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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霖赶回盛京,终于舒了口气。他自觉只要离开青州,令他尴尬的地方,很快便能恢复行事缜密,冷静自持。而自己也断不会再因为那份愧疚浑身难受。那些奇怪的情绪,再不会扰他清净。
事实正如他所想,接下来几日,宗政霖果然心境平复,行事丝毫不乱。于是六皇子宗政霖更加严于律己,认为正是自己那些不够端正的心思,才导致了那场荒唐,动摇了心境。故此,宗政霖平日里得闲时候,对于有助于修身养性的书画多了几分偏爱。
淑妃娘娘的心情,与六殿下截然不同。相对于宗政霖的平静惬意,淑妃异常着急。自家小儿子回京后,听田福山回禀,性子似乎又淡薄几分,这可如何是好?于是淑妃卯足了劲儿,在元成帝耳边吹枕旁风。
这次淑妃软言相求,元成帝倒是放在了心上。着人暗中查探诸皇子后院情形,却发觉有问题的,岂止宗政霖一人!
大皇子宗政淳冷落正妃,宠爱一商家小妾,椒房独宠已有三月。太子更是混账!居然豢养小倌!四皇子夫妻相处和睦,奈何膝下子嗣单薄,只得了一子一女。五皇子宗政明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可是也对后院庶妃娇宠过甚,居然纵容区区一介庶妃,压在入了皇家宗牒的两个侧妃上面。此事成何体统!六皇子因为尚未大婚,后宅里倒是没那些个不懂规矩的。反倒是内宅清冷得过分,几乎就成了家庙!
元成帝整日忙于政事,得闲时又有佳人相伴,鲜少过问皇子内宅之事。如今一看,气得当即扔了茶盏。在御书房里踱步半晌,直接一道圣旨,传达诸州。
隔日又宣了各人入御书房,一顿训斥,严令管好自家后宅,用心教养子嗣。态度异常强硬。又特别留下太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如此一来,宗政霖回到皇子所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迫于元成帝旨意,宗政霖首次宣召孔氏伍氏说话。待两人得诏前来,只沉默看了两人片刻,冷冷喝令:“自今日起,恪守本分,谨慎言行,不得招惹是非。”言罢拂袖而去。
孔氏和伍氏莫名其妙被殿下训诫一通,仔细琢磨话中意思,完全想不明白。
田福山在一旁听了殿下对两女的训诫,直接傻眼。
宗政霖得元成帝谕令,未曾多想,自动把重心放在管好后宅上面,那什么要注重子嗣,好生教养的话,只是顺带听听。
元成帝听了暗卫回报六皇子回去后对侍妾的那番训斥,简直无奈至极。
这个儿子真是太守规矩了。如此却是与他本意背道而驰。难道要再宣他进来,指着他鼻子,“你老子是让你去睡女人”?元成帝还拉不下这个脸!
不过幸好,选秀女的旨意已下达各州,大选在即,到时候好好给六皇儿挑些个品性样貌家世都出挑的,总该管用。又怪淑妃看人走眼,给儿子挑了两个歪瓜裂枣,对那两侍妾厌恶无比。
隔日,宗政霖乍闻选秀提前的旨意,神情微怔。给淑妃请安的时候,又听说元成帝会给自己亲指几个德行端正,品貌出众的女子入后宅,心里就多了几分不耐烦。
可惜皇命不可违,淑妃更是盼得急切。宗政霖只当多收几张嘴,府上闲养着,终究没有为了这些“小事”拂了淑妃意愿,沉声应下。
章和十一年三月,慕夕瑶拜别慕大人与于氏,又与慕夕澄告别,领着庶妹慕夕婷,坐上了前往盛京的马车。
路上行了一月有余,方抵达盛京。吩咐赵青直接驾车前往慕夕瑶外祖家,又交代蕙兰墨兰准备好待会儿给各人的见礼。
慕夕瑶外祖,未致仕前官拜正三品太常寺卿。外祖母早年便已过世。两个舅舅,也都在盛京任职。大舅爷乃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二舅爷则是正五品通政司参议。两个表哥还在外求学,准备明年的春闱。未出阁的只剩下一个表姐,仅比慕夕瑶大八个月。也是同一期的秀女,之后会一同进宫参选。
慕夕瑶带着慕夕婷拜见过外祖一家,又吩咐墨兰给了见礼,送上于氏准备的青州特产。一家人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用过饭,只是稍歇,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了住处。离初选只有大半个月,慕家姐妹俩便暂居同一院落,免了许多折腾。隔壁便是慕夕瑶表姐的独院儿。
之后几日,慕夕瑶表姐妹三人熟悉起来,时常一块儿说话吃茶。
几日过后,一封意外的来信,让慕夕瑶很是欣喜。原来第五玉莹打听到她来了盛京,便邀约隔日去赏花会。这赏花会倒是盛名在外,如今又是春末夏初,正是赏花好时节。夕瑶当即应允。得知第五佾朝已经成为六皇子宗政霖麾下幕僚,慕夕瑶心情甚佳,只觉不枉自己一番心思。
是日,第五玉莹带着婢女,老早就到了约定的凉亭。慕夕瑶软轿到时,便见她在那边伸长了脖子张望,便微微笑起来。又吩咐赵青领着一干侍卫,自去茶馆等候。
为众人做了引荐,慕夕瑶笑着打趣第五玉莹越见标致。四人说说笑笑,好一番热闹。园子里花团锦簇,不乏珍稀名品,各色生动鲜活的花卉,看着就十分喜人。此时正好赶上秀女入京,一路上便遇见好几拨年轻女子,均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正好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待得游玩尽兴,与第五玉莹道别,慕夕瑶便提议顺路去调香馆采买熏香。于是表姐妹三人坐轿同行。
对于熏香,慕夕瑶本人并无偏好。买来“汀芷”,也只为在外时,能够遮盖住拜丹药所赐自带的体香。毕竟于男人而言,有些妙处,只能闺房里私下享乐。要与旁人分享,却是绝难答应。因此在这些细节上面,慕夕瑶历来小心,早就想好了应对法子。
大约一炷香时候,便至调香馆门口。慕夕瑶迈出小娇,一抬头,便见盛京调香馆却是接连四间连通的门面,比青州分馆更见气派。馆内人来人往,全是年轻女子穿梭其中,好不热闹。门口也是迎来送往,生意很是兴隆。店家还特意在店铺后面设有宽敞棚屋座椅,供女客带来侍卫歇息或暂停车架软轿,很是周到。
众女自行入内,各自挑好熏香,被店家送出大门,只侯着软轿过来,接了人启程回府。
突然街口那边传来奔马的嘶鸣和人群的哭喊声。慕夕瑶思感较常人敏锐,立马回头,见一疯马,突然从街角冲出,冲着调香馆门外女客这方,疾驰而来。
慕夕婷及其婢女站在最前,首当其冲。
“夕婷!”慕夕瑶惊呼。
慕夕婷早已惊呆,吓得腿脚发软。身旁丫鬟也脸色煞白,根本没了反应。慕夕瑶顾不得其他,快跑两步,一手一个,拉扯着向馆内飞快奔逃。边跑边招呼周围女眷进门躲避。
才踏入店铺,慕夕婷二人便跌坐地上,大口喘气,惊吓得起不来身。这时外面却响起慕夕瑶表姐的惊呼声。原来是街上受惊的人群,四散奔逃,毫无章法,竟发生了踩踏。夕瑶表姐被推倒在地,身上还压了个人。眼看是爬不起来。
慕夕瑶见疯马越来越近,放开慕夕婷主仆,再次冲出店铺,却被慌乱涌入的人流阻挡,耽误了时候。只来得及推开那压着表姐的婢女,却见惊马更近,根本来不及安然逃脱。正焦急万分,却见赵青自后院绕开人流,冲入街道,向自己狂奔而来。
慕夕瑶勉强扶起表姐,回头高声喝令:“赵青,上前斩马!”
赵青得令,直接拔出佩刀,冲将出去,对着奔驰中的马腿就是全力一斩。又有一箭从身后射出,正中马首。惊马轰然而倒。飞溅的鲜血,触目惊心,侵染了慕夕瑶脚下裙摆。
慕夕瑶见险情过去,还没来得及松气,却发现表姐被吓得晕了过去。赶紧手忙脚乱,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这时被人冲散的墨兰蕙兰,哭着寻来,只一声声的责备:“小姐,你怎么可以撇开我们,还冲出去救人!”却是惊得连尊卑都不顾了。
慕夕瑶安抚了两朵兰花的焦躁情绪,让两人赶紧扶表姐入轿。再回头找慕夕婷一行,又是好一通轻柔安慰,才将人哄得肯出门回去。
外边街道上也逐渐平静下来。只疯马倒地的四周,血腥气浓重,无人敢靠近。
慕夕瑶着急表姐情形,便带人匆匆离去。只交代赵青,务必寻了那箭支的主人,好好谢过。望那人能体谅则个,看在她一行都是女子,事出突然,莫计较府上失礼才好。又说日后必定登门道谢。
这才带着人匆匆往家里赶。
回府后自是一番忙碌,等所有事毕,就寝时,已月上中天。慕夕瑶累得直接睡死过去。
却说那箭支的主人,五皇子宗政明,傍晚审查过疯马事件,又去户部处理善后事宜。夜里回到皇子府,终于得闲,才记起那女子,真真着实了得。
看她年龄打扮,怕是此届秀女。今日离得远,未能看得真切,也不知如此果敢的女子,会是如何样貌,倒有些遗憾。又想那女子不是说要登门谢过,岂不正好?这可正合了宗政明心意。只不知道,这“日后”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