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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论睡觉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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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簿?!”问青衍随手拿起一根红绳,发现下面没有挂名牌,有些疑惑,回头看云琴,问道:“为什么这个上面没有名牌?”

    云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哦,这人死了,名牌就被收走了。”

    问青衍闻言噎了一下,放下红绳,左右看了一圈,杀月楼的门生衣裳都是带着红色的,暗红暗红的,像干涸血迹的颜色,有些阴沉,有两个门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云琴和问青衍行了一礼,便走到红线前,开始按街道,居住方位来找名字。

    问青衍这才发现,虽然远看是一团,但它是有分布规律的。

    七条宫古大街,按方位分为二百八十九个巷,再按方位挂上名牌。

    一家人的挂在一起,一条街的按排序挂在一起。

    两个门生一个念地点,一个去了一侧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拿出一把金剪刀,把红线剪断,名牌便挂到红线不远处的墙上。

    墙上密密麻麻的小钉子,已经挂上去很多名牌了。

    门生把名牌挂在该挂的地方,而后朝坐在墙下记录的人说道:“红停,六道宫古大街西南酒乐林,身家干净,无父无母,死于被害,待调查。”

    问青衍看得一愣一愣的。

    云琴带着问青衍走到她的位置上去,一张大圆角矮桌,地上铺着凉席,云琴盘腿坐下,招呼问青衍也坐。

    问青衍小声地问道:“这么多人的名牌,元朝城那么大,你们怎么知道死没死啊?”

    云琴勾唇笑,“有勘月楼啊。”

    问青衍眨眨眼。

    云琴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试探道:“少督主,您虽然最近三个月去了蓝龄书院,但好歹之前也是在金甲殿待过一年的,不会是还不知道我们这‘一殿七楼’之间互相有什么羁绊吧?”

    问青衍的确不知道,他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只知道你们七楼大概是负责什么的。”

    云琴低低地笑,“我只说一遍哦,你现在接案子要着手查,和几位楼主打交道是必然的,你必须记住七楼的羁绊,才能找准能帮你的人。”

    问青衍眨眨眼,让自己保持清醒,“好!”

    “首先,最有权威的楼主,是勘月楼的晏涩,他掌管元朝城上下的所有讯息,包括谁家生孩子,偷龙转凤之后孩子被卖去哪儿了,他都知道,他掌握的消息,你难以想象。”

    “他负责收集消息,随时发放给我的杀月楼,抓人杀人救人,全靠我杀月楼,判定一个人的生死,也是归我杀月楼管,我杀月楼说这个人死了,定就活不过当晚。”

    “我们抓到要追杀的人后便是扭转给审月楼楼主,就是你的小师父,云鸦。”

    问青衍听得一愣一愣的。

    “云鸦负责赏罚审批,她审犯人很有一手,有要追杀或追回的人,她会把消息告诉晏涩,晏涩查清楚了就会和我说,说回云鸦,金甲殿内有人做错了事也是去她那领罚,当然,如果你立了功,也可以找她给你批条子领赏钱。”

    “说到赏钱,就是去找我们金甲殿最有钱的那个男人,金月楼的楼主绛古,他掌管金甲殿的所有收入和支出,大到建设商铺,小到你穿的裘裤,都是他安排的。”

    问青衍点点头,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看,很努力地记下来。

    云琴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讲:“绛古负责安排一切有花销的东西,新人进金甲殿也是要他出钱制作金甲的,说到新人,就不得不提我们的大主管,就是那个三四十岁的壮汉,程挒。”

    “程叔我知道。”问青衍趴下,说:“他是管人员的。”

    云琴点头,“没错,他负责招人,踢人,记录好金甲殿每一个成员,他也直线管理着我们金甲殿的出兵,如果你遇见麻烦,是需要程叔批条子,金甲殿才会发兵营救的。”

    云琴狡黠一笑,素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如果他不营救你,你也不用慌,尽管受伤,我们可是有神医的。”

    “邀月楼楼主药师,无名无姓,为了方便就众称药师了,他的救人手法无人能比,你只要不是死透了,他就能让你一呼一吸之间站起来。”

    问青衍在内心暗自感叹,一殿七楼,是真的强。

    “你这要去查案的话,就可以去找白裾讨点防身的装备。”云琴摸了摸手腕,“白裾,机械大师,奇门遁甲是他的绝活,金甲殿的金甲军身上穿的,就是他从绛古那拿过后改造的。”

    “就比如他给我的这个。”云琴把袖子往上拉了一下,露出银色的铁手环。

    平平无奇的银手环就像是一个劣质的首饰一样。

    但是当云琴连带手肘带动手腕,利用巧劲一甩,那手环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出无数根银色的铁丝,立马就把问青衍缠住了。

    “琴姐!!”问青衍惊了一下,不敢动了。

    “缚人,束缚的缚,抓人的人。”云琴轻声笑,“别乱动,这铁丝锋利到可以轻松地割开你的皮。”

    云琴又一甩手,铁丝如同遇见高温了一般软了下去,刹那又收回到手环里了。

    问青衍愣愣地坐下?,“那,七楼里,最强的是谁啊?”

    云琴思考了一下,“药师,对,他是最强的,想要打倒我们,他都不用动手,就能放趴我们所有人。”

    “医者……毒者……”问青衍似懂非懂。

    “而现在你知道的这般强大的七楼,都是隶属于一殿。”云琴站起来,指了指外面,问青衍有些不懂,还是站了起来走出去,黑夜中,能看见的就是高高的捉月楼。

    七座宝塔楼围着捉月楼,以保护的阵容伫立。

    捉月楼前院,有一个比捉月楼还要高的望月台,下面挂着一口金钟。

    云琴笑了,“那口钟,就是金甲殿的象征,它见证了老督主的离开,迎接了新督主的来临,它代表着督主的身份,它的主人,只能是金甲殿的督主。”

    “我从来不知道督主会这么放心一个不是亲侄儿的人来了解这些。”云琴的声音随着这句话有些冷,“我不知道督主是不是在闹着玩,是做给那些皇子看,还是真的有那个想法让你接手皇位的同时接手金甲殿。”

    “诶?”问青衍一愣,心里有些异样。

    对。

    他差点忘了,自己根本就不是金甲殿真正的少督主。

    云琴抬手理了理问青衍被晚风吹乱的头发,“督主十七岁接手金甲殿,便一直没有休息过,他一直都很累,所以才会格外嗜睡。”

    “我也想有个人替他解解忧,替他分担一点,但我不希望替他分担的人时刻都惦着这个位置,金甲殿的督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云琴此时的气场似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她了,凌厉,压迫,还有很浓的不悦的气息。

    问青衍抿唇,不说话了。

    云琴眼里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恢复了笑容,“好了,你去看记录吧,我先……”

    “琴姐,我知道。”问青衍突然出了声,“叔叔很累,我知道,但我的初心永远不是代替他,永远不是夺走金甲殿。”

    云琴有些讶异这个少年突然的勇气,明明刚才眼睛里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了。

    问青衍轻轻笑,“我的初心,不过是报答叔叔让我重活一次罢了。”

    哦……云琴不禁有些好笑,原来是想证明给大家看吗?

    “嗯,加油吧少督主。”云琴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问青衍看向地面,双眼有些疲劳。

    “少督主。”有金甲军走了过来,朝着问青衍行了一礼,“督主有请。”

    叔叔?

    问青衍点点头,拔腿就跑向捉月楼。

    推开竹舍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在喂鱼的问捉月,他沐了浴,穿上单薄的月牙白长衫,披了件衣裳,墨发照样是拿了根毛笔挽起的。

    实在是不懂,这样冰冷的一个人,是如何让那么多人都守在身边的。

    问青衍走到问捉月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很小,尽量不吓到问捉月。

    “叔叔。”

    问捉月手一抖。

    问青衍在心里抽自己大嘴巴子,还是吓到了。

    问捉月回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去把花浇了。”

    “哦好……”问青衍答应下来,走到花圃里,轻车熟路地把藏在花里的水壶拿了出来,看着问捉月的背影,撇了撇嘴,还是继续浇着花。

    问捉月把鱼喂完,回头看了问青衍一眼,“明日,进宫去。”

    这回轮到问青衍手抖了。

    他知道的,回来就免不了和父皇见面。

    问捉月坐在花圃旁的躺椅上,“皇上要见你。”

    问青衍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问捉月拂了拂袖,“不愿意去?”

    “没有。”问青衍背对着问捉月,闷着声音说:“我只是不喜欢浇花而已。”

    花枝上总有刺能刮伤他,不懂为什么问捉月去松土就从来没有受过伤,反倒是他,想去松松土,手伸下去再拿起来全是血条。

    问捉月哼了一声,“武功不到位。”

    “是。”问青衍折腾了一会儿,放弃了,蹲到问捉月身边,颇为可怜的伸出手,“叔,都划伤了。”

    问捉月丝毫不动,只一个眼神,让问青衍自觉收了双手,乖乖蹲着。

    “是不是不愿意去。”问捉月轻轻问出声。

    “没有没有。”问青衍笑的特别亲切,“叔叔让我去哪我都去!”

    问捉月又有些莫名其妙了,这孩子怎么莫名的亢奋啊?

    “哦……”问捉月应了一声,“其实你如果不愿意,也是能拒绝的。”

    “明天叔叔和我一起进宫吗?”问青衍笑的一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问捉月有些犹豫地回答:“去……去吧?”

    “那阿衍就更不能拒绝了吧?”问青衍笑的天真无邪,把问捉月恶心了一下。

    想着还是一巴掌打向了问青衍的脑门,“怎么笑的这么傻。”

    两人的气氛也从这一句话好了起来。

    问青衍一唠叨起来就没个停下的,问捉月倒也没不耐烦,反正他随时都能睡着。

    问青衍低声说着自己在蓝龄书院的所遇所感,说到寄信的时候看了问捉月一眼,果不其然。

    睡着了。

    问捉月平日里感觉随时都能发火的模样,但睡着了就截然不同。

    他所有的锋芒都在此刻收起,别人睡觉都会留一丝意识,警惕别人的刺杀,而问捉月,是真的睡死了,看来是真的很放心金甲殿的安全。

    问青衍抬头看天空,黑夜里点缀了几颗星星,很安静,很舒服。

    炎热的六月,晚风总是格外的舒服,问青衍蹑手蹑脚地从捉月楼内搬出一把躺椅,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问捉月身上。

    全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问捉月的起床气很严重,严重到不能再严重。

    如果谁把他吵醒了,不是大残就是告别人间。

    起床的问捉月也格外暴躁,除非他睡舒服了,不过,就问青衍而言,待在问捉月身边一年就没看见问捉月睡得舒服过。

    问青衍倒是有些想笑,这个人怪癖太多了,说话声音大了些会被吓到,但真正做起事来,惊雷劈天的夜晚他也敢只身出去。

    随时随地,只要想睡觉就睡,不考虑地点,不考虑身边是否有信任的人,还不能吵他。

    至于洁癖,问青衍算是明白了,问捉月的洁癖是针对人的,他讨厌一个人,连对方呼吸过的地方都不愿意靠近。

    吃东西也挑剔,烫了不吃,凉了不吃,盐多放了直接薅筷子,把他辣着了就会面无表情掀桌子。

    难伺候是真难伺候。

    问青衍看了问捉月一眼,小心翼翼地躺在躺椅上,双手压在脑后,看着天空。

    慢慢意识开始涣散,直到沉沦在思想里,鼻尖都是花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声音逐渐响了起来。

    鱼儿破开水面,尾巴拍打水面的声音,蜜蜂振着翅膀,鸟儿飞来飞去。

    以及……有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声音。

    嗯?

    问青衍突然被惊醒,坐了起来,不远处的两个人也僵住了身子不敢动。

    程挒和云鸦两人姿势特别奇怪,但因为问青衍醒了,两人动都不敢动了。

    问青衍这时候还有些迷糊,看了眼手边的躺椅上是谁,瞬间清醒,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声音,问捉月手边有一封信,估计两人就是送这个来的。

    问青衍用唇语朝着两人说道:“等——等——我——”

    云鸦朝他招手,小脸笑开了花,“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