧,我也知道同情在督主这里一文不值,一切以督主的吩咐为主,算了,同情是魔鬼,我去退房了。”

    云鸦噔噔噔的跳下楼梯,把程挒整乐了。

    小丫头片子。

    如果身体不成长,现在应该也有十五岁?十六岁?

    或者还要小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