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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溟一出夜城,卫七和卫影牵好马候在那里,卫七是直接从谢府那里出的城门。
两人见夜溟立马见礼,“殿下。”
夜溟牵过马绳,直接踩蹬上马,微俯身,扯缰绳,彪马高抬前蹄,夜溟如离弦的箭,那抹黑色身影肆意依旧,两只长腿夹着马腹,紧实有力,马蹄声起,扬起一路灰尘。
卫七和卫影看着那一骑绝尘的身影赶紧也翻身上马。
卫七:“殿下这也,太猛了吧?”
卫影看着那抹背影,无形瞧出一抹孤寂来,“殿下是想早点见到阿眠姑娘。”
两人骑马追去护驾。
从夜城到天临寺骑马要差不多两个小时,夜溟马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让在后面苦苦追着的卫七叫苦不迭,“也没见殿下出来练马,怎么他跑马跟飞一样?”
卫影:“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卫七滚圆一双眼睛若铜铃,万万没想到卫影还能说出这种深奥的话,他斜一眼卫影,“喂,你不对劲卫影,你有喜欢的小姑娘?”
卫影:???
“卫七,你觉得我有时间接触小姑娘?”
“之前跟在阿眠姑娘身边,忠义侯府那些小丫鬟不是挺水灵?”
卫影:………
“卫七,殿下知道你每天想那么多么?殿下下马了你还不快去伺候。”
那么凶干嘛?有小姑娘喜欢不是挺好。
卫七赶紧跑到夜溟身边牵过马绳。
天临寺上幽远的钟声一声一声响起来,旷远、宁静,掩映在一片松林中。
寺中央那棵姻缘树上挂满红绸,迎风而舞,从山脚看去,像开了一树荼蘼的红艳艳的花。
夜溟整理衣袍,抬眸,看着那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想起他在夜国第一次见苏眠的情形。
两边护栏外那一树又一树的梅花都零落成泥,只余绿色的树叶,松柏依旧苍翠欲滴,又直又高尽职尽责立在两旁。
尤记得阿眠当时第一次见他恢复容貌时眼里那抹惊喜的亮色,物还在,景还在,人却非昨日。
夜溟撩袍跨上阶梯。
金色的暖阳照出他有些清隽的面容,阳光勾勒他峰峦有致的轮廓,他抿着唇,狭长的眸子里蕴着希冀,亦有忐忑。
他开始一步一个阶梯拾级而上,后来加快速度,心里痴念如蔓藤生长,枝繁叶茂。
慧一大师知道他要来似的,就站在寺门口等他,看着矜贵桀骜的太子殿下一步一步上了阶梯,眸子里希冀的光格外耀眼。
慧一大师简单的寺院青衫,出尘脱俗如谪仙的一张脸上已经有皱纹,头发和长须皆白,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一到寺庙门口,夜溟抬眸,见到手拿佛珠、鹤发松姿的慧一大师,心尖像被人攥住,忽然紧缩起来。
他一定知道阿眠下落。
直到慧一大师微微俯身,出了声,“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夜溟身影如松,站得笔挺,一身黑色蟒袍勾勒出挺拔有力量感的身子,腰悬藏青色玉带,只简单坠了一枚红色平安符。
是苏眠在天临寺替他求的那枚。
墨发也用金色玉冠高束起来,此刻站在寺庙门前,玉质金相,春风拂面,他的发轻扬。
夜溟伸手去扶,“慧一大师免礼。”
他喉头干涩,真想直接问,大师你知道阿眠在哪里吗?
慧一大师站直身子,倒是意外,“殿下如何认得草民?”
“大师慧名天下尽闻,卜算尤其厉害,今日恐是特意在此等孤的吧?”
慧一大师只是敛眸,眼帘半遮情绪,“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夜溟的手指已经在阔袖里蜷起,他眸子幽沉若暮霭的苍穹,“今日还望大师能为孤解惑。”
“今日草民亦只是来天临寺上香,顺便看看同门师弟,太子之惑,涉及三世,属于窥探天机,太子当放下执拗,遵循因果,莫要强求。”
呵。
遵循因果?
什么因果?
让阿眠和自己分离的因果?
他偏不!
他就是要和阿眠生生世世,执手白头。
夜溟眸子幽湛,眸底若澎湃的深海,海浪咆哮奔涌,如有大浪席卷,呈澎湃之势。
太子眼神睥睨,眼尾微挑,眼尾那抹深褶明显,眸子染上偏执之色,“若孤,非要强求一个结果呢?”
慧一大师双手合十,那串佛珠挂在大拇指上,看着远处。
又有钟声幽幽传来,寺庙旁边裁有一园桃树,此刻粉嫩花苞满指头,慧一大师看了一眼,“世间唯一个情字难解,即便没有太子殿下,那位姑娘在她世界亦生活得很好,太子殿下当放下执念,一心朝政,造府夜国百姓,莫要再贪心。”
听慧一大师的意思,他果然知道阿眠下落。
夜溟原本澎湃若海的眸子,现在更像海浪拍岸,有磅礴之势,那眸子越发摄人,被掩藏在眸子最底之处的死寂忽然如枯木逢春,长出一片盎然的生机之色。
夜溟艰难滚动一下喉结,“大师知道她在哪?”
“现今之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她很好,太子不必执拗。”
夜溟眸子一沉,大师这是在回避他的问题?
阿眠很好?
他没有亲眼所见,怎么知道她好?
让他别执拗?
他怎么可能不执拗?
她没在他身边,他参与不了她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他无法和她一起经历。
他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一个男人,只有放在自己身边宠着护着,他才会不执拗。
所以,他还偏一定要求一个结果。
慧一大师必定知道什么,夜溟眸子也定在那片粉色满园的桃林。
阿眠,桃花快开了。
夜溟不动声色压下所有澎拜和寂落,声音沉哑。
“孤曾听闻天临寺上香特别灵,孤也来求一个,孤心悦阿眠,终其一生都会寻到她,她注定只能是孤的,孤偏要执拗,偏要强求。”
他一定会磨,磨得慧一大师答应为止,上香只是为了稳住慧一大师的权宜之计。
太子眼底那抹黯然未能逃过慧一大师的眸子。
可他眼里坚定更甚,燃着一簇火,烈烈的烧。
佛珠一颗一颗滑过掌心,带着沁凉之意。
“太子殿下请。”
夜溟喉头干涩,心里涌起一抹慌。
通往门口的那段天阶上陆陆续续有了些人,多为心中有愿,要来上香之人。
夜溟撩袍跨过天临寺的门槛,里面那棵姻缘树尽数入眼,红色丝带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心愿,迎风而扬。
夜溟走过去,随意拽住一张纸条看,上面写着,“愿与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生死不渝。”
夜溟难得勾唇,瞳孔里漫天的红,他忍不住想,阿眠,你在这棵姻缘树下求过你我的姻缘么?
如果未曾,孤等下求一个。
慧一看着走在前面的年轻太子,摇摇头,再寡情凉薄的男子,一旦动了情,便如覆水难收,执拗要一个结果,如那高岭之花,一下便被拽入红尘。
太子疯狂,他早就知道。
前世如此。
第二世如此。
今生亦如此。
而能让太子发疯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那位叫苏眠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