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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子抱着那只碗,像是慷慨赴死的勇士一样。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我听见他嘴里面念叨着:“天仙是绝地不会害我的。她怎么可能害我呢?”
老王似乎想要跟上去,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胆量。
他不便责备自己的父亲鲁莽,于是极为不快的看着吕先生,说道:“你为什么要蹿腾着他去那个地方?”
我听见老王的质问,很是愣了一会,但是随即又释然了。吕先生说石碑上的字是天仙写的,分明是在变相的告诉王老爷子:你上去吧,这一趟没有危险。
现在面对老王的质问,也就不冤枉了。
我以为吕先生会像以前一样,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不这么干,还能怎么办?难道咱们千辛万苦的到了这里,就这样等在山脚下,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老王顿时噎在哪里了。我猜他不是找不到话反驳吕先生,而是没有想到吕先生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实际上,不仅仅老王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
我总觉得这件事吕先生办法不太厚道,有点想要让王老爷子去趟雷的意思。
我在心里面质疑了吕先生几秒钟,随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叹道:“以前吕先生总是派我去趟雷,连蒙带骗,每次都害得我差点死掉。现在他终于换了人,把我换成了王老爷子。这对于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我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趟雷还趟出感情来了?这可真是犯贱啊。”
我们几个争论了两句,就抬起头来看着在台阶上越走越高的王老爷子。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那一堆枯骨附近了。如果那道死亡禁令还有效的话,王老爷子应该很快就要倒在地上死去了。
果然,他的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这个动作牵动着我们所有人的心。老王甚至向虚空中伸出去了两只手,似乎要扶住王老爷子一样。
好在王老爷子晃了两晃,就有重新站稳了。随后,他抬起腿来,又上了一个台阶。
可是上了这个台阶之后,他就呆立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老王轻声的喊道:“爸,你怎么样了?”
王老爷子的上半节身子努力地转过来,痛苦的看着我们,说道:“我……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已经发现端倪了。从王老爷子的脚开始,他已经和石台阶融为一体了。他的身子正在慢慢的变成石头。
老王叫道:“快回来啊。”然后他不顾一切的向王老爷子冲过去了。
这时候,薛倩和吕先生一左一右,将老王给拽住了。
老王哭的撕心裂肺,叫道:“让我救他啊,我不能看着他死。”
这时候,王老爷子将自己手里的碗举了起来。大声的喊道:“天仙,是我啊。我来找你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叫道:“这是你给我的碗,你还记得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用它吃饭。”
说来也奇怪,王老爷子喊了这几嗓子之后,原本在迅速蔓延的石头停下来了。现在王老爷子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下半截是石头,上半截是血肉。
王老爷子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有些痛苦,他冲我们说到:“你们看,起作用了。天仙听到我的话了。”
这时候,前方的庙门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
这少女身上穿着一件白衣,而白衣上面有很多缝补的痕迹。
这种破烂的衣服如果穿在旁人身上,肯定是叫花子无疑。可是披在这少女身上,就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王老爷子的身子正在不断地发抖,他看着少女,低声呼唤道:“天仙,是你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变老。”
那少女走到王老爷子跟前,含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天仙,我是天仙的徒弟。”
王老爷子哦了一声:“原来是她的徒弟,你和她长得真像。”随后,他又高兴起来了,说道:“既然徒弟在这里,师父肯定也在了。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少女看了看王老爷子,忽然捂住嘴偷偷地笑了。然后她说道:“我师父有个问题,让我代她问一下。”
王老爷子很郑重的说道:“问吧。”
随后,他像是要参加什么智力竞赛一样,露出一副准备动脑筋的样子来。
少女笑了笑,问道:“我师父想让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老爷子露出尴尬的神色来,然后小声的说道:“我叫狗蛋。”
少女捂着嘴,两只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她笑了好一会,才渐渐地止住了。然后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碗?”
王老爷子把碗递给了少女。那少女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果然是出自我师父之手。”
随后,她弯下腰,在王老爷子的腿上拍打了两下。
上面的石块纷纷脱落下来,王老爷子的身子又恢复正常了。
少女看了看我们,问道:“这些人是和你一块来的吗?”
王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他们,我可找不到这个地方。”
少女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带他们进去吧。”
王老爷子奇怪的问道:“不应该你带我吗?”
少女笑了笑,忽然整个身子向后仰了过去。
王老爷子吓了一跳,伸手一抓,结果抓了个空。他的手里面只有一件白袍子,哪里有少女了?
他惊骇的举着袍子回过头来,冲我们说道:“三位大师,你们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少女哪去了?”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天仙的道术出神入化,令人佩服。刚才根本没有什么少女,她就是这件袍子幻化而成。”
王老爷子郑重的把袍子叠了起来,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这袍子裹成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我听见他嘴里嘟囔道:“当初我遇见她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袍子,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她还在留着。”
我心想:“如果说一只碗用了几十年,缝缝补补还在用。这个我信。可是一件衣服,能用那么长时间吗?难道不会烂成碎布片吗?”
我看见王老爷子像珍视那只碗一样珍视这件衣服,心想,这老头早晚得变成一个收集癖。
王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浪漫故事里。招着手,邀请我们等上石阶。
这石阶并不长,一分钟后,我们就到了庙门口。
刚才那姑娘打开庙门之后,大门就一直在虚掩着。我们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这间宏伟的寺庙只有一个空壳。或者说,它只有一个庙门。
我们走进门之后,迎面就是依山而雕的一个巨大雕像。这雕像自然就是天仙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之前雕像的下半身被庙门挡住了,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半身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们一行无人慢慢的走到雕像跟前。这时候,我发现在雕像的正前方,放着一个小小的蒲团,有一个少女就坐在蒲团上面,正在安安静静的打坐。
这少女身材本来就娇小,再被身后几丈高的佛像一陪衬,就更显得小了。
王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激动,他叫道:“天仙,是你吗?”
那少女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她看着王老爷子,微笑道:“你来了?”
她笑的很自然,似乎她是住在普通的小院里面,而不是诡异村庄的树王附近,而王老爷子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邻居一样。这份定力,实在是让人敬佩不已。