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月落金甲飞 > 第十章 邀月楼,药师

第十章 邀月楼,药师

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月落金甲飞 !

    马车从金甲殿出发,程挒驾车一向很稳,问捉月坐在里面微微闭眼。

    他又一觉睡到下午,现在便是出发去皇宫,把这个娃儿交给皇上他就万事大吉了,想着他睁眼,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能听懂的话很少,问捉月也不打算和这个皇子有多大的交流,干脆就不说话了。

    少年身上被清理的很好,脸上的伤口用了药师的玉肌散,一晚就长出了新肉,陈旧的伤疤也用药去掉了大半,有邀月楼的楼主亲自治疗,少年的情况可比昨天好太多了。

    金月楼负责开销,一向抠搜得很,这次倒是给这个少年整了套好衣裳,和问捉月的衣裳是出自同一家绣场,花纹都绣的极为好看。

    听说云琴昨晚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教少年说话认字。

    何必。

    丢皇宫之后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皇帝现在半条命吊着,天天灌着药,也不知道在几个皇子的明争暗斗内能护他多久。

    少年的右腿绑上了木条固定,衣摆里隐隐约约地能看见白色的布。

    “……疼吗?”问捉月突然开口。

    少年手指动了一下,没有回话。

    问捉月皱眉,自己傻了吧,这孩子感觉不到疼啊,再说了,这孩子虽然昨晚学了一晚上,但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与人对话,“算了,我的错,忘了你听不懂。”

    少年咬唇,张嘴说道,“听……听得懂……”

    说话有些磕磕巴巴,语调也有些奇怪,但好歹是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问捉月也是被惊得不轻,还真一晚上学会了?!

    云琴有点东西啊?怎么不去当教书先生呢?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是有些难听,但他努力把这句话说出来后有些好奇的看了问捉月一眼。

    他回答的对不对?

    他知道的不多,只记得昨晚那个姐姐教的一些。

    不管对不对,他想回答问捉月。

    昨晚的姐姐教他认字,知道了救自己的人的名字,叫做问捉月。

    能够捉到月亮的人,果然是了不起的。

    少年有些忐忑,低下头,声音小到问捉月没听见,“还有……我不疼……”

    问捉月的确没听到,全去内心活动了。

    他承认,他动了心思。

    他自认自己可以把一块朽木雕成储君的样子,如果,这个孩子愿意付出十倍的努力。

    问捉月想着开了口:“你,能听懂多少?”

    少年看向问捉月,有些费力的理解了半天,然后点点头,“听得懂……”

    问捉月眨眨眼,“不是问你听不听得懂,是问你能听懂多少。”

    “多少……”少年轻轻重复了一遍。

    得,多少这个词估计都不知道。

    问捉月这是头一次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到难以交流。

    自己就是一个交流困难户,却没曾想遇见一个更难交流的。

    问捉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算了,你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知道几个词啊?名字知道怎么念吗?”

    少年一愣,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笑了,然后傻乎乎地说:“问捉月!”

    问捉月眉头一挑。

    嗯?

    少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问捉月。”

    问捉月这才明白,少年听懂了名字两个字,而他记得的名字就是问捉月。

    问捉月心里突然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说不出来,就是很奇怪,一开始是对这个少年无语,后来是无奈,在放弃的时候又燃起了希望。

    啥啊。

    问捉月自我否定,他可是没有心的皇上的走狗。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问捉月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坐在马车顶的云鸦突然出声:“督主,九殿下在宫门口。”

    唐寒山?他在宫门干嘛?吹风?

    问捉月瞟了少年一眼,虽然自己很不愿意,但是勘月楼已经散布消息出去了,他不装地像一点,又要闹出什么纰漏来。

    想着不情不愿的掀起帘子,踩着程挒的膝盖下了地,而后转身整理表情,装作没看见唐寒山的样子,撩开帘子,尽量柔声喊道:“下来吧。”

    云鸦坐在马车顶揉着小腿,被问捉月这温柔的声音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听见问捉月喊他,一股劲就站了起来,躲不掉头顶和马车顶的亲密接触,扎扎实实的一声响还把坐在马车顶的云鸦吓了一跳,往下看去,“二……少督主您头没事吧?!”

    小丫头挺会说话的。

    问捉月暗自点头,朝马车内伸手,良久,才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问捉月的手心。

    问捉月的手很凉,坊间传的是因为他背负的人命多了,恶鬼缠身,吸了他的阳气。

    反正酒楼说书人编排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懒得管,反而把形象塑造的凶恶一点,塑造的不可靠近一点,麻烦会少很多。

    唐寒山就坐着轮椅和一溜儿宫女太监守在宫门,看着问捉月牵着少年下来,还搞了个轮椅给少年。

    但是是问捉月亲自推着的。

    唐寒山暗自握紧了双手,他身边的晟凉也在暗处敲了一下轮椅发出声响,唐寒山这才回神,挂上他的招牌微笑。

    问捉月推着轮椅带着十几个护卫慢慢走到宫门前,朝着唐寒山微微欠身,“见过九殿下。”

    云鸦和程挒带着护卫皆是拱手。

    “免礼免礼。”唐寒山笑了,“本宫知道今日月哥哥要进宫看望父皇,便想着半路截个胡,和月哥哥走一截路,等月哥哥和父皇交谈完了,去本宫的寒栖殿坐坐。”

    问捉月垂眸不语,云鸦见状走出来打圆场,“不用了九殿下,我们家督主就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侄儿,想着给皇上见一眼就回金甲殿的,毕竟我们的少督主身子差,这身上伤也多。”

    云鸦看了唐寒山的脸色一眼,又看看问捉月的脸色一眼,闭上眼就是一股劲瞎说,“您知道的,邀月楼那位药师脾气有多差,特意交代了我们少督主的伤不能多加奔波,今日如果不是皇上想见,督主都舍不得让少督主……”

    “好了。”问捉月皱起眉?这丫头一瞎扯就止不住嘴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九殿下,我们忙,您玩吧。”

    言罢推动轮椅,一呼一吸,越过了唐寒山。

    云鸦在后面看的心惊胆战,就这么走了?

    不愧是你啊?

    唐寒山全程没有任何表示,目送问捉月一行人走进宫门,唐寒山一双眼睛里没有藏一丝情绪。

    唐寒山轻轻开口:“他挺在意这个侄儿的,我查了,的确有这么个人,是老督主的堂妹的孩子,战乱遗落流浪,三哥五哥,你觉得呢?”

    一声轻笑起,唐寒山身后的宫女和太监堆立马往两边撤去,留出藏在里面的两个人。

    拿扇子遮唇轻笑的是三皇子唐鹤姬,身边站着一脸沉静的正是五皇子唐瑾欲。

    “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唐鹤姬的笑容就没停过,“消息确切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孩子奇奇怪怪的?”

    唐寒山轻轻点头,“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

    “不要忘了。”唐瑾欲低低地开口,“问捉月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忘了他设立的‘一殿七楼’吗?我如果没记错,里面有一个勘月楼,专门负责消息传递与撒网,其楼主晏涩更是精通各种通讯方式,他自己就是一个天然的信息网,如果他想替问捉月作假,那么谁都查不出什么纰漏。”

    唐鹤姬点头,“五弟就是棒,总能想到别人不会注意的地方。”

    “那又如何。”唐寒山回头,勾唇,“即使是问捉月的勘月楼,造假了消息又有什么用,如果我们真的想杀那孩子,会在意身份吗?”

    唐鹤姬笑容一僵,心里警铃大响,下一秒开口:“寒山,可不要冲动,如果是造假的,那孩子真不是问捉月的侄儿,那便还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侄儿呢?那是问捉月,你如果动了他要护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站在唐寒山身侧的晟凉微微皱起眉头,剑柄敲了唐寒山的轮椅一下,意味提醒。

    唐寒山笑了,“二位皇兄莫紧张,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气氛太紧张了,放松一下。”

    唐瑾欲和唐鹤姬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晟凉,回宫吧。”唐寒山收了收嘴角,声音毫无波动。

    晟凉轻声回了一声,又朝唐瑾欲和唐鹤姬两兄弟行礼,才推着唐寒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轮椅吱呀的声音渐行渐远,唐鹤姬打开折扇,遮了遮阳光,“看太子那边如何动作吧。”

    唐瑾欲点头,和唐鹤姬转身欲离开,却注意到宫女内有个女子,一直看着问捉月离开的方向。

    小巧玲珑的鼻子下红唇勾起,双眸弯弯,眼角却带着莫名的妩媚,眼睑下一点红痣,更添几分韵味,长得尤为精致,如此品貌,不该是个宫女。

    唐瑾欲却不认为这是个普通的宫女。

    这是太子身边的。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太子身边的宫女总有股子妖气。

    媚眼如丝,身形妖娆,一颦一笑皆是一道风景。

    太子爱美人,连身边的宫女都是数一数二的。

    唐瑾欲避开与宫女对视,拉了唐鹤姬一把,两人匆匆离开。

    而问捉月这边,也刚好走到朝阳殿前,进入殿内,唐朝逢特意叫了宫人把殿内的窗户全部打开,点上日照灯,知晓二皇子一身伤,还加了几把软榻。

    软榻上坐着一名男子,身边站着一名药童,两人看着唐朝逢这般有些好笑,憋的难受。

    唐朝逢也换上了自认为最帅的一套衣裳,在宫人的搀扶下在殿内紧张地走来走去。

    直到有宫人传唤,问捉月推着人走进来的一瞬间,唐朝逢一愣,张了张唇,又慢慢抿紧,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

    那是他的儿子,晾在外疆十五年,他没有办法平下心来面对。

    问捉月欠身行礼,看了一眼软榻上坐着的青衣男子,轻轻眨眼,男子便心领会神,站了起来走到问捉月身边轻唤了声:“督主。”

    两人朝着唐朝逢行了礼,便朝殿外走去。

    留下少年和唐朝逢在里面。

    青衣男子和问捉月站在宫梯上,问捉月盯着天边的云,启唇:“皇上何时能好?”

    “何时……”青衣男子愣了一下就笑了,“督主,我不是神仙在世啊,皇上是常年劳累,加上以前身体就有恙,拖到现在都是累积起来的,累积之症还得慢慢排解。”

    问捉月点点头,看向青衣男子,“药师,你这衣服好丑。”

    药师一愣,看了自己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丑……哪儿丑了……”

    问捉月不想再发表言论,药师是男生女相,双眸如水,唇红齿白,人比问捉月矮了半个头,加上他医者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场,本是最适合红色了。

    但今日一穿青色的衣裳,整个人都称的没了血色。

    药师本无名无姓,问捉月想着给他起个名,却被婉拒,便只好一口一个药师喊了起来,久而久之,药师也就成了他的称呼。

    妙手仙医,起死回生,药师能从身上的任何地方掏出药剂来,整个就是一活脱脱的药罐子。

    他的弟子们也是颇有造诣,金甲殿无伤员时,邀月楼的弟子都是云游在江湖,免费江湖行医。

    活像骗吃骗喝的。

    药师撇嘴,从广袖内掏出一个金盒子,递给问捉月,“安神丹,我加了百甜草在里面,没有上一剂的苦。”

    问捉月接过,点头,“多谢。”

    药师被惊到了,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听错了,以往的日常都是问捉月踢开邀月楼的大门,然后十分冷酷地抓一把药就走。

    何时说过谢谢。

    问捉月却不是说这个谢谢。

    而是药师昨夜亲自医治了那个孩子,天蒙蒙亮又赶来皇宫守着皇上。

    这些日子着实累了他。

    药师抿唇轻笑,“督主多客气,老督主在战场能把我救下,我就很感激了。”

    问捉月看他,“父亲,只是救了该救的人。”

    药师笑,眉眼弯弯,“是是是,你们父子俩,都是这样的,循规蹈矩,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却不带任何感情做事说话。”

    药师看着偌大的宫殿,微微有些出神,“但是老督主死去,我心有不甘。”

    问捉月一愣,“父亲不是被仇家追杀,才死于荒外吗?”

    药师被逗乐了,摇了摇头,驱散药童,眼里有些戏谑,问道:“督主,您真认为老督主是被追杀时不敌,而中毒死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