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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捉月沉下眼眸,声音都冷了些,“云琴。”
云琴正给云鸦擦脸上的水,听见呼唤后连忙几步跑到了问捉月身边,“督主?”
“暗杀名单上可有一个画师?”
云琴微微皱起眉,细想了一阵,“画师……倒也不是没有,但是有好几个,其中还有些画师很奇特,不知督主您说的是哪一个。”
“很高,笑起来有点假,没礼貌,而且,长得像只白狐狸。”问捉月的形容的确很贴切。
云琴想了想,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杀月楼有一个特殊的观察对象,名叫长相容,他是在一家名叫广仙楼的酒楼里给女子画像的画师,他的画技精湛之处,便是画得栩栩如生。”
问青衍不懂了,“元朝城好的画师那么多,为什么要特殊观察他?”
云鸦把头发上的水用手抓了抓,“因为后面接二连三死人都有他的证据啊。”
云琴点头,“我们曾经经历过宫内宫外十三人死于非命,在尸体不远处总有一张人皮面具,上面的种种笔迹经过勘月楼的对比,的确就是长相容的。”
问捉月说:“但没有证据治他的罪,对不对?”
云琴点点头,有些无奈,“虽然的确找到了和他有关的东西,但不能证明人就是他杀的,我们也曾经把他带回金甲殿严刑拷问,但总有人来保他。”
“保他?谁?”问捉月挑眉,注意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云琴抿唇,“嗯……就是一些和金甲殿合作的商贾,还有宫内的娘娘们。”
“……这人是怎么牵扯到这么多人的?”
“废话。”月官翎突然冒了出来,“长相容,画画最好的画师,总能画出宫里娘娘心里想要的容貌,而他的画更是千金难求,很有收藏价值的好吧。”
“宫里那些钱多没事做的娘娘就喜欢长相容这样长得俊俏画画又深得人心的,你这种,就一定不讨喜。”月官翎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实在是让问捉月想抽她。
问青衍打着哈哈缓和气氛,“啊哈哈哈……我叔叔才不要谁喜欢呢,他本人就很厉害。”
月官翎好笑地看了问青衍一眼。
这小阿衍这么护着他叔叔啊?
药师把尸体脸上的东西全部清除干净了,晏涩也刚好传消息了回来,一眼就认出了躺地上的人是谁。
“红停,酒乐林的护卫。”
尸体看样子泡了有些时日了,但因为脸上有那张纸,所以还没有腐烂,晏涩也认得极快。
“酒乐林?”月官翎歪过头看晏涩,“晏涩楼主还对酒乐林有了解呢?”
晏涩偷笑了一下,悄悄对月官翎摆摆手,“低调低调。”
月官翎蹲下,固安下意识地把她的裙摆往后摆好,月官翎越看越觉得不值当,语气越来越恨铁不成钢:“长得还挺俊俏的……啧,怎么别家的护卫随随便便都这么俊俏养眼,就我身边的大老爷们儿小老爷们儿丑,一个比一个丑!”
在座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加上问青衍这个小老爷们儿同时沉默了。
问捉月懒得理她,“联系一下酒乐林,把尸体带回去安葬好吧,云鸦,你带上审月楼的人再去会会那个长相容,把他带来金甲殿,我亲自审他,留下几个人把河里打捞一遍,晏涩,放出消息,此事已落定,让百姓们先把嘴巴闭上,云琴,把之前那十三起伤亡的名单给我备好我回去看,行动吧。”
“是!”
“是!”
云鸦点头,和云琴驾马离开了。
晏涩转头和身边的下人耳语着什么,人群之中便有十几个人朝四面八方跑了出去。
金甲军把空间让了出来,把尸体盖好,先运回金甲殿等候领回去,药师为了再继续研究,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问捉月和问青衍,以及静姝公主三人。
“好好的花锁节,闹出这么一件事。”月官翎十分没劲地走到河边,河内已经下去了许多金甲军在打捞。
“真是煞风景。”月官翎呸了一下,显然是影响心情了,“青御,我们还是去玩吧,好不容易过一次节……人呢?”
良久,一排金甲军后传来了唐青御的声音m,有些被熏到气息微弱了,“这儿呢……”
唐青御从头到尾都不怎么说话,全程都捏着鼻子,然后离他们越来越远,嫌弃到了极致。
月官翎是真的还好,闻习惯了还能接受,她只是坏心眼想恶心问捉月,但没想到唐青御才是被恶心的那一个。
此时她有些好笑,“你做啥呢?跑那么远,你怕红停站起来追你啊?”
唐青御知道月官翎在调笑自己,但就是不愿意过去,“皇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我头有点晕。”
月官翎站了起来,“废话,你憋着气呢不晕才怪,走了走了,刚刚七条街都没玩完,继续继续,先说好,我请客,你买单!”
月官翎一把用手弯勾住唐青御的脖子,和问捉月挥挥手就离开了。
问捉月也往桥上走,走了一段时间发现问青衍还在原地愣着,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走吧。”
问青衍回神,指了指河,“这个……就不管了吗?”
问捉月好整以暇地靠在石桥栏杆上,“怎么,你这么想看河里有什么?如果有第二个红停呢?你还不晕过去?”
问青衍的嘴唇有些发白,问捉月早就注意到了。
十六岁,还是太小了。
自己十七岁就接手了金甲殿,小孩成长真的一代不如一代。
这就不行了,明明没开智之前还那么勇敢的。
问捉月脸色突然有些变化,不会是那群老头把孩子教歪了吧?
问青衍见问捉月神色有些不对,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了,连忙噤声,三步做两步来到问捉月身边,“叔叔,我错了。”
问捉月有些莫名其妙,不能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这条街的人基本上都被驱散了,但其他的街道上倒还是热闹着。
元朝城一共有七条宫古大街,街宽十辆马车,长度更是无法测量,商贩店家酒楼尤其多,却家家生意兴隆,在宫古大街,很少能看见乞丐,都是有生活的人。
繁华是有道理的,兴荣也是有道理的。
问捉月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大街,不知道在想什么。
问青衍倒是被路边杂耍的队伍吸引了,看见那女子站在一个巴掌宽的圆球上跳舞,倍感稀奇。
他被问捉月从外疆接回来后的一年,付出了无法估量的努力学了很多东西,后来还不容易有了成果,又被问捉月毫不留情地丢到蓝龄书院三个月,别该有的他都没有,问捉月没有感情,没有情绪,却把问青衍教成了一个十分爱笑的孩子。
似乎……叔叔的生辰已经过去了,叔叔现在二十一岁了……
问青衍悄悄看了问捉月一眼,问捉月也在看杂耍,但眉眼间还是会有一丝不耐烦。
问捉月的生辰就在三月三,而问青衍的生辰本是没有的,但问捉月还是给他定了,七月七,正是问青衍定下名字的那天。
问青衍现在还比问捉月矮了半个头,但想当初刚来的时候,问青衍可比问捉月矮了俩头,就刚好在问捉月的腰的位置。
又瘦,浑身都是伤。
他们一边观灯一边闲聊。
“你在蓝龄书院,可有交好的好友?”问捉月摸了摸商贩摊子上的毛绒面具,问道。
问青衍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回答道:“有啊有啊,和我一起回来的就是和我住在同一间学士房的人,他叫叶逢瞬,叶家唯一的小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正义感很强,我遇到什么问题也都是他帮我,我生病啊什么的,都是他照顾的我。”
“还有月师姐,就是静姝公主,她虽然喜欢打趣我,但她是最懂我的,她照顾人也很有一套,我感觉我去蓝龄书院,就是被他们照顾着学完的。”
问捉月垂眸,“……其实,你生病,晕倒,我都是知道的。”
问青衍抿唇,有些惊讶,但也还是挠头笑了,“嗯,我知道,叔叔那么神通广大,手下又有那么多楼主,定是什么都能知道的。”
“那你怪我吗?”问捉月停下了脚步。
问青衍回头看问捉月,“叔叔?”
问捉月十分认真的看向问青衍,“你怪我吗?也许你沉溺在深渊里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我却把你强行拉出你的世界,给你灌输了特别多的压力,让你坐上了……不该坐的位置。”
问青衍被这一连串的话说懵了,张开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也许你能更轻松一点。”问捉月的双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感觉不管什么事情,问捉月都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波澜不惊。
“你现在背负的都是我强加的,你以后要背负的我也要继续强加,我和你不是亲人关系,是强加关系,你怪我吗?”
“……”问青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问捉月身上的压迫力太强了,压的问青衍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问捉月跟着金甲军回了金甲殿,在走进捉月楼前那一秒,问青衍喊住了他:“叔叔。”
问青衍的声音有些复杂,估计也是思考了很久。
问捉月回头,没说话。
问青衍在心里措了措辞,“叔叔也许不知道,在我的眼里,光就是一个脸大的窗户。”
“但是现在,是叔叔把那个窗户凿开了,说什么强加,我在见到叔叔的第一面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不会疼,所以没关系,更谈不上责怪叔叔严厉。”
“是我想变成像叔叔这样的人。”
“不就是跟着叔叔走吗?”
话语毕,两人都没说话。
问捉月的双眼根本就看不透在想什么,反而问青衍倒是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空气一直安静,安静到问青衍认为问捉月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悄悄抬眸看一眼,发现问捉月就站在台阶上,一只手背在身后,表情说不出的感觉。
问捉月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他听完问青衍的话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进捉月楼之前停下,说了句:“去杀月楼接红停的案子,这件事,你来解决给我看。”
问青衍紧绷的心猛地加速跳了起来,他有些激动,“是!阿衍一定会做给叔叔看的!”
少年奔跑在金甲殿的路上,一路都有巡逻的金甲军慌张的声音响起。
“少督主慢点跑!”
“慢点跑啊祖宗!”
“少督主你要不要带个灯笼走啊?!这夜路!别摔了!”
“前边儿左转!诶右转!诶那是墙!”
问青衍一路跑到杀月楼,刚好撞上去给问捉月送记录本的云琴,“琴姐!”
云琴被他突然出现吓得差点就拔剑了,看清是问青衍才安下心来,“少督主你做什么?大晚上的还不去休息吗?你回来了,督主是不是回来了?正好我去给他送……”
“给我吧!”问青衍摊开双手放下巴前,作可怜状。
云琴被逗笑了,秋眸弯弯,“少督主别闹了,我还要去送记录本呢,去迟了督主该睡了。”
问青衍站直,笑了,“叔叔说,把红停这个案子交给我来处理,所以琴姐你不用送到叔叔那里去看了,直接给我就可以了。”
云琴有些半信半疑,“给你?不能吧,这种事情都是我来处理,然后交给督主过目的,少督主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是真的!”问青衍十分肯定,“我就只想做给叔叔看看,总不能学了东西不用吧?”
云琴想了想,点点头,“那倒没错,按身份,你是少督主,日后是要做督主的,这些事你接触着也是可以的,那,少督主,进来吧,你慢慢看啊,我给你沏茶?”
问青衍点点头,拿过云琴手上的记录本就往杀月楼里面跑。
一殿七楼,除了一殿,其余的七楼都是高楼宝塔,进门左手侧就是楼梯入口,木质楼梯旋转着往上升,一共有十层的样子,塔中心掏空,有一大捧红线,往上看,塔壁上全是记录本,上面还有几十个杀月楼的门生分散在塔上,在拿笔记录。
从塔顶挂下来特别多的红线,每一根红线上都挂着一个人的名字。
红线占据了宝塔的中心,数量多到数不清,一百个人的头发丝有多少,红线就有多少。
根本就难以从红线这边看到对面。
云琴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问青衍摇头,红线垂下来离地一尺半,像是放大般的金针菇倒挂,名牌只有二指宽,檀红木。
“这是什么啊?”
云琴红唇轻勾,“这就是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