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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道路过。”
嗓音一清冷一沉稳,苏墨轩与李景云似是事先约定好的一般,齐齐的回了李景毓四个字,随即又齐齐的负手而立,好整以暇的看着满面无语的李景毓。
“二哥你果然跟着墨轩学坏了。”张着嘴默了一默,李景毓咬牙切齿的说道,随即又抬眼看向苏墨轩,语带好奇的问道:“什么案子值得你堂堂刑部苏侍郎不远万里的从王都长安跑到这江南清州城里来?”
眼前的苏墨轩并非一般富贵家族子弟,而是正经的王都贵族世家的世子,其父苏远堂曾高居大兴王朝宰相一职,虽然去年才刚刚借着年事已高的由头而自请退隐家中,然而当今皇帝却仍旧以苏远堂为尊,时不时地在暗中找他商议棘手的政事。而苏家在苏墨轩之上另有苏墨恒、苏墨逸二子,分别在朝中与军中担当要职,再加上现任刑部侍郎的苏墨轩,苏氏一门不仅在王都长安,连在整个大兴王朝都是令人敬仰和羡慕的显赫世家。
身后既有着如此声名显赫的世家背景,他又凭着自己非凡的才能而年纪轻轻便居于高位,苏墨轩早已是大兴王朝众世家名门急切想要攀亲的对象,更何况他生来便长着一张俊美端肃的容貌,更是令长安无数女子倾心属意,然而多年以来,苏墨轩似是只专注于刑部侍郎的本职,却始终于“情”这一字上冷冷淡淡,踏碎了一地的芳心暗意,也毁掉了不少的如意算盘。
于是乍一看到苏墨轩出现在这离王都相去甚远的清州城,李景毓便知道他定是为了什么案子与公差而来。
“一个比较重要的逃犯,不过已经被我抓住了。回长安的途中听说你被皇上派到这苏州城来视察河运航道,所以我就顺道来看看你有没有捅什么篓子好及时告诉景云帮你兜着。”深邃如静夜深海的眼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仿若海面上的粼粼波光,苏墨轩对着李景毓说道。
虽然李景云和李景毓有着大兴王朝皇子的无上尊贵的身份,然而却实打实地与苏墨轩从小在一处长大,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们始终保持着皇族与臣子应有的礼节,然而私下相处时,那更甚于血缘亲情的兄弟情义,便让他们没有丝毫的拘束与顾忌。
“墨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风流倜傥的容颜上似乎带着几分遗憾,李景毓冲着苏墨轩摇摇头,继续说道:“来之前你应该先通知我一声,我好惹出点什么祸端来让你善后,你看,现在你没事做寂寞地连话都比平时多了。”说罢,李景毓便大笑着拍拍苏墨轩的肩膀扬长而去。
冷眼瞧着人影消失在暗夜中的李景毓,苏墨轩在心中默默的磨了一会儿牙,心中正算计着如何坑他一把,耳边却传来李景云的问话:“明日动身?”
“明日卯时。”神色瞬间恢复平静,苏墨轩望向李景云的眼眸中波澜不惊。
“那我申时再走。”点点头,李景云那一向沉稳的面庞上更是没有太多的情绪,“现在时辰不早了,去歇歇吧。”
话音甫落,李景云便转身离开,而站在原地的苏墨轩又望了一回那渐渐隐匿的月色,方才缓步向着歇息的地方走去。
他们三人之间自是没有丝毫的拘束与顾忌,然而却不代表言谈之间全然无所顾忌,所谓“隔墙有耳尚未可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什么时候说不该什么时候说,他们三人心中个个明镜一般。
所以方才李景毓才没有开口询问李景云的来意,更是没聊几句打着哈哈离开,这尚未完全熟悉的清州城,着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三日后,当为贾云清第二次施针完毕的顾白羽在婢女挽晴端来的铜盆中净手时,展承淮已然候贾家厅堂内多时。
那日顾白羽临去时的话展承淮听在耳中深以为然,于是上禀太守陶纪修之后,他便顺藤摸瓜,顺着顾白羽指出的线索进一步深入调查,一步步揪出了杀害曹林凤的真正凶手——曹林凤的生身父亲曹富成。
候在厅堂中等待的展承淮犹记得那日公堂之上的场景,面对无可抵赖的确凿证据与那日被曹富成买通而假意从火场中救人的三人指证,曹富成虽不得不认罪伏法,然而却在说起杀人动机时,那惨白着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悔过之意。
曹富成之所以心狠手辣的取了亲生女儿的性命,皆是由于他那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曹家女儿的清白声誉”。
曹家虽非清州城内有名的大户人家,却也算得上是小富即安,对待膝下仅有的两个女儿,曹富成自然也是如掌中明珠一般小心的呵护着、全心全意的教养着,甚至于仿照名门大户家那般,替她们请了教书先生在家中教习。
却不想彼此皆是年轻男女的教书先生与曹林凤情愫暗生,月下相依时恰好被路过的曹富成撞破。原本便心心念念要给两个女儿寻个好夫家的曹富成瞬间怒火中烧,当下便将那教书先生打出门去。
原以为切断了两人的联系便能斩断这一段孽缘的曹富成却没有想到,曹林凤虽然才年仅十五岁,然而却在干柴烈火之间与那教书先生珠胎暗结。
眼见着曹林凤的腹部一天天隆起,曹家长女的婚事又渐渐临近,曹富成心知,若是此事宣扬出去,那他们曹家女儿的清白名声便会毁于一旦,连带着自己的长女也会无辜受到牵连而被夫家怀疑贞洁,甚至退婚。满心焦急的曹富成心中杀机顿起,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亲手用绳索勒死了曹林凤,随后又借着想要与那教书先生谈谈婚事的明目,而将那教书先生一并杀掉灭口。
“我只不过是在维护我们曹家的清白声誉,留着那样的女儿,不但她自己的名节扫地,整个曹家都会跟着受到牵连。能以一死来保全曹家,想必林凤她也是心甘情愿的。”案情真相大白之时,面对众人满是谴责的目光,曹富成却依旧振振有词,丝毫不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不妥。
曹富成那提起曹林凤时恶意满满的眼神,令展承淮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心中都是沉沉的一惊。
“不知展捕头找我有何贵干?”收拾妥当后走到前堂,顾白羽瞥了一眼兀自出神的展承淮淡淡的问道。
“顾大夫,”听到顾白羽的声音,展承淮赶忙站起身来,对着顾白羽恭敬的说道:“在下那日说过会在找到凶手之后跟顾大夫汇报,多蒙顾大夫提点,凶手曹富成已经在昨日认罪伏法。”
“是么?”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诧异,顾白羽仿佛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一般,语调平淡的对展承淮说道:“若只是意在告知我案情,想必展捕头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来贾家找我,展捕头,有何贵干?”
顾白羽直截了当的询问令展承淮面上一愣,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太守确实有事想与顾大夫商量,若是方便的话,还请顾大夫随展某去一趟清州府衙。”
点点头,顾白羽算是同意了展承淮的请求。虽然此刻的她并不想与衙门官府车上什么关系,然而毕竟那日在面对张仲源的质疑和挑衅时,从未与自己有过任何交情的展承淮会相信自己,始终对自己维护有加,眼下即是他的职责所在,她便也不想令她为难。
清州府衙的后院中,一袭秋杏色圆领便服的李景毓正坐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与一身官服的陶纪修饮茶,浅紫色的桐花随风而落,带来阵阵的幽雅的清香。
听到不远处渐渐传来的脚步声,李景毓便将那欣赏风景的目光收回,落在来人身上。
不似先前那般穿着乡下人做活而时的粗布衣裳,今日的顾白羽着了一件丁香色的软烟罗交领襦裙,一簇簇紫色桐花伴着青翠的绿叶缀在裙角,领口与袖口间青藤缠绕,清秀的脸颊上略施粉黛,三千青丝依着一枝简单的檀木簪松松挽就流云,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缓步走来,颇有几番清新动人的韵味。
而顾白羽甫一走进清州府衙的后院,瞧见的便是李景毓,不,苏景毓那半眯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
“见过陶大人、苏公子。”冷冷淡淡的瞥了李景毓一眼,顾白羽开口说道:“不知今日陶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言语之间并没有常人拜见太守时的毕恭毕敬,全了礼数的顾白羽只是如同对寻常人说话那般的问道。原本前世的她便是个不肯对权贵低头的性子,更何况如今穿越了来,她事事行得正坐得端,即便是突然被太守召见,顾白羽也依旧不卑不亢。
“顾大夫请坐。”顾白羽那从容自若的模样落在陶纪修眼中,虽然那日已经亲眼见过她面色坦然的剖尸检验,然而心中却仍旧难以相信,顾白羽身上这一派从容镇定的气度会是一个年方二九的小姑娘所拥有的。“那日亲眼见到顾大夫高超的验尸技术,陶某心中十分佩服。因此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顾大夫担任清州府衙的仵作一职,不知顾大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